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巧遇

　　“干蛋，肚子疼死我了，千万别耽误了火车……”蹲在坑上的韩千里正在喷的时候，忽然觉得好像身边多了一个什么东西，他用旁光一瞟。
　　你娘的亲哥，你大爷的！我不是遇见上基佬了吧，火车站厕所果然是不能来的地方，糟糕！
　　他朝我过来了！别……为什么不把裤子提起来，光着腚在公厕里走来走去合适吗？尿尿的大爷在偷瞄你的啊！你怎么不回头看看，瞧这大爷一脸嫌弃，这腚里怕不是还夹着……我的天！这大冬天的，你不怕冷，它都缩了啊大哥！疼……
　　韩千里蹲在坑里，正不知如何面对自己人生第一基的时候，忽然肚子又开始疼了起来。
　　“抱歉，打扰您叻。”
　　“呵……”韩千里觉得浑身僵硬，正在紧要关头，平日里能挂机一喷九的嘴，这个时候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嘭咚！”一声，韩千里浑身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清脆！”中年男子凑近了韩千里，拉碴胡子的嘴角抽起一抹笑意，刚露出半颗大黄牙。
　　清脆个鬼啊，恶不恶心，韩千里正想开口骂的时候。
　　忽然，中年男人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不用撸，光看着我就哆嗦了？韩千里心里一阵凄凉，感觉自己还露在外面的腚竟在轻微的颤抖。
　　中年男子又哆嗦了一下，嘿嘿一笑，挑眉说道，“这天儿挺冷的。”
　　那你为啥不把裤子穿起来！韩千里把头扭开，他宁愿对着里面墙上的前列腺保健广告和处Q友留言，都不想多看这个人一眼。
　　“您要是擦干净了的话，给我一张纸吧！”中年男人那张油腻又沧桑的脸依旧挂着笑容，像是被从陈年旧桌里翻出来的过期情书，让人尴尬不已而自己却如此堂而皇之。
　　呼！韩千里长出了一口气，递上了纸。
　　刚从公厕里出来，韩千里就看到那张脸，在帝都灰蒙蒙的雾霾衬托下，有一种澡堂子里搓过很多胳肢窝的肥皂一般，肥腻伴着油滑，期间还夹杂两个弯弯扭扭的毛。
　　“怎么又是你？你要干什么？”韩千里看到眼前的中年男人胃就翻腾。
　　中年男人笑嘻嘻地顺势攀住了韩千里的肩膀问道，“咱们俩能相识，合着该是犟驴子上了千里马，才能生出个骡，那叫一个缘分！尝尝？RB水晶梨！”
　　说着，中年男人给韩千里递上了也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一颗白花花的梨。
　　韩千里挣脱开中年男人，看了看穿着貂的这人，活像个裹在毛熊皮里的黄皮子，就透着一股贼像。
　　“你究竟想干什么？”韩千里无奈地看着中年男人，此时此刻的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面对现实中的烦恼，自己还真的只是一个键盘侠，他估摸着这个男人自己也惹不起。
　　“咔擦！”中年男人一口咬下去，咂摸了一下嘴，美滋滋地赞道，“清脆！”
　　“呕~”韩千里捂着嘴，差点把中午的二两螺蛳粉吐出来，脑子里满是刚才蹲坑的声音。
　　中年男人完全油盐不进，侧身一指街边的宾利说道，“看到没有？我的车！”
　　韩千里心里一动，这人果然是个暴发户。
　　中年男人两三口啃完梨，一抹嘴，蹭了一袖口的梨汤，毫不在意地伸手进自己怀里，忽然浑身一哆嗦，脸上就开始抽抽。
　　韩千里浑身一激灵，心中暗忖，这不是有什么隐疾吧？他要是倒地上了，我是跑呢？还是跑呢？
　　中年男人把手抽出来，恢复了常色道，“哎哟冷冷冷……冷！单纯就是冷！别紧张！”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韩千里。
　　“玄世责任有限公司……王伯乐……”韩千里念出这张名片，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王伯乐双手一插袋道，“正是在下！您贵姓？”
　　韩千里本能地脱口道，“韩千里。”
　　“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王伯乐说着，脸上一颗粉刺都跟着兴奋地跳动着。
　　在王伯乐看来，韩千里能够急人之所急，想来以后最次也能当个炮灰，再何况，俩人儿名字这么有缘，显然这已经不是概率问题了，不在科学的讨论范围内。
　　韩千里觉得别扭，十分的别扭，这种感觉就像是早起迟到，慌慌张张穿反了裤衩，里面还塞着一只毛线袜一样别扭，浑身不自在。
　　“千里啊，你是准备去旁边儿的人才市场找工作？要不去我公司瞅瞅？五险一金那是妥妥，没有实习期，直接八千起步！您还别嫌高，这就是基本工资，什么提成啊带薪休假啊，BAT有的咱这儿全有，BAT没的咱这儿也有！什么调戏女同事啊，乱搞男女关系啊……没看见，统统没看见，诶！视力就是这么差！”王伯乐说得油汤滴水，又伸手把韩千里的肩膀给攀住了。
　　说实在的，打这句话以前，在韩千里听来，全是屁话。
　　但是这句话有用啊，真有用啊！自己毕业好几个月了，找了几份工作，都是实习期一过就被踢，都快被踢成球了，过年都不敢回家。
　　昨儿晚上嗖嗖的寒风里，听着那句“热气腾腾的饺子”，差点儿就把鞋垫儿塞嘴里了，蹲在几平米的出租房里，抱着暖气片儿靠着发抖取暖的韩千里，及时地接到了一个同学的短信：你听过阳光工程1560吗？
　　阳光工程要我的命……韩千里看着遥远的发出地BH市，抹了抹鼻涕，跟同学聊了一晚上，一咬牙，第二天就奔火车站来了。
　　“真……真的？有……有学历要求吗？要六级证书吗？”韩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在火车站公厕最后一个坑儿里认识的会是贵人？
　　“没有！您甭说，我不问，上了211您赶紧退，985的学位证书直接烧了，什么四级六级的，过了我跟你急。”王伯乐越说越来劲，眼瞅着脸上的粉刺就要爆浆了。
　　韩千里心里权衡着，总感觉去了阳光工程就是要命，跟着王伯乐有可能会把肾捐出去，思来想去一跺脚，还是决定跟王伯乐去，毕竟俩人在厕所的相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肾诡计。
　　听着王伯乐跟说单口一样地在这儿嘚啵嘚啵嘚，韩千里忍不住随口问道，“您不是带我德云社吧？”
　　王伯乐一脸嫌弃地摆手道，“那不能！那儿班主都去拍烂电影儿去了，咱们还跟那儿去干嘛？走着！”
　　说完，就带着韩千里朝这宾利走了过去。
　　“轰轰~”
　　刚到宾利边儿上，汽车轰隆几声，就开走了，韩千里顿时就愣在了当场，三斤脑仁加一百二的智商，愣是承担不了眼前场面的重量。
　　只见王伯乐麻溜地走到了宾利旁边的一辆自行车旁边，舔脸露着不知贫穷的笑意拍了拍后座冲韩千里招手道，“上车了走吧！”
　　韩千里感觉自己像是脑梗初期，四肢完全不受控制地走到了自行车旁边，有些木讷地就坐了上去。
　　“坐稳了您叻！”王伯乐说着，一撅屁股就蹭了上去，只听“嚯啦”一声，貂皮大衣被自行车的某个部件剌掉了一块。
　　韩千里尴尬地看着王伯乐，一个“假的”两字还没说出口，便见王伯乐潇洒地把那块貂皮一扔，双腿儿踩牢了踏板，一双眼睛在雾霾里闪烁，双手像是握住了时代的方向，大喊一声，“就是有钱！”。
　　“嚯嚯嚯嚯……”
　　伴随着自行车零部件的响声，在帝都这朦胧得像是江南晨曦烟雨，却又自带一份十足接地气般引发咽炎的氤氲中，韩千里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