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入城

　　“这是生死状，进去的人都要签字画押，死了无体恤金，同意的就签吧。”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说着甩过几张纸业，还有一支毫毛分叉得不成型的毛笔。白钰蝉拿着生死状来回看了两次，上面就写着一句“本人进城后一切生死问题均无需白帝城担责”，如此简陋的生死状白钰蝉从未见过，转头看了眼白禄，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守卫后面的门，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白钰蝉叹着气把名字写上，写完递给了白禄，接着是莲戈，名字刚写完，大汉抽过生死状往身后大喊一声：“开门开门，领人进城啦！”
　　“吱呀”一声，城门下方一个只容一人行走的小门打开了，跑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卫兵，一脸的青涩，守卫的官服在他身上松垮垮的，十分不合身，但他倒是不在意，拽着衣服跑了过来，笑着说：“几位跟我来罢。”
　　白钰蝉走在前，跟在了小守卫身后，小守卫是个话多的人，边走边聊着：“三位也是来揭榜的吗？好本事好胆量，这会子敢进白帝城的都是爷。”
　　“怎么？城里已经很乱了吗？”白禄抢在白钰蝉前头发问。
　　“也不曾很乱，就是，生意有点难做罢。”小守卫说着搓了搓鼻子，伸了下脖子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说道：“各位进了城，是要投宿客栈还是有相识之人，如果投宿客栈这会应是没房间了，小的倒认识有几户人家可以收留各位爷的。”
　　“这个不用了，我在城中有相识人家，就是城东夹桃巷的王家。”白禄回答道。
　　“夹桃巷王家？那可是大财主家呀，原来诸位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爷啊。”小守卫年龄虽小，但是谄媚的本事却不小，一路上阿谀奉承的，竟说得人飘飘然的，进入瘟疫中心的惧怕也稍稍地减弱了一些。
　　“各位爷，小的先与各位说一下正事，城主有命，进城的大夫每三日必须要汇报瘟疫方子的进度，如进度过于缓慢的，是要被关入本地监牢的。”小守卫最后一句话嗓子压得极低，生怕被人听见。“我是负责监督三位进度的，所以才由我来领三位进去，希望三位爷早日找到这解瘟疫的法子，小的能跟着发发财，三位爷切记莫要误了正事，那牢里现在关了一大批鱼目混珠进来的大夫，等着城主发落呢。”
　　‘难怪签了生死状就给进来了。’白钰蝉在心里想着，白禄也紧张地用手擦着两鬓的汗，心想还好自己找了个真大夫来，不然牢里关的就该是自己了。
　　话刚说完，便已穿过了城门进了城，小守卫推开门，一股寒流冲了进来，冷飕飕地激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城外热火朝天的景象比起来，映入眼帘的场景只可以用“死寂”形容。
　　白帝城作为此处最大的城池，平日里从各地来的商贩就能堵满道路，遇上集会更是人海汹涌，这会子天还未黑，白帝城的街道冷清无人，别说人影，鬼影都没，街道凌乱满地污垢，四处飘散的垃圾，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模样。
　　“小的叫陈康，三位爷可要记得小的呀，可别小的去敲门，爷都不开，不过爷是王家的贵客，想必是不会这样的。”小守卫的话里透着许多警告，白钰蝉三人只能不做声点头，以示应允。
　　说完话，小守卫毕恭毕敬地说了声再会，“嘭”的一下把门给关起来了，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白禄先开口说：“先去王家吧。”
　　白帝城实在庞大，位于城中极容易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好白禄常来往白帝城，还知晓哪条路在哪个方向，即便是这样，白钰蝉几人也着实走了好一番路才找到夹桃巷。
　　夹桃巷深而幽，巷子之中只有一户人家，偌大的王府二字极为显眼。此时天还有一点余亮，碰巧有人从王府里走出来在巷口挂起了夜用的指路灯笼，白禄带着白钰蝉和莲戈才刚刚走近，正在挂灯笼的小厮兴奋地叫道：“这不是未来白家姑爷吗？我这就去通报老爷。”
　　小厮一脸笑容慌忙地跑进了王府，白禄也赶紧在原地整理起仪容，而白钰蝉和莲戈却被对眼前的灯笼产生了兴趣。巷口挂起的灯笼有一人高，却足足有五人宽，一根无比硕大的蜡烛固定于其中，灯笼也并非是用一般的纸所糊，而是用金灿灿的油皮纸糊上的，白钰蝉看不懂这几盏巨大灯笼的用途，即使是富贵人家，夜间灯笼只需起到黑夜中指路的作用即可，摆在眼前的这几个灯笼，晚上点起来估计能亮如红日。富贵人家最怕财外露贼惦记，这般夸张的灯笼，实在让人搞不懂。
　　白钰蝉还在思索间，小厮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跑了出来，那中年男人一身黑衣，几撇胡须稀疏地挂在嘴边，双眼虽小却明亮透着精明，虽其貌不扬，但不难看出是个管事的。他一看见白禄就激动得下了跪，哭嚎着说：“白公子您可来了，这王家上上下下可都等着您来救了。”
　　“王管家，你先别哭，别当街失了王家礼数。”白禄赶忙扶起王管家，自知自己的行为着实无礼，王管家赶紧擦了脸上的鼻涕眼泪，低着嗓子说：“是小的太激动，您快随我进去看看老爷吧，他可念叨你很久了。”
　　白禄刚想跟着王管家进去，又转过身拉过还在看灯笼的白钰蝉和莲戈进了王家，此时天才微微发黄还未变暗，王府偌大的府邸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烛火，还有几个管事婆子在烧着火堆，弄得整个王府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火光，还有呛人的烟味。
　　三人都被王家这番混乱布置弄得目瞪口呆，但是王管家只顾着抓着白禄的手往前跑，生怕白禄会突然甩手跑了一样，三人跟着王管家越过好几个门穿过好几个庭院后，终于在一道紧闭的红木大门前停了下来。
　　王管家这才放开白禄的手，清了清嗓子，用力敲了敲红木大门上的兽形辅首，红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王管家凑到门缝边说：“赶紧开门，白家姑爷来了。”
　　那头似乎也是听见了什么好消息一般，门口传来一阵窸窣的笑声，很快红木大门被打开，王管家带着白禄几人又穿过了好几道门后，终于在一个高耸的黑漆木门前停了脚步，王管家这次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对着门后喊：“老爷，白家姑爷来看您了。”
　　只听见门那边一顿收拾的声音，不难听出有各种刀枪棍棒混乱中擦碰发出的声音，过了一会黑漆木门被打开，一个白发白须老头冲着出来，一下子抱住了白禄，嚎啕着说：“我的好女婿啊，你可来了！”
　　“王老爷，我，我还没娶箬蓝呢，这般叫法不合规矩。”白禄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也跟着变红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礼数规矩，快进来说话。”王老爷让开身子，让白禄往屋里走，然后转头吩咐王管家说：“快，去叫小姐过来。”王管家得令后便匆忙地离开了，白钰蝉和莲戈也只能跟在白禄身后一齐进去。
　　王老爷也看见了白禄身后的两人，问：“这两位是？”
　　“这位是我同村的兄弟，叫白钰蝉，是我们那一带最出名的神医。”白禄的话一出嘴，白钰蝉脸一阵火热，什么时候自己一个只能看头疼脑热的普通郎中成了神医了。
　　“王老爷好。”白钰蝉鞠了个躬，白禄想介绍莲戈，但是又不知莲戈是何人，白钰蝉看出了白禄的为难，连忙说：“不知城中情况是否凶险，我请了个会武功的人跟着，这是我保镖。”白钰蝉的话让莲戈脸色一阵发青，但也只能忍着鞠了个礼。
　　“你外头可是还带有其他人一同前来？是否找到可以出城的法子了？”王老爷急不可待地直接进入正题，问得白禄一阵尴尬。
　　“王老爷，这回进城，只有我们这三人，实在是没办法了。”白禄说着擦了擦汗。“封城那天我就在城外，使了多少银子也不给进来，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打着城主悬赏治疗瘟疫的旗号，托了我这兄弟，装作进城治瘟疫才进来的。”
　　“我如何不知艰难，这些天塞了多少银子想寻个出路，都是有去无回。”王老爷摸着自己发白的胡子唉声叹气，他很快又放下情绪，继续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能救我们王家。”
　　“这，这……”白禄尴尬地转头看了眼白钰蝉，最后才说了两个字“没有”。
　　“哎呀，你糊涂啊！没有万全之策这时候进来，不是多送一条命吗！”王老爷语气变得严厉，白禄被吓得脸色跟着一白。
　　“我，我是担心王家还有箬蓝安危，没有考虑周全实在是我的不对。”白禄有点结巴，最后他看向白钰蝉，说：“但我这位兄弟，他或许有办法解得了这瘟疫。”
　　“多少名大夫被城主关在城主府日日研究瘟疫方子，他，年纪这般轻，能行吗？”王老爷投来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钰蝉。
　　白钰蝉被王老爷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笑着说：“王老爷莫急，只要是病就一定可以治。”
　　“等你弄出解瘟疫法子估计全城的人都死光了，这方子解出来还有啥意义！”王老爷一声咆哮，吓得所有人都微微一颤，只有莲戈毫无波动地端起丫鬟上的茶慢慢品起来。。
　　“是我失礼，失礼了。”王老爷赶忙收回了怒气，他看了眼白禄又看了眼白钰蝉，重重地叹了口气：“并非老夫我不信你的医术，只是这瘟疫如此凶险，每一日都是担惊受怕地过日子，这会又要到晚上了，又要不安宁了。”
　　“王老爷这番话是何意思？晚上怎么了？”白钰蝉刚开口，那边就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箬蓝小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