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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大明小衙役 / 第一章 辽饷

第一章 辽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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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和个人的命运一样,不一定按部就班朝既定轨迹发展,有可能被未知的因素突然打断,也有可能受到外来因素的作用突然发生裂变。
  每个人都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如果谁知道自己有一天像小说中的主角,有机会用后世的文明成果在几百年前掀起裂变风暴,会有什么感觉?
  睁开眼的一刹那,杨绍狠狠抽了下嘴角,眼前的一切都很怪异,心里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异样感。
  这是在梦里?
  还是被人绑进了深山老林的土屋中?
  他躺在一张破床上,目光茫然,转动着脑袋缓缓扫视周边。
  入眼处,墙面斑驳的土坯房,床上一条硬硬的破被子,床边一张破桌子,桌子上一盏破碗油灯。
  房中只有这些破烂东西。
  破旧的木门边,一个青衣皂帽的青年看到杨绍醒过来,苦着的脸忽然露出笑容,小跑到床边道:“绍哥,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杨绍用双手捧起发胀的脑袋,微眯的眼眸盯向青衣青年,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头戴大帽身穿青,不是衙役就是兵。
  跑到拍戏现场了?杨绍很快意识到不对,太逼真了,而且周围没有摄像机,没有指手画脚的导演。
  眼前的青年笑得很贱,还一把抓着杨绍的手,弯着腰好似一条哈巴狗,贱兮兮道:“下次再下乡收辽饷,二丁不会再让绍哥一个人顶到前面了,二丁保证第一个冲上去。”
  “什么辽饷?”
  杨绍微微一愣,怎么刚醒来,就扯到辽饷去了?这不是明朝的事吗?
  “绍哥,你这么快就忘事了?三天前我们一道去江都乡下征收辽饷,乡农们把你打了一顿……噢,对了,你被打晕,是我把你背回来的啊。”叫二丁的青年哭丧着脸道:“你没被打傻吧?”
  杨绍瞳孔紧缩,穿越了?
  “这是哪一年?”杨绍狠抽嘴角,一场车祸,醒来后就成了古人?
  “绍哥,你怎么了?”二丁伸手摸了摸杨绍的脑袋,腆着笑脸道:“今年是天启十七年啊。”
  “什么?”杨绍狠狠揉了揉太阳穴,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身体原主人所剩不多的残存记忆逐渐涌现出来。
  真的穿越了,身体原主人也叫杨绍。
  杨绍看过不少关于明朝的历史小说,知道天启皇帝在天启七年就落水病死了。如今是天启十七年,这个时代和自己原先所知道的明末历史则有些不一样。
  早该死掉的魏忠贤还活得好好的,朱由检还是信王,明太祖的凤阳皇陵还没被张献忠烧毁,黄台吉还没称帝。
  不变的是辽饷依然存在。
  作为扬州知府的衙役,催收辽饷是当前杨绍最重要的工作,办事不力就等着被知府大人开掉吧。
  别看前世电视剧上的衙役们威风凛凛,其实在大明纯属贱役。
  衙役就是贱民,三代之内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没科举资格,混官场是没指望了,这条路走不通。
  而且在百姓眼里,衙役那就是鱼肉百姓、欺善怕恶、见风使舵、为虎作伥的垃圾货色。
  在才子佳人、绅士财主和官老爷们眼里,衙役是比田间耕农更加卑贱的家伙,因为肯当衙役的多是无业的游民泼皮,连正经的耕地农民都不屑为之,除非收入实在太低。
  杨绍深吸一口气,乖乖龙的东,这衙役身份不好办啊!
  在看过的明穿小说中,有穿越成天启皇帝的,有崇祯皇帝,有小兵,有富二代败家子,有盐商,有千户,有锦衣卫,有王侯,有寒门才子,怎么都比衙役强吧?
  更让杨绍郁闷的是,自己竟身在壮班。
  皂、快、壮三班衙役,皂隶出行负责给长官护卫开道,知府大人开堂审案时站在大堂上,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再不济,负责缉拿罪犯的快班衙役还有个捕快的响亮名头。
  壮班就是民壮,负责巡逻街道乡里,看守城门、衙门、仓库、监狱,处理脏活累活。
  而且衙役收入低微,每年的工食银勉强糊口罢了,娶妻都费事。
  杨绍轻轻揉着脑袋上被江都丁庄民众打出的大包,面露苦笑,再下乡催收辽饷,脑袋怕是要被打破了。
  如今的大明虽然比后世杨绍所知道的崇祯年间稍好一些,但是致命的威胁依然存在。
  小冰河期的寒冷干旱气候导致粮食产量严重不足,土地兼并严重,内有流寇攻城略地裹挟百姓,外有建奴虎视眈眈。
  大明国库空虚,军力涣散,国力崩溃,一副帝国摇摇欲坠的景象。
  军事是政治问题的延伸,政治问题又是经济问题的延伸。
  杨绍想了想,这时代的危局,根本问题是钱粮,彻底解决社会问题便要从钱粮着手。
  “张献忠还没烧太祖的祖坟凤阳皇陵?李自成也没打到淮西和卢象升发生滁州之战?不错,时局比想象的要好。”
  杨绍消化着身体主人的记忆,尽管身体主人所知大事不多,一鳞半爪的信息也足够对当今世态多一些了解。
  他眼睛忽然一亮,搓手道:“魏忠贤仍然炙手可热,天启皇帝虽然天资一般,却不像崇祯那么急功近利乱搞一气,我还有时间一步一步来。”
  “绍哥慎言呐,皇上和九千岁,是你能乱评价的?崇祯又是什么?”钱二丁脸色纳闷,一个破衙役关注皇上和九千岁做什么?
  国家大事,那可是朝廷大员们费心费力的,连知府韩大人都没资格发言。
  杨绍却老神在在,这是乱世,无数人挣扎其中。
  “我该怎么做?”
  前世做到上市公司副总经理,理工基础知识扎实,凭着管理、营销能力,在这时代赚钱过活问题不大。
  不过,杨绍还想做得更多。
  身为衙役,走官场的路是行不通的,不能科举做不了官。
  军方的路也不好钻营,因为身份卑贱,朝廷招募战兵最喜欢良家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招募衙役之流。
  投靠李自成、张献忠?看历史上李张两股力量的表现,搞破坏挺利索,建设方面比大明官僚强不到哪去。自己投靠过去还会受到制约,乃至限制,表现杰出便是功高震主,落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至于建奴方面,杨绍可没兴趣给自己乃至子孙留个辫子。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杨绍接受了现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先挣上钱,再见机行事。
  这年头想安安稳稳过个太平日子是不可能的,挣大钱了,手上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最终也是被人鱼肉的下场。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想要活好,不至于死在乱兵刀下,腿要够粗,拳头要够强,最靠得住的靠山只有自己。
  挣钱粮强大自己的实力,只是手段,是工具,而不是目的。
  “这不是好的时代,我能改变点什么?”
  杨绍眼眸微敛,这是危险的时代,但也充满了机遇,因为世人不知文明的方向,自己却知道数百年的文明硕果,还有这时代的人所不具备的经营管理思维。
  “绍哥,赵班头让我来看看你好了没,后天还得下乡收辽饷呐。”钱二丁捏着手指,紧盯着陷入深思的杨绍,脸色为难:“你下床走动一下,看能不能办差。”
  “谁爱去谁去,我不去。”杨绍从沉思中惊醒,揉了揉太阳穴。
  下乡收辽饷的事不能再干了,当这衙役,拿的钱只能糊口,范不着拼命。
  关于辽饷,杨绍有所了解。
  若按总体税赋算,大明的税赋大约在百分之四左右,为古代历朝最低。
  辽饷多的年份,每年也只有五六百万两白银,即使大明按保守的五亿亩田算,一亩地仅仅额外多收一分出头的银子,按物价算大概两斤米。
  但士绅勋贵宗室们的田地本就有大幅度的税赋减免,不减免的部分也很难收上,辽饷更是不交。而且一部分平民也将田地归在士绅的名下避税,最终所有的税赋压在一小部分农民头上。
  加上小冰河期恶劣气候的推波助澜,最贫困的一批农民就过不下去了。
  然后便有一些清流,占据舆论和道德的制高点,将流寇肆虐的罪责往皇帝和魏阉头上一扣。
  把大明内忧外患的问题归咎为皇帝和魏阉,是简单粗暴而且有效的办法,清流们也就撇清了责任,还占据了大义和道德制高点。
  然而核心问题是钱粮不足,朝廷没银子打仗,拿什么挡住建奴?
  朝廷要内御流寇外抗建奴,钱粮不足便要加征税赋,多加的辽饷往谁头上摊派就成了问题。
  东林党和其他多数文官只将税赋盯向底层农民,阉党则试图多收一些矿税、茶税、盐税、布税等等商税,和士绅豪强们的代言人东林党便形成了对立。
  和之前历朝的士大夫们一样,阉党和东林党在田地收税上保持了一致,既不想也不愿从士绅豪强的田中抠出钱粮。
  杨绍清楚,如果万历、天启权力够大,彻底压制官僚集团,将辽饷乃至所有税赋按照大明所有的田亩征收,再加上商税,大明当不至于陷入死境。
  问题是,国家有难,平时只想聚敛钱粮的官僚、士绅和宗室们岂会割肉?万历和天启皇帝只想从他们手中拿点商税,还没触及到整个士绅集团最看重的田地,就被骂成昏君了。
  只压向底层农民所加的辽饷,杨绍本就抵触,更不会冒着被打的危险下乡去收。
  听到杨绍坚决的口气,钱二丁脸色都变了,苦着脸道:“绍哥,要不我替你冲在前头?不能不去的,赵班头和通判大人会把你开掉,你在这扬州城有个糊口的差事不容易……”
  “谁说开掉?”一道人影进了堂屋,很快走到房门边,穿着青布长衣,头戴方形平顶帽,腰上悬挂一柄腰刀,身材很是高大。
  杨绍转眼看过去,正是壮班班头赵成龙来了。
  “通判大人有令,后天壮班下乡,务必收齐丁庄一带农户的辽饷。”赵成龙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之色,拍着腰刀咬牙道:“那些不开眼的泥腿子再敢动手,刀把子伺候!”
  杨绍慢悠悠的挪着双腿下了床,扁了扁嘴道:“我不去会怎么样?”
  赵成龙脸色变的难看起来,这小子怕农夫怕过了他这个班头和扬州府的大人们?
  岂有此理,壮班衙役们哪个不像孝敬祖宗一般把他供着,这小衙役敢跟他顶牛,不想干了是吧?
  “工食银别想了!”赵成龙眼眸一瞪,嘴角勾起不屑的冷笑,砸你饭碗,看你怕不怕!
  钱二丁吓得脸都白了,班头若要开掉一名壮班衙役,给府里连一声招呼都不用打,杨绍若敢不去征辽饷,丢了工食银倒算小事,被赵班头嫌弃厌恶才要命。
  衙役的工食银并不多,一年也就五六两,靠这点银子仅仅维持温饱。
  然而在这年头,破产的农夫和无业游民争破头想当衙役啊,例规银不算,光是一年五六两的工食银就足以吸引人。
  赵班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以为大招祭出,杨绍会乖乖的下乡征收辽饷,没想到杨绍大咧咧的摆了摆手道:“一点工食银,没了就没了。”
  “绍哥,你去啊,这次我真的冲在你前头,不让你一个人被农夫打了。”钱二丁歪着嘴巴,嘴角挂着口水,转向赵成龙的脸露出贱兮兮的谄笑:“赵班,绍哥是被打怕了,等他再修养一天回回胆,对付乡下刁民不成问题。”
  赵成龙虎着脸,从破门边欺向床边,瞪眼道:“知府大人严令,麦收之后全扬州府务必收上四成辽饷,否则我这个班头也别想了,你就是死也得帮老子去收钱!”
  “天塌下来我也不去,这些破事别来烦我。”杨绍双手捧胸,也虎起脸,和赵成龙对视。
  赵成龙气得脸都青了,如果只是一个杨绍不肯下乡,让他躺床上装死好了。
  问题是江都丁庄的事闹得挺大,十几号衙役被打伤了,府里壮班、快班衙役一共才一百多人,几十号人不愿去,若不一个个揪起来,知府大人布下的征响任务怎么交差?
  “韩大人最近最上心的事,你竟说是破事?”赵成龙气极反笑,瞪着杨绍的眼珠子都圆了。
  杨绍和钱二丁本是乡下流窜到扬州城的孤儿,整天弄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若不是他收到麾下当上壮班衙役,这时候还在街头厮混呐。
  目不识丁的二流子,竟敢撂挑子!
  杨绍却在想,穿越来到天启十七年,搞事情是必须的,不搞事情就是等着被宰割的羔羊。
  可自己运气不好,没有象腿粗的金手指,怎么挖出第一桶金?
  望着赵成龙横眉怒目的样子,他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打了个响指,有了!
  “看什么看?你敢不去,例规银统统没收!”赵成龙冷冷发笑,凭借这一手,不想去的衙役们纷纷就范。
  工食银只是衙役们的基本收入,敲诈勒索,利用手中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权利威胁百姓获得例规银,才是衙役收入的大头。
  令衙役们积极行动的动力,不是官府倡导的维护地方秩序和大明律法,而是长久以来形成的获利潜规则。
  百姓害怕衙役,哪怕是负责巡逻看守之类杂活的壮班,也让他们恐惧,因为衙役是祸害百姓的前头兵。
  倚仗官府势力,光明正大的祸害百姓,随便往人头上乱扣帽子,是衙役们的拿手好戏。
  所以,在扬州城最臭名昭著的便是衙役。
  贩夫走卒,才子佳人,看到衙役无不投去鄙视厌恶的目光。即使有脸上带笑的,心里指不定想朝衙役脸上吐口水呐。
  话说回来,若不是利用权利敲诈勒索,没几个人愿意当衙役。
  衙役们敲竹杠,班头和府里的大人们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发不起或者不愿发工钱,蓄养衙役的成本便要转嫁到百姓头上。
  赵成龙一下子就要剥夺杨绍的例规银,无论杨绍从街头贩夫等人身上敲出多少银子统统归他,这是不给杨绍退路了。
  按照以往的情况,杨绍绝不敢抗拒,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杨绍抬了抬眼皮,若无其事道:“无所谓,我本就没打算弄例规银,想挣钱,我有的是门路。”
  赵成龙的脸皮狠狠颤动了一下,这小子怕刁民怕到无视他的地步了?
  不来点横的,这小子怕是要翻天了。
  “勾结乡下刁民,鼓动刁民抗税,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跟我去府衙,知府大人保准把你打入大牢!”
  先给人扣上一顶大帽子是衙役的看家本领,赵成龙混在扬州府衙二十多年,用起来轻车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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