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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岁月又经年 / 叶兰出走

叶兰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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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英在下班路上遇到李叶兰时,李叶兰正坐在火车站旁的一个花坛上呜呜的哭着。那时王英还在铁路局做列车乘务员,她是刚从福建出车回来,深秋时节,夜黑风大,走在繁华的霓虹灯下,穿梭在往来匆匆的行人中,她正同一群同事准备回家。这年头遭遇惨的多了去了,辛苦干了大半年老板跑了的,露宿街头的,沿街乞讨的,卖艺的……真是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悲惨,人们早已免疫了哭声,也许是李玉兰的哭声太伤心了,引得王英对她多看了一眼,恰恰多看了这一眼,王英看到了这个女的一身单薄又破烂的衣服,身体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冷的瑟缩着,暴露在外面手臂上是一条条被抽打过的肿胀发紫的印痕,整个人蓬头垢面脏兮兮的,看样子这个不幸的女人逃离毒手留宿街头有些日子了。王英想到自己当初在老家呆不下去了,跑了出来也曾经露宿街头,她对这个女人的处境是感同身受的,于是她动了恻隐之心,脱离了人群,有同事问她干什么去,她并不答话,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上前去同李叶兰搭讪,“喂!大妹子,你哭什么?你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穿这么少很冷吧?你跟我说说我也许能帮着点你……”
  李叶兰听到有人和她搭讪,抬起头来用一口的方言同王英讲了一通话。王英不是本地人,李叶兰讲的这些话,王英一句也没怎么听懂。王英这时候才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皮肤有点黑,面色清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唇角像是被打裂过的已经结了痂。王英这年才19岁,这个女生看样子比她还要小几岁。王英从李叶兰的一堆方言里费力的知道了这个哭的很伤心的女生饿坏了。火车站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夜幕下,各种贩子做着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交易,王英尤其怕猖獗的人贩子把这个看样子比自己还小的女生给拐卖了,她决定先不管那么多,先把这个可怜的女生带回家,让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吃顿饱饭再慢慢询问她看能不能帮助她回家。
  “小姑娘,天又黑又冷,你要不要跟我走?去我家洗个澡,吃顿饭吧!”王英热情的向她发出邀请。李叶兰是能听懂她的普通话,不过李叶兰显得犹豫不决。李叶兰刚被人偷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83块6毛钱,那是她从小到大在山上打贝子、割鹰钩藤、套山货卖了舍不得花,一毛一毛攒下来的。那时候一斤瘦肉才七毛钱,往广州去的火车票才56块钱,从家里带着积蓄逃出来,她正准备用她这些年攒下的钱到广州去谋生计,可就在她憧憬着广州生活的时候,她的钱被万恶的扒手偷了个干干净净。
  王英继续真诚的邀请着她,理智被饥饿吞食着,很快李叶兰就经不住邀请跟在王英后面走。她们穿过广场乘上308路公交车坐了五站,然后穿过一条巷子又拐过另一条巷子进入了铁路分局单位房小区,然后走进了一栋5层高的居民大楼。
  王英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了107号房间的房门。“妈,家里来客人了,多煮一个人的饭。”王英冲厨房里面喊到。
  一进门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和炒菜的香味扑鼻而来,灯光下客厅的桌子后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遥控器两眼有神的盯着一台黑白电视机,这个男人就是王英的对象,叫何成昆,在建筑单位工作。这个家庭有五口人,何成昆的爸爸何元亲是铁路分局副局长,妈妈张秀兰和对象王英都是列车员,姐姐何美花和姐夫都在铁路分局公安局工作。
  王英往家里家里带回了个陌生女孩,就跟对象简要地说明了情况,何成昆的眼睛对李叶兰看了一眼,又去看电视。李叶兰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正在用着她那乡下人特有的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这户城里人家的一百二十平方米单位房。这是三室一厅的房子,带厕所和厨房,地上贴着白瓷砖、墙壁上也有半人高的地方贴着瓷砖、大厅里摆放着一张沙发、两张桌子,一张用来放黑白电视机和收音机,一张用来吃饭、天花板上有吊扇没开、大厅角落里还有一把摇头电扇。除了桌子、椅子,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叫什么,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桌上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人儿在里面又唱又跳,她数了一下,大厅里一共有8把靠椅,她低声对自己说道:“我家也有8把靠椅”。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厨房吸引了,里面飘出的炒菜的油香气加重了她的饥饿感,何成昆的母亲张秀兰厨房里忙着炒菜,李叶兰奇怪城里的厨房和乡下的厨房大不一样,城里厨房没有乡下的那种炉灶,没有一根柴禾,就一根管子一头连着一个罐子一头连着一个铁方块炉子就有火能炒菜。窗户上有个像电风扇的物件对外面吹着,厨房里的油烟气被吹了出去。
  很快饭菜都弄熟了,张秀兰张罗着把火锅炉放桌上,又把火锅架在火锅炉上,然后招呼大家吃饭。“成昆、王英、还有那个小姑娘,准备来吃饭了,你们老爸去出差了,几天回不来的。”
  李叶兰见要吃饭了,正准备帮着在厨房端菜,张秀兰见了说:“小姑娘,你去吃吧,我来端。”
  王英对李叶兰说:“大妹子,你过来洗下手脸,我们好吃饭了。”
  张秀兰把菜都端上了桌子叫儿子把电视关掉吃饭。
  李叶兰洗完了手脸有些拘谨地挨着王英坐在了饭桌前,不过饥饿让拿起筷子的她马上变得不再拘谨。这是她从未吃过的美味佳肴,火锅里炖着猪肉丸子、狗肉、蛤蟆肉,里面有海带、蘑菇。桌上还有一碟下酒的花生米、一小碟酸萝卜丁、一盘土豆丝、一盘藕片、一碟生白菜。李叶兰狼吞虎咽的吃相有点滑稽,何成昆不禁笑了起来,“小姑娘,你慢慢吃,吃完还有。”
  何家人一碗饭还没有吃完,李叶兰转眼就吃了三碗了,又走到盛饭的罐那里揭开盖子,她一看罐里已经没有饭了,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嘴上油乎乎的,她伸手把脸上沾的饭粒放进嘴里吃了,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眨巴眨巴站在那里,也不把碗放下也不说话。
  “看样子她是饿坏了”,张秀兰看着王英说。不等王英答话,她把碗筷放在桌子上,走过去用手搭着李叶兰的肩膀问:“小姑娘,还没吃饱吧,我再给你下碗面吧。”
  李叶兰摇晃着身体点头嗯了一声。
  一会儿张秀兰就端了满满当当一大碗圆面放到桌上来。李叶兰立马放下手里的碗吃了起来。这回她总算吃了个饱,她吃了大半碗面后硬是一点都吃不下去了。她就吧碗筷放在对他们说:“太好吃了!我现在一点都吃不下去了…先放在那,我待会还吃…”王英的对象和婆婆能听懂李叶兰的方言,听她这般说都笑了起来。王英没听懂,她问婆婆怎么了,婆婆告诉她,“小姑娘总算吃饱了,还连说好吃勒。”王英听了也笑了起来。
  吃完饭休息了几分钟。王英把热水准备好后叫李叶兰去洗个澡,又对何成昆说,“成昆,你去我房里拿两件换洗的衣服给这个大妹子,我出去给她买点红花油、止疼片。”
  王英走后,住在二层的张建明来叫何成昆出去喝酒,何成昆不满的小声咕哝了一句:“帮人还没完没了了。”不过他嘴上虽表达了点不满,做事还是没有打半点折扣,给李叶兰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放在了浴室门口,才和张建明出去了。王英回来的时候李叶兰已经在准备穿衣服了,王英一眼就认出李叶兰拿着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加绒羽绒服。她看到李叶兰身上是两种颜色,有点黑白分明的对比感,这是突然遭到暴晒所致。她身上有几块明显的淤青,看样子是被人用脚踹的,背上和手上的一条条伤痕应该是被竹条抽打留下的。
  ”作孽啊!”张秀兰看到了低声说,“这小姑娘该遭了多少罪啊。”
  她对李叶兰说:“你的衣服我给你洗一下吧。”
  李叶兰两眼看着她连说:“衣服烂了不要了,不要了…”
  “好吧,你是看上我这套衣服了”,王英暗想,心里虽有些舍不得,她还是表现得很大度。王英叫李叶兰先别穿衣服,她要给李叶兰身上的伤擦点红花油。王英先给李叶兰递了两粒止疼片就着一杯温开水服了下去。
  然后王英打开红花油往手上倒了给李叶兰身上抹。张秀兰这时上来帮手。俩人忙了有6分多钟终于抹完了药,王英就叫李叶兰快点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说话间李叶兰已经穿好衣服了。张秀兰拿出一礼盘瓜子放在桌子上嗑瓜子消磨时间。随便说了几句工作上什么事以后,张秀兰把话题引向了李叶兰。她开始询问李叶兰叫什么、家住哪里怎么身上都是被打过的淤青……
  王英说:“大妹子你别怕,你跟我们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帮助你回家。”
  李叶兰害怕她们把自己又送回家去,于是说话遮遮闪闪,只说自己叫李叶兰,说她被人打了,钱被人偷了。一问到送她回家的事,她就哭了。她坐在凳子上双手扯着衣服下摆左右摇晃着身体两脚踹地呜呜的哭着连说不回去。
  王英和张秀兰看着李叶兰哭的伤心,不忍再追问。气氛僵了片刻,王英对张秀兰说:“婆婆,你和她说说话,我去把客房拾捣拾捣,等下好让李叶兰睡觉。”
  张秀兰把黑白电视机打开来看花鼓戏——“刘海砍樵”。
  “刘海哥,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哦?我把你比织女。那我就比不上罗哦……”
  李叶兰跟着张秀兰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四四方方的怪物。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李叶兰就知道了她叫张秀兰、知道了带她回来的姐姐叫王英、知道了眼前这四四方方的有小人儿又唱又跳的机器叫电视机……总之她知道了很多她不知道了名字。
  夜渐深了,好几天没睡好觉的李叶兰困意十足,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此时正在打架,她反正不说,摇晃着的头一下敲在了桌子上。咚的一声,把正看电视剧看得入神的王英和张秀兰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于是王英便安排李叶兰去睡觉。
  李叶兰就走进客房躺在床上,此时她心里暖暖的,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这样恰意的躺在床上了。她的思想放松了,连日来的一系列事情都在脑海浮现出来,似梦非梦中她见到她的父亲带着她的哥哥、两个姐姐和姐夫还有左邻右舍怒气冲冲地到处寻找她。她梦见父亲去找卫东的那户人家要人,看来他以为是胡家人把她藏了起来。其实不是的,之前她在家里被关了七天,在第七天傍晚那个卫东的男生偷偷来找过她,李先四由此断定是胡家人把细妹子藏了起来。那天傍晚李叶兰听到楼梯上咚咚咚地响,接着又听到那个姓胡的男生的声音。李叶兰充满意外,满心的欢喜,她原以为他是要来跟她私奔的,没想到却是要来跟她决裂。这个姓胡的男生说他父母认为她是个淫荡的女人,如果他继续和她好的话迟早会被她戴绿帽子,他说:“你知道的,男人最怕的就是被戴绿帽子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们各走各的路。”
  “你这个窝囊废,负心汉…”李叶兰想起那天在这个人家里出了很大的丑,害的她被父亲毒打了一顿,还关在了这里。现在这个叫胡……”李叶兰这才想起自己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想,“就是门外这个连名字他都不知道的姓胡的人把她害成这样,现在他又来说这样的话。”她显得很激动,手上摸着一块积木就往门上砸去,砰的一声,把门外的男生吓了一跳。
  “你给我滚”,李叶兰在房间里尖叫着。
  楼下一声喊叫:“你还敢找上门来了,小畜生,老子打死你。”
  那人朝楼下一望,只见着李叶兰她爸把牛套在牛栏里,正拿着赶牛的竹条怒冲冲的往这来了。这下他可慌了神,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看看李叶兰的父亲就要上楼了,他听到楼梯上咚咚咚的脚步声了,这时他心一横从二楼往一楼跳了下去。这人身手倒是挺麻溜的,落地之后向前打了一个滚,三米多高的楼层硬是没把给他摔着。他爬起来,显得有点兴奋,在确认自己没有事之后立马拼命地往外跑。
  “妈卖批的”李先四冲那逃跑的胡家小子骂了一句,既然已经走到了楼上,他决定审问一下细妹子,看看她们到底在搞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问问你,你们刚才干什么来着?”李先四把门打开走了进去,他阴沉的脸上挂着冷峻的表情。
  李叶兰并不说什么,两眼带着怨气直勾勾地看着他父亲,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
  李先四又问:“那畜生跟你刚才在干什么?”
  李叶兰抖动的身体和抽动的嘴角看得出来她很害怕,可她的眼神没有改变,她仍然一句话都不说。
  李先四面上挂不住了,他本就阴沉的脸这时变得铁青。太阳从西边的山头落了下去,房间里有些昏暗。这时的气氛变得异常吓人。
  他再一次问道:“你说还是不说?”
  李叶兰仍然不为所动。
  李先四感觉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老子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说还是不说。”
  李叶兰的不予回应终于让李先四爆发了。
  “我叫你不说……你敢不回你老子的话……你还敢拿眼珠子横我……”
  先是一巴掌呼在了李叶兰的脸上,这一巴掌直把李叶兰打了一个趔趄,半边身子背对着他。跟着李先四又往她背上补了几脚,李叶兰直接从房间中央被踹倒贴着板壁倒下,愣是一声没吭。
  李叶兰越是不示弱,他父亲越是恼火,“现在就管不得了,以后还不得翻天?”李先四并没有停手,他手里的竹条这时候派上用场了,他曾跟人说,别看竹条细,它打人不会打成重伤,但可以把人打得火辣辣的钻心的疼。这回他把竹条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李叶兰没能在竹条面前继续保持她的沉默。那火辣辣钻心的疼随着的声,唰…唰…唰地打到身上,她半蜷着身子双脚乱跳着,嘴里发出一声声惨叫。
  刚从外面忙活了一天细毛和梁爱莲在夜幕降临前赶到了家门口,楼上的惨叫和李先四的念念有词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每一下唰的声音都让楼下的母子打个冷战,仿佛那竹条不是打在了细妹子身上,而是打在了他们身上一样。梁爱莲让细毛上楼去拉一下架,细毛脸上满是恐怖的表情,不断晃着头说:“我不去”。
  这个晚上月光明媚,李叶兰就是在这个晚上,趁着李先四打完她忘记了关门,换了一套衣服,拿上自己所有的84块1毛钱,偷了一些干粮便连夜逃了出来。她并没有去卫东找那个傍晚要来跟她决裂的姓胡的人,她以前常听人说广州是个好地方很容易在那里谋个生计,她就打定主意要去广州,她知道到广州去要坐火车。
  李叶兰是靠两条腿走到火车站的,她走了两天三夜,渴了他就喝路边的水,饿了她就把干粮吃点,困了她就等走到了集镇睡在集镇上桥洞下。这三个晚上都是月光明媚,白天太阳很大,把她的脸都晒黑了。她一路上走过了很多的集镇,还经过了一些大城市,她逢人就问这里有火车吗?别人告诉她这里没有,她就继续往前走。她终于走到火车站了。
  那天已经是下午了,李叶兰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他就在火车站旁一家小面馆吃了一碗面,吃完她把钱全部拿出来,从里面拿出5毛钱结了账,又把钱放回口袋了,然后她要去售票厅买票了。这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走过来和她搭讪问她要去哪里,李叶兰礼貌的回答说自己要去广州准备去买火车票,两人又简单地说了几句,李叶兰就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往售票厅去了。
  等她排了一条长长的队好不容易排到了窗口准备买票时,她发现自己的钱不见了。李叶兰整个人慌乱起来,她慌慌张张地跑回面馆去找,没有找见,又在面馆和售票厅之间找了几趟,也没有找见。她回到面馆里找那个老板,她质问是不是老板把她的钱捡了。老板表现得有点恼火,一边把她往外赶叫她不要妨碍他做生意,一边说现在扒手那么多肯定是她自己不小心被人扒掉了,说自己是干正经生意的叫她不要诬陷他。
  听老板这么说,李叶兰觉得之前那个和她搭讪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越来越可疑,回想起来觉得他越来越贼眉鼠眼。她四下里找去,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找累了的她,感觉自己想哭,这几天受到的委屈一下就爆发了,她就坐在花坛边伤心地大哭起来了。
  朦朦胧胧中李叶兰的思绪飘到了王英家,她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富贵人家,她第一次目睹了一个城里人的家庭。她觉得王英比自己的亲姐姐还亲,她觉得张秀兰比自己的亲妈还亲。这几天李叶兰虽然是流落街头,但她已经被大城市的繁华给深深吸引了。她从未见过街头如此规模宏大的霓虹灯、川流不息的车子、打着各种招牌的铺面、贩卖各种吃食、水果、玩具的商贩。恍惚间她梦到自己也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员,穿着铁路制服,可以免费坐火车,顿顿都有肉吃,她感觉幸福的生活正在向她招着手,李叶兰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夜,更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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