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刘三凤

　　来横店的人真的太多了，就像那个韭菜，它割完一茬又一茬，只要有梦，横漂永不断绝。
　　刘三凤便是新来的韭菜，一下车那茫然的眼神就告诉别人，特别的新，特别的嫩。
　　一个热心的大姐很快就找上她，还专门给她讲解横店的情况，以此取得她的信任。
　　说了半天大姐忍不住夸她，长得真俊诶，刚好大姐啊认识一个导演，正在找合适的女演员，今晚跟我去见见导演吧。
　　三凤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做梦都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明星梦似乎正和她招手，她必须紧紧抓住，今晚就和大姐去吧。
　　正准备答应的时候，大姐身后的男人却不断对她摇头使眼色。
　　三凤就开始疑惑了，然而那个男人渐行渐远，回头时不断的示意她，似乎想说，不要跟着大姐走。
　　三凤冷静了，有些害怕了，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她想走，然而大姐拉着不让她走，她更害怕，用力一挣脱跑了去，直到力竭才停下来，往身后看去，没人跟来。
　　心有余悸，只得先找地方住下，很快看到这栋外墙比较干净的公寓，房东正带着孩子在楼下嬉戏，孩子才5岁，和她最小的弟弟相仿，让她觉得格外亲近。
　　价格不算贵，她就住下了，刚好遇到邻居回来，打了个招呼，房东说邻居也是个横漂，算是横漂里比较厉害的，人也不错，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三凤谢过房东，并和房东说出大姐的故事，希望能得到答案。
　　还没说到一半房东就断言了，肯定是骗子，并告诉她来横店，首先找地方住，第二件事就去演员公会办演员证，外面所有跟你说让你红的99%都是骗子，剩下1%你觉得你真的有这么好运吗？
　　三凤深以为然，如果她没遇到好心的男人提醒，或许她的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碎了。
　　这也算给她上了一课，出门在外务必小心谨慎。
　　得到房东的指点，加了不少群演的群，群里不时会有群头发布消息。
　　“XX剧组在拍XX剧，需要群演多少名，先报先得，鸽子勿扰，在XX集合。”
　　然后三凤就随着人一起报名递资料，直到拍过几次戏认识到一个小姐妹告诉她才知道，大家报资料通常都是虚报，155的往160报，160的都忘165的报，这个小姐妹就是她的同租舍友，李翠萍。
　　三凤很快接到她的第一部戏，是一部宫廷戏，她演的一宫女。
　　欢喜的换着新衣裳，憧憬着能在镜头漏一脸，回头电视剧播的时候能拉着妈妈说：“妈，快看，这是我。”
　　可惜等她站在那才发现，镜头离她几百米远，而她不过是背景板上模糊的一点。
　　而她一站，站了一个上午。
　　就拍太子走路，三凤也不清楚拍啥，只看到太子在大路上走，在宫门走，在桥上走，只有在扬声器上听到：看窗！看天上！好，停一会！
　　倒是像云梯一样的拍摄器材、航拍的飞行器，还有好多东西都动用了不少。
　　拍完她倒没觉得什么，就是腿有点酸，但是她看到了演侍卫的大哥，厚重的盔甲闷得通红的脸蛋散发着热气寥寥升起，眼神里带着疲倦，领了盒饭明明吃不下，却还是硬逼着吃下去，几次想吐出来都被他给憋回去。
　　这里根本不像她想得那么美好，也不像她想的遍地是成为明星的机会，她看到的，最真实的，是一群和她一样，为了虚无缥缈的梦想而聚集在这里，干着最辛苦的活，拿着最少的钱的横漂。
　　来了几天她和很多人聊过，大家都不知道机会在哪里，只能拼命的接戏，期待能被谁给看上，或者抢到一个好点的活，当然首先要保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短短几天时间，她的梦又差点被击碎了，直到她的小姐妹舍友给她做了一个榜样。
　　那天晚上李翠萍一身酒气回来的，这只是她们合租的第三天，李翠萍没有发酒疯，只是很难受。
　　三凤给她热水擦脸，给她脱鞋，李翠萍却开始哭了起来，和三凤述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出卖了自己，她已经横漂两年了，群头早就看上她，但从来不会强迫她，想要上位的人有的是，何必干犯法的事。
　　在这个地方，你永远无法出头，永远看不到希望，那种绝望，要么带着理想滚蛋，要么继续坚守，变成一个混迹横店的老油条，要么向社会低头，取悦那个能带你看到希望的人。
　　李翠萍的群头答应了她，好的角色都让给她，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实在是受够了每天演丫鬟，演路人的命，她想演小姐，她想演嫔妃，她想出人头地，她想受到瞩目。
　　“就当被狗咬一口了，但是咬了第一口，狗就想着第二口，我逃不掉的。”三凤对李翠萍自怨自艾的醉话依旧记得清晰。
　　然而第二天三凤就看到李翠萍像个没事人一样，那些事绝口不提，三凤自然也就当没发生过一样，她不会看不起李翠萍，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是否有一天她也会忍不住。
　　只是，最近李翠萍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怪异了，问她她也不说，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搅得她心绪不宁。
　　“喀嚓！”顺滑的开门声惊醒了快要睡着的三凤，那个锁已经被她换过，以前的不太灵光。
　　“翠萍回来啦。”三凤从床上起来，去发现不止李翠萍一人，疑惑问道：“这位是？”
　　李翠萍表情尴尬，把人迎进屋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群头，张绍杰杰哥。”
　　转过身又对杰哥介绍道：“杰哥这是我好姐妹，三凤。”
　　三凤感觉这杰哥看得她心里毛毛的，不好受。
　　“杰哥好，那个，你坐吧，你们坐，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正好有场戏准备，那我先出去了。”
　　说着想走，其实哪里有戏，只是在这心里不踏实。
　　“先别走啊三凤，你看你，是不是对杰哥有什么不满的。”张绍杰老油条了，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人走，再说他今天就是冲着三凤来的。
　　门口就那么小，地方就那么窄，张绍杰往那一堵，刘三凤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