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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雪月风花 覆雨翻云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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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长史已年近六旬,这在盛世大唐亦算得上是高龄。人生七十古来稀,如妙应真人孙药王那般长寿的,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哦,对了,这会儿可没“妙应真人”一说,乃是宋、金以来统治者对孙思邈屡加褒崇,赦其祠为“静应妙”,尊其为“妙应真人”。
  算了算,孙真人可得有一百廿三岁了⋯⋯崔如英不由咋舌,这年龄,就便放在医学昌盛的某世亦是难得一见的高龄,真不晓得他是怎样做到的,养生方法确是一绝。嗯,他尚在长安,若是十一月真的去往京城,说不定能一睹仙容呢。这般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倒是这定州长史韦锡侯,花甲之龄,发须仍是漆黑密盛,精神头不错,眼神却似乎有点混浊,慈眉善目的,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是个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人,大概最善长的便是和稀泥。也对,屁股决定脑袋,坐在他这个位置,的确够尴尬,不能说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只是的确容易被忽略。一州政务,刺史独掌,长史明面上是刺史的佐贰官,却几乎没有话语权,若与长官关系融洽倒也罢了,说不定会适当的放放权,若是想与虎谋皮、争权夺利,那多半是要把冷板凳坐穿的——道理很简单,能官至一州之长,哪个不是背靠大树的,哪这么容易让下属争过权柄去?
  韦长史大概是深谙其中之道的,老老实实的以王刺史马首是瞻,不争不夺不出风头,反而深得长官信任,在民间有“韦不管”之称。
  对于这位长史大人,崔如英倒是见过数回,因为年龄关系,并无多少交集,但他很清楚的知道,韦锡侯此人绝不简单。
  不争即争,这韦长史才真的是长袖善舞呢。正所谓官场如战场,委实凶险无比,如何游刃其间、善始善终,其实是一门很高深玄妙的艺术,唯有看透人性、知所进退的聪明人才能做到。这做官的艺术,除了必备的知识能力外,最最重要的还是心胸城府,是无论顺境逆境都能心如止水的超强心理素质。
  说道超强的心理素质,廿年后某人曾有精辟的说明,他的一席话令人醍醐灌顶,发为官者之深思。此人,便是唐高宗、武则天时期的宰相娄师德。
  娄师德在官场摸爬滚打近半个世纪,虽然偶有浮沉,但基本上算是游刃其间、畅通无阻,是名副其实的“官油子”。娄师德的为官之道最讲城府,这在他与其弟的一番对话中可见全貌:
  其弟除代州刺史,将行,师德谓曰:“吾备位宰相,汝复为州牧,荣宠过盛,人所疾也,将何以自免?”弟长跪曰:“自今虽有人唾某面,某拭之而已,庶不为兄忧。”师德愀然曰:“此所以为吾忧也!人唾汝面,怒汝也;汝拭之,乃逆其意,所以重其怒。夫唾,不拭自干,当笑而受之。”
  此即成语“唾面自干”的典故来源。从娄师德在官场上的表现来看,他不仅是此原则的提出者,而且还是此原则的忠实践行者——
  娄师德在朝中担任宰相期间,某次与另一位宰相李昭德一同上朝,由于身体肥胖,所以行动异常迟缓。李昭德是个急性子,多次停下等待娄师德后,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对老娄破口大骂“你这个可恶的乡巴佬!”娄师德受此侮辱,非但没有反唇相讥,反而笑着回答道:“师德不是乡巴佬,谁是乡巴佬?”(“与李昭德俱入朝,师德体肥行缓,昭德屡待之不至,怒骂曰:“田舍夫!”师德徐笑曰:“师德不为田舍夫,谁当为之!”);
  狄仁杰未辅政,师德荐之,及同列,数挤令外使。武后觉,问仁杰曰:“师德贤乎?”对曰:“为将谨守,贤则不知也。”又问:“知人乎?”对曰:“臣尝同僚,未闻其知人也。”后曰:“朕用卿,师德荐也,诚知人矣。”出其奏,仁杰惭,已而叹曰:“娄公盛德,我为所容乃不知,吾不逮远矣!”
  正是凭借着“唾面自干”这样超强的心理素质,城府极深的娄师德才得以在凶险无比的官场全身而退,同时也深深的影响着一大帮后来者。后世著名的政坛“不倒翁”们,如冯道、张廷玉、曹振镛之流,未尝不可以视之为娄师德的好学生。
  而在此之前,韦锡侯显然是深谙此道的,可为先驱。
  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又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又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又曰:“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又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只是,孔圣人太过理想化。他所提出的为官之道貌似完美,若依循此道,必成为官主政者之巅。但,人无完人,更何况“官”乎?况且,他所主张的先多闻多见、再慎言慎行、便可寡尤寡悔,其实是消极的,有明哲保身进退自如之嫌,如此虽可不犯错,却也无法多做实事、好事。
  韦锡侯想必是通读了《论语》的,尤其是其中的《为政篇》,并依此实践,不显山露水,完全一老好人形象,叫人挑不出刺来。这样子的一个人,堪称官场不倒翁。
  只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附人骥尾者,真真甘心否?
  但不管怎样,韦锡侯给人的观感极佳,行事面面俱到,颇能令人如沐春风。
  午宴设在“一品鲜”最大的雅间,与宴者有李旭轮李令月兄妹、李峤苏味道二友、贺兰敏之兄妹、崔梓歆崔汲崔如英、李英如、王助、李丰、卢照容,另外还有一位二八年华的小娘子,美则美矣,稍显柔弱,乃是王刺史的独女,唤作王柔,倒也人如其名。韦家的子女自然也在席间。
  崔如英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并未带上敛秋、双禄侍候左右,到“一品鲜”一看,那些个小娘子、小郎君居然也未有侍婢跟随⋯⋯大概是朱赤墨黑之故吧,有自己这个异类在,旁人似乎受了影响。其实,他并不反对随从、奴婢服侍,大环境使然,这也是社会低层的谋生方式,所谓剥削与被剥削,倒没字面上体现的那般无法接受。只是,他毕竟有着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思想观念,还真没法适应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生活。这让他变得特立独行,却也让与他亲近的人潜移默化中向他看齐。所谓人格魅力,总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
  十几个人坐了两桌,大抵年龄相仿的青少年,并不拘束。
  韦长史呆的时间并不久,与席中每一个人都聊了数句,从语气到语态,所表现出来的唯有诚挚,绝非刻意的寒喧。酒是少不了的,他与每人都喝了一盅,又笑眯眯的饮了后辈们敬的酒,便因另有它事先行离席,让其子照顾好客人。
  韦锡侯膝下唯有一子一女,儿子韦宏文,年十九,样貌极肖乃父,行事作派亦颇得其父之风;女儿十五,正是豆蔻年华,身姿风腴,极符是时审美标准,性格爽朗,很是大气,奇怪的是,她与柔柔弱弱的王柔却相交融洽。
  与宴的女郎个个年轻貌美,环肥燕瘦各擅胜场,莺莺燕燕赏心悦目。
  那位皮肤白晰面容姣好胜女子的贺兰敏之目光灼灼,在各位女郎身上梭巡,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席间那位李令月性子不太好,偏生不敢招惹,还是稍稍低调些的好。
  一念及李令月,贺兰敏之就扎心,那是愤怒与懊恼相互纠缠的感觉,很不好——想某出身矜贵,在京城谁敢不给某面子,还有啊,只要自己一坐上撵轿上街,不知有多少小娘子扶栏窥望呢,昔日卫玠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某亦不逊其分毫。但玠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时人谓“看杀卫玠”。某身子却是强卫叔宝百倍的⋯⋯可到了这定州,感觉一下子就不好了,尤其是那个崔如英,着实可恶,令月表妹对他似乎很有好感⋯⋯一个庶子,作得几首诗,有点小小的名气罢了,还“崔半步”、“崔十斗”?真真好笑。
  他想高姿态不去理会那人来着,可看着巴巴坐到崔如英身边笑语盈盈俏丽模样的李令月,便觉阵阵酸痛,终于还是拿言语去挑衅对方:“崔三郎,某有一惑,尔不过十四岁,何以作得出这般诗文来?”。
  这倒真切中了要害,崔如英一总角少年,何以文笔老辣如斯?
  崔如英仔细望了对方一眼,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是老神仙托梦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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