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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黑地，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牛二将手中的最后一抔黄土郑重的洒向了面前的坟堆之上。麻衣已经破烂不堪，满身都是泥土和破洞，放眼望去，满满当当的，从牛二的面前直到远处的群山脚下，都是崭新土坟。
新翻掘而出的泥土还散发着芬芳，终于埋完了万明镇的最后一具尸体。牛二还能清晰的记得五年前上山砍柴归来，却见镇内蛮夷经过，四处烧杀抢掠，牛二返回深山之中不敢高声语，恐惊山下人。看着山下的小镇火光滔天，尖叫声，怒吼声，彻夜不休。
终于蛮夷带着搜刮的物资，浩浩荡荡的继续南下。
回到镇内，遍地都是尸体，血流干涸，墙壁之上，地上，臭水沟里，慢慢的都是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液，一夜之间万明镇的上万人惨遭屠杀。妇孺、老人、聋子、瞎子、还有其他健全的人，一个不剩！
牛二看着眼前的一切，双眼愣神，也不顾尚未熄灭的火焰，径直跑向自己的家中。破烂的门槛让他心底一凉，冲进房间，只见一个年迈老妇躺在床上，血迹染红了泛白的被单。
“奶奶，奶奶，你醒醒。”牛二使劲摇晃着老妇，双腿双手不断的颤抖！这可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回答他的只有一片的寂静！四周，甚至连秋季独有的蝈蝈都消失了。
“啊！”仰天长啸，一声凄冷悲怆的怒吼响彻云霄。随即巨大的悲痛感让他晕了过去。就这样，也不知道他昏睡了多久，四周弥漫着浓重的尸臭味，一声惊雷和劈里啪啦的雨声将他唤醒。
看着怀里已经发臭的奶奶，牛二的双眼无神，只是机械的从房间里找出了一跟绳子，吊在了房梁之上。
踢开脚下的凳子，强烈的窒息感瞬间传到了牛二的脑海里，这一刻，感受到了将死的恐惧，突然，他不想死了，但是双脚双手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挣脱绳索的束缚，慢慢的，脑海变得昏沉。只听得“彭”的一声，绳索断裂，牛二掉落在了地上，再次昏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牛二再次睁开了眼睛，死神手里，他走了回来。但是面对着残酷的现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躺在地上，望着床上尚未闭眼散发着臭烘烘气息的奶奶，奶奶的眼睛只勾勾的，彷佛再怒斥着自己的愚蠢的行为。牛二想了想，大人们都说入土为安，或许现在应该先让奶奶入土吧。
这个仅仅十二岁的男孩慢慢的爬起身，巨大的饥饿感和无力感使他行动缓慢。
去房间里找了点粮食，大部分都被蛮子抢了去，只剩下些零散的，散落在地上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顾不得粘在米粒上的泥土，一起吞进嗓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也顾不得是什么味道。
咕噜噜的肚子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得到食物的满足，牛二只觉得胃里撕裂般的疼痛。但是顾不得那么多，满地的米一时间竟被他捡的干干净净。刚刚好，吃的刚刚饱。去院子里发现水缸已经打坏，还好，残碎的水缸里还有些水，虽然也有些腥味，但是足够他喝的。
用完所有的力气吃完喝完，这时的牛二是爬也爬不动了。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满脑子都是已经去世的奶奶，和这种各样留着鲜血的尸体。这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绝对是一个晴天霹雳。牛二闭上了眼睛，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肚子里的一切，食物在一点点的消化，甚至能够感受到食物消化后产生的能量在自己身上蔓延。
几个小时之后，牛二起身，来到奶奶面前，没有哭泣没有伤心，慢慢的用手将奶奶的眼睛合上。换了一身新的粗布麻衣之后将奶奶背起，走到拿了铁锨就像镇外走去。
此时的万明镇已经成为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鬼城，到处都是散发着臭味的尸体。牛二一路尽量绕过这些尸体径直来到了镇外，就沿着城墙根里开始挖掘，虽然牛二还小，但是平时也是干活的一副好把事，不多时就刨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牛二尽量的将坑的四周修的平整，然后躺了进去，四处摸了摸。
感觉还是挺舒服的，于是牛二将奶奶的尸体搬了进来。轻轻的摸了**奶的脸就像小的时候奶奶摸自己的脸一样。粗糙的脸庞是那么的亲切。
一点，一点，慢慢的坑被填的平整，然后一点点的突起，不多时一个坟堆就这样堆了起来。最后一抔黄土洒在坟上，牛二跪下一阵的嚎啕大哭。或许是腐肉引来的几只乌鸦因为牛二的哭泣呱呱的起飞，围着城门飞了几圈然后消失不见。
哭够了的牛二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城内走去，不多时又背了一个尸体出来，这一背就是五年！整整五年，城内上万尸体，背到最后只剩下累累白骨，走尽城内的每一个角落，找寻城内的每一个尸体！
饿了就随便找一家，捡一点人家剩下的粮食，尽管很多的，都已经生根发芽，但是一座城镇的余粮还是能够养活一个孤身少年。
终于五年后，牛二埋完了最后一具尸体，天空乌黑发暗，漫天的乌鸦成群结队的盘旋在这偌大的坟场之上。
呱呱的叫声有些悲鸣，彷佛天地在低吼一般。牛二对着万座新坟郑重的跪下，这一跪，一阵阵的黑云从坟前升起，纠缠，不甘，悲凉。
一叩首，一声惊雷，群鸦悲鸣。
二叩首，大雨突至，狂风暴起。
再叩首，骤然天明，烟消云散。
牛二泪眼婆娑，五年了，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只带了一身破布麻衣，一把用了五年的铁锨，几些碎银子。
万明镇一直自给自足，常年会有蛮夷前来抢劫，因此从来没有人和万明镇有什么往来，除了一个县官是朝廷派来的，可以说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银子在万明镇是非常少见的，因为万明镇都是以物交换，但是听奶奶说，外面的世界是需要银子才能买东西的。牛二就从县衙门里翻出了几颗。
牛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外面的世界他只从奶奶和邻居哪里听说过，更不知道外面的镇子都分布在哪里。
牛二就一直走啊走啊，四周都是大山，真的是翻过一座又是一座。渴了就喝一点山泉水，饿了就吃点野果子。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几处人家，再向前走去，穿过一个小村庄，
一座巨大的城门呈现在他的眼前。向上看去，连云城三个打字雕刻在城墙之上，气势磅礴，一笔而成，想必是某位大家之作。
牛二是识字的，万明镇的人虽然一直过着最原始的生活，但是对于读书这件事从不马虎。社会风气要比当今世界好的多。读书识字更是每个人都必备得，就算是干一辈子得农活也要识字。
快到傍晚，牛二也有些饿了，便寻了一个饭馆走了进去。
“小二，上两个热菜，一壶酒。”牛二虽然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怎样，但是奶奶说，银子的购买能力是很强的，一块很小碎银子能值三匹布。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一手白布搭在了肩膀之上，不一会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了上来。
“官人面相好生，敢问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小二一边上菜一边说道。
“是的。”牛二点了点头。
“官人您也别怪小的多嘴，过往这里的生人小的都要交代一句，这连云城内有一恶霸，专欺负生人，进城之后若是没有当地人护着很容易被他盯上，若是被他盯上，给他些银子，权当救济他了。”小二低声对牛二说道。
“没有官府管么？”牛二眉头微皱，自己在万明镇这么多年，哪里有这样的人。也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情。
“哎~这人虽说霸道，但是会来事啊，早早就把官府打点好了，哪有官府帮你哟。”说罢，小二转身便招待其他客人去了，只留牛二一人在一边吃喝。
好久没有吃过什么好菜，吃的起兴，牛二又要了几杯酒，吃吃喝喝也到了晚上，该城寻个住处了。原本牛二可以在这酒家随便住下，但是无巧不成书，这牛二心里想到白间小二说的那个恶霸，心思世间怎能有这种人也？也不知怎么滴，就偏偏想要去会一会，看看这人长的何许模样。
原本牛二就不怎么喝酒，加上这里的酒要比万明镇的酒要烈一些，一时间牛二满脸通红走路也歪歪扭扭。
付过饭钱，牛二就离开了饭馆，城内确实繁华，夜市虽然刚刚开始但是也堆积了一些小商小贩，牛二又买了一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一直逛到了深夜也未寻见小二所说的恶霸。才找了一间客栈，可巧不巧的，正当牛二打算打尖住店的时候，身后一声粗犷的声音喊住了他。
“那个外来的，没人给你说进城要在小爷这里报道么？”
牛二心里一想，外来的，不正是说的自己么？转身定睛一看，是一个八尺大汉，长胡络腮，面目如同黑煤一般，两只眼睛宛如铜铃一般大小。
“叫我作甚么？我又不识的你，为何要去找你报道。”牛二心想这还真的让自己遇到了，看今天小爷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人。
“不认识小爷，今天小爷就让你认识认识小爷这副拳头！”那络腮大汉提起拳头便打，沙包大的拳头直冲牛二就来。
牛二也不慌不忙心道自己若用铁锨就算赢了也遭人耻笑。便瞥下了铁锨，伸手一个铁拳顶了上去，虽说牛二没有练过什么武功，但是五年埋骨，造就的金刚铁骨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只听见噗的一声，两只沙包大的拳头猛然碰撞在了一起，牛二纹丝未动，而络腮大汉却摇摇晃晃的后退两步。大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连云城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十几年了，在连云城横行霸道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对手。
大汉一时也起了兴致，向后一跳，两人之间留出了两米的距离，这两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确实两人打斗最公平最适合的距离。一时之间，两人身边都站满了人，虽说这络腮大汉欺负一个外来人常见，但是第一次遇见一个能让大汉这么认真的人。
“在下姓李名海龙，向阁下请教。”大汉也未问到牛二姓名，着手便上，只是须臾之间，两人便打斗了几个来回，众人看的是昏天黑地，眼花缭乱。
牛二虽然打心里看不起这样一个恶徒，但是其身手确实是让牛二有些费力，牛二再看时发现海龙越打越有力气，便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随手卖个破绽，被海龙抓住了右手，但是海龙虽然看上去块头较大，但是正所谓兵不厌诈，牛二装作左手去打海龙，海龙心神早就放在了牛二的左手上。
牛二右手一番手腕将海龙的右手扳倒下面，左手一伸，便将海龙死死的扣住，动弹不得。海龙不甘心就此败下阵来，便硬要挣脱，但是被牛二别的嗷嗷直叫。
“在下认输。”
“哪你还要再欺负往来乡民么？”
“在下不敢！”
听到海龙的求饶牛二才将海龙的双手放开。冷哼一声拿起自己撇下的铁锨向客栈里走去，边走边说道，“以后再让我听见你欺负外来人，定不饶你。”
而海龙也是驱散了众人，连忙跟了上去“阁下再此，在下哪敢，小人姓李名为海龙是师父生前所起。不知道阁下姓甚名谁，搁哪里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李海龙为人有些厌恶，但是人家客客气气的来了，牛二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人家，便随便敷衍了一句“牛二！”
“哦哦，牛兄。……”
李海龙地痞流氓这么多年，满嘴的好话说了个遍，牛二初入俗世也就慢慢的放松了警惕，李海龙看到牛二有些放下了警惕，便找店家叫了一桌酒席放在单间了，说要宴请牛二爷。期间两人正喝的尽兴，房门“彭”的就被几位官差踹开。
只听见为首的一位官爷一指牛二说到：“来呀，把他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