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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的休息，小男孩终于从畏惧中的情绪暂时缓解过来。面对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也不再战战兢兢。
小男孩的父亲应左暮的请求，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安慰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乖顺地点了点头，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左暮。
于是左暮在床边坐下，把一只玩具递了过去。
“小朋友，叔叔可以向你提问了吗？”
小男孩接过玩具，点了点头。
“你不要害怕，坏人已经被捉住了，再也不会出来了。不过叔叔还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你会唱《小蝌蚪找妈妈》吗？”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奇怪地看着左暮。
“那是谁教你的？”
但小男孩低下头并不做声，随即脸上也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身体在父亲怀里微微颤抖。
“不要怕，坏人已经被抓走了，你大胆地告诉叔叔，是不是你外公教你的？”
此时全场寂静无声，小男孩的父亲也睁大了眼睛。
小男孩终于慢慢地抬起头开口了，但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嗯，外公让我学唱歌，外公说不听话的孩子要被抓脸脸的。”
“你身上的伤疤都是你外公抓的，对吗？”
“呜呜……是的。外公坏起来的时候是大坏蛋。”
“外公好的时候很疼你，坏的时候会欺负你，是吗？”
“是的，呜呜。”
“昨天晚上你被外公欺负的地方旁边有什么，还记得吗？”
“水和高高的草，小朋友们都去那里玩的。”
左暮的脸上展现出笑容，似乎透露出对这些回答的满意。
“那么在这个地方，你有没有看到过外公和别的大人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把附近的小朋友都赶跑？”
小男孩又低下头思索，但看到手上的玩具注意力好像被吸引过去了。
左暮平静地等待着，尽管他可以打断小男孩的注意力。
突然小男孩抬起头来说：“啊，想起来了，有几次我们去玩，那里有个叔叔在教外公唱歌，还给外公吃奶粉，外公看到了就把我们都赶走了。”
小男孩话音刚落，左暮一跃而起，身边的赵靖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果然是这样！赵靖，麻烦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让警察现在就去孩子的外公家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毒品！”
“好，现在就打。”赵靖拿起手机。
两个小时后，三名民警匆匆走进旅社。
带头的还是清晨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老民警。
“左律师，有发现！我们在死者家里果然搜寻到一小包海洛因，这家伙居然把它藏在妻子的遗像后面，反倒不容易被发现啊！哦，孩子的精神状态好像还不错，真是太好了。”老民警的声音有些亢奋。
“没想到孩子的外公竟然已经变成这样的人，是我亲手把孩子送进了他的魔爪。”小男孩父亲十分内疚，“昨晚要不是两位英雄及时出现，也许我儿子已经死在自己的外公手里，简直是泯灭人性的畜生行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表达这份恩情！”
“虽然行为令人发指，昨天在水库边企图残忍杀害孩子的却不是他外公。”左暮语气坚定，显得很自信。
人群中瞬间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哦，忘了作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派出所副所长邢明，这两位是我同事。”
“是这样的，关于这个案子，其实凶手很早以前就在布一个局，或许他等的就是昨天这样的机会。本案中，凶手的终极目的尚且不知，但他是一个极为残忍的杀手。
“凶手想要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逻辑是这样的：根据昨天我拜访小男孩外公时的所见所闻，以及亲眼目睹小男孩令人费解的行为，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小男孩在遭遇母亲去世的变故后，变得神经异常，情绪发作时更是喜欢把自己抓得遍体鳞伤，直到在深夜发现外公竟然对自己外孙狠下毒手，才反过来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外公在撒谎，随后他又在被追踪的过程中自己不慎摔下田野死亡。那么到此为止就可以结案了。”
“难道……不是这样推理的吗？”邢所长疑惑地问道。
“不，如果这样认定就恰好落入到了凶手设计的陷阱里。本案中有三样东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儿歌、血痕和惯性。
“首先来看儿歌，其实教小男孩唱歌的人并不是凶手，而是他外公本人！只有他外公才有极强的隐蔽性牢牢控制住孩子，更进一步说，小男孩的外公借助暴力恐吓孩子逼他就范，甚至能控制他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唱歌！而凶手真正控制的其实是小男孩的外公！小男孩回忆起有几次看到自己的外公跟一个陌生男人在水库边，我认为那个陌生男人就是凶手无疑！但他们究竟做什么呢？就是你们刚刚在他家搜查到的毒品！是的，凶手先让他吸毒成瘾，随后便以此牢牢地控制住了他。在毒瘾的刺激下，人与兽并无多大区别，即便是对与自己有血缘的孩子。
“其次是血痕，昨天我去探访的时候在二楼看到了小男孩的异常，起初让我感到震惊，但同时我又发现小男孩脸上有很多血痕是被逆向抓出来的，你们可以尝试一下用力去抓自己的脸，我想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自上而下抓的，但小男孩的脸上却呈现出了许多自下而上抓的伤痕，这令我起疑究竟是否是他自己造成的。但现在看来，绝对不是。
“最后是惯性。普通人都习惯用右手去做事，小男孩的外公也不例外，可以说是右撇子。今天早晨我检查了他的手掌心，发现他的右手掌心磨出了明显的黄色的老茧，而左手掌心处的老茧却很少，颜色也很浅。但凶手却是一个左撇子，昨天我故意将信封用左手拿到他右侧，一般人肯定会下意识地用右手接过，然而他却相反。另外昨天晚上他也是用左手掐着小男孩的脖子，看得出来，他的左手力气很大。说明凶手与小男孩的外公在用手习惯上截然不同。
“对了，说到这里，我想你们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尽管凶手利用小男孩的外公威胁他，虐待他，利用他，但昨天晚上把小男孩带到水库边上企图杀害他的却恰恰是经过乔装打扮的凶手本人！而可气的是，昨天白天接待我的，居然也是凶手！而我当时却疏忽大意，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说完后，现场一片寂静。邢副所长瞠目结舌地盯着左暮，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说：“的确是大律师！推理很精彩！但如果昨天企图杀害小男孩的人是凶手，那么今天在田间发现的失足身亡的死者应该是凶手才对啊？”
“当时逃跑的的确是凶手本人，但我和子赫并未追远，他不至于如此踉跄。我推测，在昨天我到访前，小男孩的外公就已经被凶手绑架了，是乔装打扮过的凶手接待了我。当天深夜在我们救出小男孩离开现场后，凶手在现场将他杀害，并且制造了失足跌下梯田致死的假象！”
“果然是解决过多起疑难案件的大律师啊！可是乔装打扮的本事得有多么出色才能骗过你敏锐的判断呢？”邢所长感慨道。
“所以，凶手是一个很擅长易容的人，而且冷静到了极点。因为我与他从未谋面，所以容易被他骗过，但是他居然能把小男孩骗过，真是非常阴险和厉害！因此我判断他是一个极不简单的杀人魔。”
“细思极恐。刚才我们在搜查时也采集了一些指纹，如果真是乔装打扮后的凶手接待了你，想必会留下他的指纹，也但愿如此了！”邢所长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芒，显得很自信。
“邢所长，凶手可能未必想到我们已经破解了他布下的局，我建议以不变应万变，一方面暗中加强侦查，另一方面顺水推舟就此‘结案’，假装上了凶手的当。或许他还会再次出现。”
“好，其实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但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凶手的意图到底是什么？难道处心积虑这么久就是为了布个局杀害小男孩的外公？如果是这样恐怕也太折腾了吧？”邢所长眉头紧锁，显得很困惑。
左暮突然语噎，眼神不由自主地扫了扫脚边。
“也很令你不解吧？不过放心吧，我们已经向局汇报过这起案子，我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么我们就回所里去了。”邢所长误以为让左暮尴尬，就立刻打了个圆场，随后就带着另外两名民警离开了医院。
而左暮和赵靖也告别了眼前惊魂未定的父子两，走出医院大门，赵靖轻声问：“左暮，我想凶手的目标跟你有关？”
左暮突然停下脚步，友善地看着好朋友的双眼。。
“子赫，几起看似单独的事件，都被一首儿歌串联了起来。小男孩的妈妈、小男孩以及他外公，这个不幸的家庭只是凶手手中无用的棋子，只是三个无辜的牺牲品。他应该是两年前杀害我母亲的人，如今又想慢慢致我于死地。我不确定他的目标是否是我，或许我母亲和我也只是他实现终极目标过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走吧，好兄弟，回去以后我把这几天的经历完整地告诉你！”
在回到城市以后，左暮又好几次向邢所长打听过指纹的消息，但对方每一次都显得很失落，现场的指纹除了小男孩和他外公的以外，另有两个是当地的村民，经过排查都不具备杀人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