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缘客栈

　　中原之地，山灵水秀，河流众多。其中，南有天宫，北有星冥，东有地月，西有日华，这四大城无不地域辽远，土广人众。地月城与天宫城以一条精海河相互贯通，水系发达，水陆便利，来往两地的游人商客络绎不绝。
　　四月的天气，春光明媚，惠风和畅，车水马龙的天宫城里，游人摩肩接踵。
　　天宫城东大街，有个最为繁华的集市，名为“南安”集市。
　　街口第三家客店前，一名体态丰腴身着绯色罗裙的中年妇人，手执绢扇对着大门指手画脚道：
　　“哎……往这边去一点！不对、不对！再过来一点……”声音在这热闹的大街上，竟未被各种吆喝淹没。
　　从妇人绢扇所指方位看去，只见一块挂着红福灯笼的牌匾上，以金篆写着“前缘客栈”四个大字。
　　前缘客栈，读来竟也带着些禅意。浮生匆匆，相聚便是缘，而前缘似乎意在说明，前世相遇过的人，今生得以在此相聚，引人思绪荡漾，浮想联翩。
　　牌匾两侧，各攀扶着一名小厮，老板娘催促道：
　　“你俩可得给我把牌匾装好喽！这牌匾可是贵人新赐，不能有一点疏忽！”
　　“老板娘，您都唠叨了多少遍了，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哪回让您失望过！”
　　干净利落的声音出自右端的那名青年，他年约二十，一身暗褐色粗布衣，人却生的浓眉大眼，一张俊秀的脸露出比阳光还明朗的笑容，名唤林雉。
　　“臭小子，少废话。”老板娘别了他一眼，转而望向左边的少年，满面笑容道，“小云啊，还是你最让人省心，勤快老实，哪像这个阿雉，整天就知道贫嘴。”
　　少年闻言，扑哧一笑，林雉却翻了个白眼，不服道：“就他还让人省心？老板娘您可别被这小子一副老实样蒙蔽了，其实最不老实的人就是他！”
　　少年倒也没生气，笑着睨了他一眼。
　　这少年名为乔云，一身蓝白相兼的粗布衣，装扮虽再普通不过，眉目间却颇有英色。
　　前缘客栈在天宫城开张已有些年月，烹调甚是得法，座客甚多，生意也十分兴隆。
　　“嬴老板，别来无恙。”
　　街上这时来了一伙人，那声音却令老板娘容颜一肃。
　　她转身，只见面前一名身着黑衣便服的男子，腰佩长剑，头戴斗笠，斗笠被故意压得很低，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依然能感受到他的气场，另有一男一女尾随其后。
　　老板娘看着这道熟悉的英武身影，恭敬地低声唤道：“陆爷！”
　　黑衣男子笑道：“数日不见，嬴老板又多出几分风韵了。”
　　嬴老板面色一红，已是步入中年的她竟也有如女儿家的羞窘，柔声道：“陆爷这么好兴致，连嬴珠也拿来调笑了……”
　　说罢，望了望他身后的一男一女。
　　左边女子一身紫衣罗衫，腰挂琉璃佩玉，手握碧玉长萧，玲珑娇俏的秀颜露出一抹甜笑。
　　她身边伴有一名长衫男子，年纪稍长，乌黑长发仅用一根缎带束起，额前一缕刘海垂落，飘逸洒脱，却有几分神秘冷郁。
　　老板娘朝三人道：“嬴珠已为各位准备好了上房，还请各位随嬴珠来。”
　　时至晚春，天宫城里的人似乎要比往年多了许多。
　　附在木梯上的林雉忍不住道：“最近天宫城可真是热闹，四面八方的游客都到了我们这来。”
　　乔云看了看大街上络绎的人群，道：“这些游人也许是为了即将举办的武林大会而来吧。”
　　阿雉忽然道：“你有没有发现，老板娘对先前那帮人很特别？”言中所指，自是那头戴斗笠的领头男子，他托着下巴眯着眼道，“老板娘对别的客人远不如他们来的恭敬，依我看，她与这帮人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对面无回应，林稚不由眯眼瞄了过来，乔云低头陷入沉思，余光瞥见一道眼神不寒而栗，呆了一呆，连连点了点头。
　　林雉不由暗骂了句“臭小子”。
　　这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乔云和林雉又处在高处，街上的人声他们听得更为清晰。
　　“这个人是谁，居然长得这般貌美！”
　　“这……这是从哪儿来的……仙女下凡呐……”
　　这般的惊叹中，林稚同乔云向人群中望去。
　　这一望，却是叫那初涉红尘的少年，再也没法收回视线。
　　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乔云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词能形容出她的绝代风姿。
　　她静静地站在客栈的门前，竹青色的秀裙随风款摆，冰清玉润，傲世凌霜；她肤若冰雪，眸如冷月，仿佛蕊宫仙子临凡，惊艳了世人。
　　乔云第一次发现，世间居然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也是他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独旷世以秀群的真正含义。
　　然而他美好的向往，却很快被一人打破。
　　她的身旁还陪同着一名男子，一身白衣锦缎，腰间束着白绫长穗绦，手中握有一支紫色玉笛，潇洒俊美，风度翩翩，棱角分明的脸廓没有咄咄逼人的凛然威气，却是异常的柔和温美，让人情不自禁想去靠近，却又害怕惊扰了这翩翩浊世佳公子。
　　对于街上这样的骚动，他们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仿若未闻。
　　在人们各种艳羡嫉妒的目光中，他们一同款步进入了客栈。
　　二楼“天”字客房里，红木桌上已摆好各色美味菜肴，老板娘招呼三人落座，连端茶倒水的杂事都由她亲自上阵。
　　三人各按宾主分作后，黑衣男子望了望忙碌不停的老板娘，笑道：“嬴老板打理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前缘客栈才会有今日的起色。”
　　“陆爷这是哪里的话……”老板娘莞尔，“陆爷是嬴珠家的恩人，承蒙陆爷多年的照应才和那苦命的孩子有了今日。陆爷的恩惠嬴珠永世难忘，打理好客栈，自然是嬴珠分内之事……”
　　黑衣男子欣慰一笑，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只见一男一女如画中走出来的璧人，一同迈了进来。
　　“蓉姑娘，小肖，你们也到了。”
　　“见过掌门。”二人朝黑衣男子见了一礼，举手投足都令人赏心悦目。
　　这年近四十的黑衣男子，正是当今武林赫赫有名的四大门派之一龙莘门掌门，陆启明。龙莘门一向以仁爱侠义著称，颇受世人景仰，跟他前来的四个人，正是龙莘门的四大首领。
　　这一行人因武林大会才从地月主地赶至天宫城，而前缘客栈，其实就是他们在天宫城的一个据点。
　　客栈里，阿雉忙碌中瞧见旁桌一名食客正津津有味的尝着一碟松疏饼，灵机一动，朝乔云使了个眼色。
　　每次他使眼色的当儿，乔云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眼神，很配合的接过了林稚手上的活。
　　只见阿雉笑嘻嘻走到那食客身边，道：“这位客官，可是觉着咱家的松疏饼相当利口？”
　　食客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清香油润，还有桂花香味，的确十分爽口！”
　　阿雉笑道：“客官您真懂得品鉴！松疏饼是咱家特色点心之一，但凡点过的客官都跟您一样满意。跟您说个实话，‘北安’街一户姓张的人家，他们祖上三代都是做饼的，这松疏饼也是他们专供给咱家的，我们也只稍加了点料，您若喜欢，不妨去他那多买些，带回去给亲朋们品尝品尝，也是见您面善，一般人我可不说的！……”
　　乔云在一边默默望着他与客人相谈甚欢，打心底里佩服。他总觉得像阿雉这样能说会道的人，待在客栈里实在有些屈才。
　　没过多久，阿雉回转而来，乔云见他满面春风，不由笑道：“张大哥要是知道你如此卖命的给他们招揽生意，不晓得会有多感动！”
　　阿雉却白了乔云一眼，道：“你小子是故意酸我吧，你又不是不知你大哥我从不白给人家好处！”
　　乔云笑道：“所以，大哥你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赚来的小金库，一定积如山石了吧！”
　　阿雉却将大手一挥，得意道：“哪里哪里！”
　　二人收拾完杂物，沿着走廊穿过一座小园来到东厨，尚未入内，远远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已是口中生津。
　　“杏儿，我来啦！”阿雉满眼放光的扑了进来。
　　“回来啦，事情都忙好了吗？”
　　这声音如同燕鸣，只见一名身着黄衫，腰系围裙，身姿灵动的娇俏少女，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菜肴，笑盈盈走了过来，露出两个极为可爱的酒窝。
　　阿雉连忙接过那盘‘熘鱼片’，猛闻了一口，真是心花怒放，满口大赞道：“杏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呀！”
　　杏儿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的鼻子都能当嘴巴来用了呢！”
　　阿雉却道：“可不是？闻一下就知道啦！”
　　杏儿扑哧一笑，声如银铃，嗔道：“油嘴滑舌。”
　　目光流转，已是瞧见一旁满头汗珠的乔云，柔声道：“你们忙到现在也累了，这些东西放着让我来做吧。”说着，取过了乔云手上的活儿，朝门外的伙计道，“馒头、饺子，帮我把这熘鱼片端去给客人！”
　　“好嘞，来喽！”
　　乔云低着头道：“杏儿你也忙到现在，这些事我自己来就行……”
　　杏儿抬眸来看乔云，一双水眸明**人，语调带着一丝嗔意：“这话说得可多见外，怎么会麻烦……”
　　乔云脸不觉一红，杏儿轻笑道：“你就在这歇歇吧！”
　　一旁的林雉似乎生了几分醋意，酸溜溜的道：“杏儿姑娘对我们阿云小兄弟可真是体贴入微，什么时候我也有幸受到这般关照……”
　　杏儿走上前道：“这不就来了吗……”
　　说罢，摘下了他肩上的麻布。
　　林雉笑嘻嘻在她俏鼻梁上拧了一把，道：“我跟你一起！”
　　杏儿捂着鼻子睨他道：“一会儿还得劳烦你们一件事。”。
　　林雉忽然学起江湖侠客的模样，一本正经的作揖道：“杏儿姑娘尽管吩咐！……”
　　“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