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五

　　“芬格尔，给你……”纳什偷偷摸摸地避开众人，往芬格尔手里塞了块东西。
　　正在计算航向的芬格尔低头、摊手，就见一颗奶糖安静地躺在手心。再回头，只见好友早已神采飞扬的走远，临转弯的时候，还眉飞色舞地朝自己挤了挤眼，接着又是一个浮夸的飞吻，这才一本正经地走开。
　　芬格尔兀自好笑之余，却也难得地放下手头的活计，而后见他指尖微动，一粒乳白色的奶糖便被送入了口中。
　　略带些粗糙的颗粒在口腔，在舌尖上摩擦，很是生硬的甜却又带着些微的苦在味蕾上驰骋荡漾。
　　“真是久违了……”芬格尔反复地琢磨着口中的滋味，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脊背宽阔的男人。
　　恍惚间便看到也是过去的某一日，父亲背着母亲偷偷地塞了一块奶糖进自己的嘴里，也是一样的口感，一样的味道。之后再见，便只能隔着冰冷的舷窗遥遥而望。
　　拧了拧眉心，随后便集中注意力回到终端上的计算中去。
　　当最后一个回车键被按下，庞大的算力被分配至此。无数参数和变量在一条条公式和定理的牵引下，指向了最终的答案。
　　盏茶的功夫，一条新的航线被清楚地标识在广袤的虚空之中。
　　“找到了……”芬格尔盯着眼前巨大的投影，怅然若失地喃喃自语。
　　三年之后。
　　一艘崭新的，巨大的飞船安静地停泊在星球的同步轨道上。在其旁边，则是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船坞。二者之间，是数不清的小型飞行器在来回穿梭运送。
　　不多时，小型飞行器均回港停泊。伴随着一股微不可查的颤动以及飞船舰桥上逐次亮起的灯光，原本沉睡的巨兽霎时间便如同活了一般。
　　“这里是鹤归号。”梅站在舰桥上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大屏幕。
　　“这里是地面联合指挥中心。”AI万年不变的声音响起。“根据最高决议，现授权你拥有在深空航行时鹤归号上的最高权限，相关资料和手册已经下发到舰载主机上。基于最新的命令，出发日期仍旧定于十小时后不变。祝你们一切顺利。”
　　……
　　梅关闭了通信，划了划个人终端上的资料，一条条命令紧跟着发送往各个地方。
　　十小时的时间飞速而逝，伴随着舰尾喷射出长长的蓝色等离子尾焰，鹤归号载着无数的忐忑和期许驶向未知的深空。
　　时间一晃便过了三十个行星年。
　　芬格尔沉睡的意识微弱的生物电流刺激下逐渐苏醒，随着一阵泄压阀排气的声音响起，白色的休眠舱缓缓打开。
　　“想吐吗？”好友纳什递过来一条呕吐袋。
　　还有些没睡醒的芬格尔呆滞了半晌，这才缓缓朝着纳什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领航员芬格尔请立即到舰桥，……”广播里AI的声音突然响起，并循环播放了数次。
　　随后纳什就见到略有些起床气的好友暴躁地搓了搓一头金色的毛发，这才一个鱼打挺翻身出舱。
　　当芬格尔抵达舰桥的时，刚好可以看到舰长负手望向舷窗外的黑暗虚空沉默不语。
　　“舰长。”芬格尔立定。
　　梅回首，朝着芬格尔点了点头，随后就将手中的终端递到芬格尔的眼前。
　　终端上是前方探测器实时传回的数据。
　　芬格尔扫了一眼终端上氢、氧、硅等行星主要构成元素剧烈升高的曲线，略有些兴奋和不可置信地问道：“找到了？”
　　梅蹙着眉头点了点头。
　　芬格尔见状，一股不太妙的预感就此在心中升腾。
　　而后就见舰长开口道：“前方的探测器回传的数据证明一定有一颗行星的存在，但我们舰载深空探测雷达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坏掉了？”芬格尔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工程组检查确认过，设备完好、数据链路正常……”站在梅身侧的副官接口道。
　　“那？”芬格尔复又低头翻看传回的资料。
　　“只能派一小队先去看看了……”梅叹了口气，总感觉舷窗外的黑暗中隐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伺机而动。
　　不多时，一只小型的舰船自鹤归号上脱离，缓缓驶向目的地。
　　“报告母舰，探索者小队发现目标。重复，探索者小队发现目标。”随着通讯频道中传来前方的消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上的动作，静静地盯着舰桥上方的巨大弧形屏幕。
　　黑暗逐渐在众人的眼前消散，一颗被无数人想象、描绘的星球逐渐清晰。
　　“比资料中的样子还要漂亮……”有人盯着大屏幕喃喃地道。
　　此时的大屏幕中，依稀可以看到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安静地镶嵌在寂静的黑暗之中。
　　随着视野的逐渐拉近，半隐没在黑暗中的星球逐渐清晰。蔚蓝剔透的星球上点缀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飘带，间或有一二褐色和绿色的斑点点缀其上。
　　众人正惊叹于造物的神奇，唯有寥寥数人隐约觉察出哪些地方不对
　　“蓝色……光……光？……光！”芬格尔猛地从虚幻的美丽中惊醒，抄起身边的通讯器就怒吼道：“撤回！……快点撤回！”
　　话音刚落，就见雷达上代表着探索者小队的信号突然消失。
　　芬格尔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众人却仍旧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诡异的境况让人不由得脊骨发寒。
　　“这是一颗流浪行星！”芬格尔暴躁地搓揉着可怜的头发，对着询问的人痛苦地回答。
　　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既然是流浪星球，又哪里来的光？？
　　缓过神来的众人再次看向屏幕中的那颗美丽星球，各自的眼神不再如之前包含着赞叹和欣喜，而是如同看见了传说中的美杜莎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全员注意，战舰停靠距离为10AU，各系统一级战备。”舰长的声音在各个频段中响起，众人勉强按下略有些慌张的心神，按照之前训练时的流程，快速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