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有戚戚

　　如何才能让小时雨接受骆斯泰这个陌生人进入自己的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要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也就算了，十多岁的小姑娘可没有随随便便就接受一个大叔当父亲的想法。
　　改善关系的第一步，就是能够好好说话，其实也算不上很难，但如果真的相性不合，还是不要强行接触比较好。
　　当骆斯泰将小时雨从房间里劝说出来的时候，连时之慧也有些惊讶。
　　“看不出来，你还真能和小雨聊得来。”
　　“你还真把我当笨蛋了？“
　　骆斯泰实在是哭笑不得，虽然从小到大没当过奶爸，但好歹也算是博览群书，各类鸡汤文也是尝了个遍，和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谈人生、谈理想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了两三年的单亲妈妈，时之慧自然对养女的性格比较了解了。
　　成长环境使然，让自小孤单的小时雨并不擅长和人交流，在公立福利院就是相当不合群的问题儿童，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受到同龄人的排挤。
　　因为生活环境极不利于小女孩成长，才有被时之慧收养的机会。
　　考虑到合适的家庭更加适合小时雨，所以才寻求外界帮助。
　　可小家伙的性格确实有问题，虽然智商高绝、才思敏捷、聪慧出众，但因少与人往来，交流障碍是客观存在的，而且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等到上学一两年之后，学业突飞猛进，但察言观色的能力是越来越差了，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分不清绝大部分玩笑与真话。
　　因和调皮的男同学发生矛盾，对方放了几句狠话，小时雨居然当真了，拿出铅笔刀划伤了虚张声势的同学的手，这才让福利院负责心理辅导的公务员十分担忧。
　　可如此特立独行的孤儿，上哪找合适的领养家庭？
　　这个社会不缺乏拥有爱心的人士，愿意领养孩子的夫妇也是有的，但成为一家人，需要双方同意才行，强扭的瓜不甜，不仅仅只是形容夫妻之间的。
　　直到时之慧出现，才有了转机。
　　原本未婚青年，无论男女，一般都不会在考虑名单之列，但小时雨实在太特殊了，而且生活环境急需改善，只得让时之慧和小时雨这两个有些类似，还相互看对眼的人组成新家庭了。
　　骆斯泰初次知道其中内幕的时候，也是感慨不已，所谓缘分大抵如此了，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母女。
　　但有些事情，时之慧实在做不来，什么循循善诱、因势利导之类的教育方式，时之慧统统干不来；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倒是做得还行。不过有些事情，可不是一两个理解的眼神就能解决的。
　　“人生商谈”这种事情，成长期的孩子要是没有经历过，算什么合格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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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就各干各的事情了。
　　骆斯泰收拾好厨房之后，打开电视机。
　　这也是家里的常态了，以前孤身一人的时候，骆斯泰还幻想过未来组成家庭会是什么样子。
　　志趣相投、甜蜜热情，相敬如宾……总之什么类型都考虑过，等到自己有妻有女之后才发现，一切是如此平淡。
　　每天如胶似漆、谈天说地之类，估计只是娶不到妻子的家伙无聊的幻想。
　　『所谓的婚后生活，原来就是各玩各的啊！』
　　甜言蜜语都是做给别人看、或者做给对方看的，真正心照不宣的感情，哪怕面对面坐着，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这大概是最好的相处方式了吧。
　　『可……我这还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啊，该怎么才能更进一步？』
　　骆斯泰也有些无奈，因意外而起的缘，让骆斯泰和时之慧跨过了培养感情的阶段，直接结成夫妇。省了不少功夫，却有了更多的问题。
　　『虽有默契，但无破局之法，如之奈何？』
　　骆斯泰是一个略显笨拙的人，但时之慧更加迟钝且不懂气氛。
　　『什么时候才是良机啊，英雄救美之类的经典桥段在这个世界估计是很难发生了。要不等情敌现身，然后来一场打脸抱得美人归的戏码？那些套路流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应该有效吧……情敌君，什么时候出现，让我打脸呢……』
　　正在骆斯泰看着电视却魂游天外的时候，时雨的房门推开，小姑娘有些忐忑地走过来。
　　“那个，你有时间吗？”
　　“正闲着，有事找我？”
　　“嗯……”
　　时雨递过一叠稿纸，
　　“刚才听你说了一些，我觉得有些道理！这里有我写的一个故事，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好。”
　　其实这种事，最好拜托志同道合的好友。不过，看样子，除了骆斯泰，时雨已经找不到能够商量的人了。
　　在时雨希冀的眼神中，骆斯泰大略看了一下，良久之后，才放下手中的文稿。
　　“怎么样？”
　　“文笔尚可，故事普通，过于注重叙事手段，投机取巧……这些也就算了，最大的问题是，毫无期待感！”
　　“果然如此！以前编辑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改正。”
　　时雨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和平时冷然的傲气全然不同。
　　“你的问题，我大致明白了。”
　　骆斯泰想了想之后说道，
　　“能力倒是其次，看得出，你现在基本信心全无……”
　　所谓文人，不管是大文豪还是穷酸臭老九，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心高气傲。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反正天大地大我最大，道理在我。
　　顽固不化和文人风骨只有一步一遥，一个没有自信的学者，大概也只能写出一些阿谀奉承之词了。
　　“你写这些，是为了讨好编辑、还是讨好读者？”
　　骆斯泰的话很刺耳，小时雨红着眼睛说道，
　　“这是我觉得不错，而且很受欢迎的类型。”
　　“所以，你就有样学样？”
　　又不是写网文，跟风蹭热度，赚一波快钱了事。
　　这个世界，不需要为了挣几个臭钱养家而委屈自己，有理想的学者更加不会拾人牙慧，吃别人的残羹冷炙。
　　“你现在大概是误入歧途了，太过急于求成……”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学文也是有天赋的？”
　　“向谁证明？”
　　骆斯泰轻轻笑了笑，小小年纪，傲气不小，但似乎用错了方向，
　　“靠他人的认同和褒扬，才能证明你的能力？你决意要放弃理科从事文学的坚持，只是这种程度？”
　　小时雨低着头，一言不发。
　　“把文稿拿回去，过段时间你自己再看看，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似乎觉得打击得有点狠了，骆斯泰柔和地说道，
　　“你先自己想想，时间还有很多。如果还想创作，我建议你还是写一些你自己擅长、也能让自己开心的故事！连自己都不能取悦的作品，怎么能够指望别人喜欢？”
　　小时雨回味了一番骆斯泰的建议，收起文稿。
　　“等我重新写好了，你再帮我看看吧。”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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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幽暗的所在，树木与墙体混合在一起，扭曲成怪异的球状，四周的地面倒伏着一地怪异的尸体。
　　中空的球体中央，一个全身被钢铁拘束服限制的纤细身影坐在一把简陋的椅子上，其头部戴着全封闭的头盔，额前没有任何开孔，可见这个人看不见任何光线。
　　“是老师吗？你来了啊……”
　　面前有着一个交流用终端，被一个远程操控机器人举起。
　　其显示屏上，一个严肃的女子出现，正是和骆斯泰有过一面之缘的袁晓老师。
　　“小夕，你还好吗？”
　　“还好啦！不过现在看不见东西，有些不习惯，还好以前老师送过来的那些书我都看完了。”
　　“那你知道了吗？”
　　“嗯！我病得很重，而且治不好，甚至还会害了其他人。上次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就被中尉姐姐训斥了好久。”
　　身体上的疾病，总有办法。可心灵的堤坝垮塌，潜意识泛滥成灾，就不好控制了，如果是一般人，还不至于危害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可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既找不到能量的源头，也发现不了其宣泄方式。老师送来的书中所谓太阳能、暗物质能量潮汐能之类的说法，多半也是无稽之谈。
　　“你不要多想，只要配合治疗，一定能痊愈的。”
　　“知道了，老师，我要是病好了，还能回去上学吗？”
　　“可以，老师和同学们都在等着你，你也要加油。”
　　简单地问候之后，两人的交流就此中断，附近又恢复了平静……不对，周围刻意控制的力量又开始暴虐起来，连空间都被扭曲的地方，根本就不会有人过来，一切生活所需，都只能由机器人送过来，还有……
　　『我也知道，瓶子里装的“糖果”是能要人命的毒药。我也想就此自我了断，不再给人添麻烦了。但是……死不掉啊，吃掉“糖果”的时候，潜意识操控的力量将“糖果”转变成无害的物质了……如果我再笨一点就好了。』
　　穿上拘束服，是为了自我限制，实际上一念之差就能脱出，只是自己不愿而已。
　　蒙上眼睛，是为了减少信息摄入，免得无意识伤害附近的人。
　　随着力量越来越强，连照顾自己的姐姐们也不能接近了。
　　如果不知道那些“糖果”是毒药，就不会激发潜意识中的求生本能，自己也能就此死掉了。
　　『以后真的还有和大家见面的那一天吗？』
　　希望越来越渺茫了，但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却知道，自己现在连梦都最好不要做，“梦里伤人”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要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