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道士

　　“你们这两个叽叽喳喳的泼猴在吵什么呢？扰了老子的仙梦，赔钱赔钱。”远处走来的道士身着十分破烂，身上的道袍已裂开好几个口子，其中一个口子开在了道袍下方，道士一条满是污垢斑块的腿若隐若现，腰间还挂着一把发黄的破烂木剑，道士说完话重重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这巷道又不是你家，我俩在此说话又与你何干？”白钰蝉捏着鼻子退后一步，道士走得越近，空气里咸臭的味道就越重。
　　“扰人清梦与夺人爱妻同罪，刚才我正梦到与玄天上的仙女饮酒作诗，你俩倒好，说话一个比一个大声，把我仙女吵没了，赔钱赔钱。”道士抠了抠鼻子，伸出手来。
　　“玄天仙女能看得上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莲戈冷哼一声说道。
　　“哎你小子怎么就知道仙女看不上我，在我梦里仙女还是我帐中娇妻呢，哈哈哈。”道士哈哈大笑起来，白钰蝉拉开莲戈，从腰间钱袋掏出一小把铜钱扔给道士，说：“给给给，离我们远点。”
　　“几个铜板就想打发我？知道这是哪吗？就这几个铜板不合规矩啊。”道士说着伸手挠了挠后背，发现够不着，掏出腰间的木剑当不求人使，一边挠一边小声呻吟，动作着实让人发呕。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白钰蝉放下背筐掏了掏，拿出一锭小碎银扔给道士，说：“这下够了没。”
　　“勉强够点意思，嗯？酒味，小子你有酒啊！快拿来给老夫我尝尝！”道士抽了抽鼻子，立即像饿狗见到肉骨头般扑向白钰蝉，莲戈见状一脚踢向道士，没想到道士往左侧了下，身子贴着莲戈的脚躲开了莲戈的一踢。莲戈见状立即反手一抓向道士袭去，道士再一次侧开身子躲过了莲戈的擒拿。
　　“小子你力道不错，却重心不稳，就这水平还想抓我？真是痴人说梦，哈哈哈哈哈。”道士的笑声粗狂洪亮，巷道本就狭窄，这一笑在巷道中牵起阵阵回音，听得人头都发痛，白钰蝉无奈地再掏了掏背筐，拿出一个酒瓶递过去说：“给你给你，道士喝酒也真是不怕天尊一道雷把你劈死了。”
　　道士看着白钰蝉递过的酒瓶，停住了笑声，欢喜地接过酒瓶，拔掉瓶塞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酒，酒液带来的刺激让他大喊了一个“爽”，随后直接坐到了地上喝起了酒，还不忘眯着眼对白钰蝉讽刺道：“你一个大夫随身装酒都不怕被人说医德沦丧，我一个破道士喝两口酒又算什么呢？”
　　道士的话说得白钰蝉脸通红，白钰蝉摆摆手转身继续捣鼓后院的门，可无论怎么敲打踢踹，门依旧纹丝不动，白钰蝉彻底放弃了，扭头对莲戈说：“踢门吧，我赔。”
　　莲戈得到许可后，双脚蓄力对准后院门，就在准备抬腿踹上去的一瞬间，道士站起来推了一把莲戈，因道士推得突然莲戈没收住力，腿踢向了门边的墙壁，“咚”的一声，墙壁上被踢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要进莫府何须动武，小子，教你武技的人就是这般教你滥用武技的吗？”道士端着酒瓶又喝了一口，脸颊已经微微发红，莲戈被这道士连续调侃了几次，早已怒火中烧，不由分说立即挥拳击向道士，莲戈这一拳使足了力气，从白钰蝉跟前掠过时还能听到拳头速度过快，摩擦空气产生的尖嚣，这一拳要是打在人身上，必定五脏俱损。
　　白钰蝉想出手阻拦，而莲戈的拳已挥了出去，直直冲向道士胸口。须臾之间，道士往下一蹲躲过了莲戈的拳击，莲戈这一拳速度之快让人眼睛都跟不上，而道士却轻松一蹲便躲了过去。莲戈还未回过神，道士已重新站了起来，右手拿着酒瓶左手反手一挥，“啪”一声，一记耳光落在莲戈脸上，在幽静的巷道里声音十分响亮。
　　“滥用武技与滥杀无异。”道士说完打出一个重重的酒嗝，这一记耳光打得莲戈耳根发热，脑袋却一下子清醒了，脑里飘过一句多年前莲岚说过的话：“凡人世界，我们轻轻一拳便可取人性命，懂得抑制怒火克制使用武技是日后行走人世的修行重点。”想到这，莲戈的眼眶微微发红，不说话站到了一旁。
　　白钰蝉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道士挠了挠枯草般的头发，又摸了遍自己破烂的道袍，从大腿一个穿了洞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随后打开布包抽出一根细长的软铁，绕在手指上弄了个拳头大小的圈，接着又沿着门缝把软铁塞进去，右手还不忘拿着酒瓶送几口酒进嘴，左手左右上下一通拽，“咔嚓”一声，刚才纹丝不动的后院门，打开了一条门缝。
　　“你可真是神了！”白钰蝉惊喜地叫道，但是想到这等操与做贼无异，又把声音压了压，对道士说：“我服您。”
　　“雕虫小技就服气了？中土那么大，有得是让你服的东西。”道士对着门努了努嘴，说：“去开门吧。”
　　“得嘞！”白钰蝉欢喜着去推门，发现门虽开了门缝，依旧推不开，门扇根本无法往里推移，白钰蝉无奈只能透过门缝往里看，试图搞清门后情况，眼睛刚凑过去，脸色唰一下就变白了。
　　“怎么了？”莲戈看见白钰蝉的脸色突变，上前问道。
　　“有人，有人死在门后面了。”白钰蝉吓得连连倒退三步，道士鄙夷地看了白钰蝉一眼，说：“亏你还是大夫呢，你把过脉没有就说人死了，滚开，我来推门，那小子，你也来帮忙。”道士伸手推门扇，莲戈也跟着道士一起推。门很快被推开，白钰蝉先进了门，赶忙伸手探了下倒在门后的人的鼻息，又把了把脉，一脸惊愕地说：“他们还活着！”
　　听到白钰蝉的话，莲戈的神色一下子暗了下去，要是刚才没有道士推自己一下，那一脚已经踹破了门，而卧在门后的人……莲戈甩了甩脑袋，不敢去设想那个结果。
　　道士倚在门上喝下最后一口酒，丢开酒瓶蹲下身子凑在白钰蝉旁边，伸手捏开晕倒家丁的嘴，一股甜香味飘出。道士的手接着捏开家丁的眼睛，眼珠上翘只剩眼白，道士撇着嘴问：“大夫，你说说看这些人是怎么了？”
　　“脉象虚浮无力，双眼发散，从这两处看应该是普通的昏迷，但怪就怪在这嘴中竟透着甜香，我猜应该是被人下了迷药。”白钰蝉也跟着翻看几下，给出了结论，道士没有接话只是嗤笑两声，说：“走，再往里看看。”
　　道士说完脚步晃荡地往莫府内部走去，白钰蝉和莲戈此时已不敢阻拦道士，这个道士从出现就让人摸不透，看似疯癫却帮着白钰蝉和莲戈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莫府，还事前知晓门后情况，阻拦莲戈动粗伤及无辜，种种事迹叠加都让人不得不对眼前这个疯子道士多了几分佩服，但是佩服之余又不得不多一份警戒。
　　道士一路推开莫府的道道大门，白钰蝉和莲戈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越往里里走莫府的场景就越发诡异。家丁丫鬟使唤婆子还有家中管事，这些仆役通通倒在地上不动弹，上前查看，每一个都和后院门晕倒的家丁状况一样，唇口发甜昏迷不醒，白钰蝉原本还想着是否是有贼人入府下迷药，现在又不得不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要迷晕这么多人，寻常迷药根本做不到。
　　跟着道士走了好一会，三人走到了莫府的大院之中，白钰蝉之前曾到过莫府，认得出这个院子正是莫老太爷住的独院，之前来的时候人进人出热闹非凡，莫老太爷虽年纪不轻却精神饱和，站在院中也能略微听见他在屋内谈天说地的声音，如今这个院子满地都是晕倒的家仆奴役，没有半分声响，场景无比渗人。
　　“这群人，会不会是中了尸毒？”莲戈看着双目紧闭不出声响的人，心里也随之冒出一丝寒冷。
　　“中尸毒的人必定癫狂成性，不曾听师傅说过还会这般昏迷不醒，这里的人更像是被人下了迷药。”白钰蝉指了指地上一个丫鬟，她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盘内还有打翻的器皿：“我一路过来，看见倒地的人手中大多都握有各种工具或碗碟，他们都是在正常劳作的时候晕倒的，还是全部人一起晕倒的。”
　　“你这个大夫不算瞎，还是能看出点端倪来。看你神色，你之前来过莫府？”道士不再往前走行走，双手一伸背脊一挺，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之前有来为莫老太爷诊过脉，莫老太爷最喜欢研习一些不入流的偏方药丸，我一介野大夫恰巧就这些东西多，所以算有来往。”白钰蝉想到给莫老太爷的药大多都是自己乱安名头的寻常药，耳根不由得开始发热。
　　“既然是熟人，那你还不赶紧进屋看看人可安好。”道士眼光指向院中内屋，白钰蝉才回神想起自己来莫府的要务，赶紧走上楼梯推开内屋的门喊：“莫老太爷，老太爷，您可在啊？”
　　层台累榭的内屋无人回应，只有白钰蝉那声“在啊”在内屋久久回荡，虽是白天却让人听着浑身发寒，白钰蝉实在没勇气往里走了，转回身对莲戈说：“莲戈，你陪我进去呗。”
　　“你们现在想进去也进不去。”道士说完捡起一颗石子往内屋丢去，“咻”一声，石子擦着白钰蝉耳边飞过，接着又响起“咻”的一声，道士丢进内屋的石子竟然反了个方向从内屋射出，直直射向道士。
　　道士不慌不忙歪了下脑袋，石子擦身而过，莲戈立即一副警戒神情，两步跃上前抓住白钰蝉的衣领往后一拽，把白钰蝉丢回院内。
　　“哎哟你小子，又发什么疯，我骨头都被你摔断了！”白钰蝉后背着地，被地上铺路凸起的六棱石子戳得生疼，忍不住嚎叫。
　　“你知道那里有结界还叫他进屋，你是何居心！”莲戈没有理会抱怨的白钰蝉，径直走到道士面前，伸手抓住道士破烂道袍的领口厉声问道。
　　“你怎知我知晓那里有结界？我不过一山野道士，什么是结界？”道士玩味地看着莲戈，莲戈的怒火又迅速冷却，‘哼’了一声放开道士，转身扶起白钰蝉说：“我们回王府吧，你进不去里面的。”
　　“哎哟，你轻点，咯我骨头了。”白钰蝉扶着腰叫喊，眼神又看向内屋，好奇地问：“你说的结界是什么东西？”
　　莲戈瞪白钰蝉一眼，嘴巴不肯透露半句，莲戈这副模样更是让白钰蝉好奇心大发，摇着莲戈胳膊求告知，莲戈还没被白钰蝉闹投降，道士先开了口：“结界是利用五行与法器相辅相成制造的阵法，阵法会自行阻挡阵法外以外的一切东西，形成防御罩，以此保护或隐藏结界内的东西。”
　　“你为何要告诉他这些！就不怕……”
　　“怕什么？这些东西本就存于世上，你不说难道就没有了吗？人人都有知道这个世界原本模样的权利。”道士打断了莲戈的责问，一脸淡然，与莲戈涨红愤怒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街上说书的故事竟然是真的！”白钰蝉张大嘴惊叹。。
　　“你到底是谁？”莲戈双目充盈怒火，一副要把道士生吞扒骨的模样。
　　“我？疯癫道人是也。”道士说完哈哈一笑，笑声响亮在挺远中久传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