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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保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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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飞陷于深坑,只觉头顶那一小块四方天空由明变暗,又由暗转明......
  起初它还对着上面吠上一阵子,以期唤得援助。可后来发现,这样做纯属徒劳无益,在这个鬼地方,怎会有人来救它呢?
  或许,只会为它招来更凶残的猛兽!
  还是省着点力气,好再多撑一会儿吧。
  求生是种本能,万物皆然!
  饥饿,实为此刻最大的敌人!
  阱底到处都有它刨出的土坑。这段时间,它在潮湿的泥地里挖到三条拉直了有筷子长短的蚯蚓和一枚白色的蠕虫。相比起充斥着泥腥味的蚯蚓,它还是觉得滑腻丰腴的蠕虫,比较好“上口”,嚼着居然有股“鸡肉”的味道。
  “喀”——想吐!又终是忍住......
  因为饥饿,四肢变得绵软,已无力再去支撑身体,便只能任由它像团烂泥似的糊在地上……
  又是一个黑夜。
  张飞歪斜着脑袋,耸拉了眼皮,若非鼻孔还有喘气时的微动,整个跟条死狗也没两样!
  它自觉时日无多,纵使再不情愿,恐也只得被迫认命了。
  殊不知,此刻的黑暗中,正有两对脚步声,带动着草木窸窣,由远及近。
  其中一对,声音相对厚重,走路时偏重以脚尖着地,显然是刻意收着力,步履匆忙却不失谨慎——这,应该是个男人。
  另外一对,较之更为轻盈,步点听似漫不经心,实则错落有致,同时又稍带些许矫作感——显然是个女人。
  这两对脚步声,一前一后,行至陷阱旁,便即湮息。
  一个脑袋伸向阱口望了望。
  片刻,便听男子低沉的声音:“好像有收获......”
  “哦?”身旁的女子,声音入耳娇媚磁性,有种令人心生浮想的魔力,“那——是个什么东西?”
  “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个头好像不大......”男子道。
  “厉师怎么不下去捞上来?”女子笑道,“是怕被它伤了不成?”
  “什么话?”男子有些不悦,但又似不敢发作,“先看看清楚,小心一点总是不错。”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对着阱底照了照。
  火光跳动着,映出了他那张脸:四十来岁,瘦脸,深眼窝,鹰勾鼻。一对眸子阴鸷不定。常言有道:鼻带鹰勾者,心机颇重。
  只见他露出失望神情,骂了句:“他娘的,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条狗。这东西要来何用?看来,此番又要白走一趟!”
  这话,若让平时的张飞听着,准会不乐意。
  大叔,人家分明就是条獒好吧!
  可这会儿,一心只盼着能逃出生天的它,哪还有心思来较这个真?
  这不?骤见头顶闪现“光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从地上撑了起来,对着阱口,拼命摇尾乞怜。
  男子却未再多看它一眼,而是自顾自的嘀咕着:“奇怪了......这么个野地方怎会有只家犬?”
  他显然是瞥见了张飞脖间系着的一条红绳。
  这红绳自然是莫问为它系上的。至于它最初的本意,是想要一个和邻村阿黄脖间所戴的,一模一样的金色漂亮铃铛。
  可莫问却说,铃铛需花钱买,而绳子对方却可以白送。
  ......
  另一边,那女子听见这话,也提起兴致凑过头来看。
  这是张,只消瞄上一眼,便会令人过目难忘的脸蛋!
  其实年方二十的螓首蛾眉,只要五官周正,皮肤白点,再略施以粉黛后,都是美的。
  但重点是,这女子眉眼间,有着股天生的妩媚、妖娆、风情万种——仿佛在一颦一笑间,就能勾人心魂。
  这便是尤物般的存在了!
  她往下张望时,张飞也正翘首以盼。
  对视后,只听这女子笑吟吟地道:“哟......看这模样儿,倒像是乖巧可怜。不如将它带回,收作宠物。”
  这话本该是让张飞兴奋的,冷不防那男子竟不屑地抛出一句:“正事还忙不过来,谁有工夫去养只废物?”
  我去!张飞在心里,直想问候他祖宗。
  更为可气的是,在各自看它一眼后,这两人的注意力就此移开,完全无视起它的存在!
  山林间,夜色正浓。
  女子美目流眄,似在欣赏这异地夜景,片刻后微笑道:“厉师方才那话,奴家看来倒也未必。有些人明着嘴上说忙,背地里却是一转身,就和那‘三生堂’的侍婢,私下幽会去啦。”
  男子脸色一紧,忙道:“这话是何意......尊使可不能乱讲。这等风言风语,要是传进了上头的耳朵里去,厉某可万万吃罪不起。”
  “咯咯......是不是风言风语,厉师自己心里还沒个数吗?都说男儿大丈夫,行事坦荡荡,既为之,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女子在质问人时,笑得也很迷人。只是这迷人笑容中,显然带着刺。
  男子忍不住怫然,反唇相讥道:“这种事情,恐怕在尊使身上,也不少见吧?”
  女子闻言,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她仿佛便是这黑夜中的一支野玫瑰,夜色,未能将她的浓艳化开,反倒为之失色起来。
  “此言差矣。奴家虽常有双修之心,奈何门规森严,不敢僭越。想这同门相媾之事,做来倒也刺激,但奴家也只是敢想想而已,做,是做不出来的。再者能入我香帏的,也须经精挑细选,非是那些阿猫阿狗、凡夫走卒,就能随便沾得。”
  这话说得不紧不慢,言下之意却有明确:一、你门内偷吃,犯了禁规;二、你品味低下,连侍婢都玩,咱俩没得比。
  顿时,便让男子无言以对。
  她再问:“那侍婢可是姓邱?”
  “你又是如何得知?莫不是在我身边,你们也布了眼线?”男子神情愈发紧张地道。
  “呵呵,上头那些个大人物,哪位不是手眼通天?厉师以为你这点偷鸡摸狗的小伎俩,能逃过他们的法眼?”
  见男子沉默,她语气稍作缓和,“不过厉师也无须太过紧张,虽说门规森严,但同时也赏罚有度,只须你在此间办事得力,相信上头自是不会为难于你。”
  “是......是.....尊使说的极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低头服软,又能如何?
  再抬眼看向这个修为显不及自己的女子,他猛然想到,这狐狸精可是大长老派来名义上“协助”自己之人。
  唉!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
  竟尔他又换上了一副谄媚嘴脸,唯唯道:“到时还望尊使能在大长老那里多多美言!”
  却又怎知越如他此时这般俯首贴耳,到了女子的眼里,便越会让她坚信,眼前这家伙根本就是一块贱骨头——不时时鞭打,是不会老实的!
  “这个好说。”这狐狸精,刚刚收拾完人家,还不忘再逗上他一逗:“话说那邱姓侍婢姿色虽也一般,那身段么,倒是不赖,凹凸有致,浑圆玉润,却不知伺候厉师的功夫,是否到家?”
  男子老脸一红,想了想,道:“惭愧......惭愧……那个庸脂俗粉......自是不值一提,怎及得上尊使的国色天香、芳名远播?”
  女子闻言,格格直笑。
  心里在骂:你这半老东西,临了还不忘挖苦我一下!
  “芳名远播嘛,奴家着实愧不敢当。想我彩云归淫邪无耻的骂名,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言罢,笑声更甚!
  “这个疯女人!”厉某人心里暗骂一句,本滞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在她笑得花枝乱颤时,竟已不自觉地被吸引着往下移——
  入眼是那薄纱披肩,衣襟半敝,雪白处,一片波澜壮阔......
  直看得他心头一震,喉间直鼓。
  “奴家有个疑问甚为不解。厉师既需要灵畜来试药,直接去抓上几只不就得了,何必如眼下这般守株待兔,搞得如此麻烦?”女子问。
  “尊使有所不知,便是前几回捉那几只灵兽试药时,搞出了不小动静,怕是已被此间有所察觉。厉某以为现如今非常时期,实不宜大张其鼓,太早暴露,方才出此下策。”
  “嗯。你的想法不错。可我看这区区陷阱,困住个把普通猛兽或许还行,要真掉进来只灵兽,恐怕......”
  男子好像料得她会有此一问,“嘿嘿”一笑后,往陷阱的一侧挪了几步,蹲下身子,拨开一簇干草,只见那里出现了一个小石柱,柱眼上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灵石,正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女子顿时明白了几分,颔首道:“呣......原来你是在此设了困阵?”
  男子颇显得意地道:“这阵有大小八个阵眼,分别布于井口边缘八个方位,眼前正是其中之一。另在阱口设有机关,一旦有重物踩陷,便即启动阵法。此阵一经启动,嘿嘿,莫说困住一般灵兽,就是进阶到了化形期的千年老怪,没个半天工夫,也休想挣脱!”
  “哦?想不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小阵法,竟能有如此威力?”
  “诶!阵法哪有大小之分,只是用处不同罢了。此阵若加以放大,要想困住千军万马,那也是不难的!”男子对此似乎信心满满。
  “我当厉师独专于炼药一门,想不到在阵法上也颇有造诣,今天倒是让奴家大开眼界了。”说话间,媚眼如丝。
  男子一咧嘴,似笑非笑,此刻心中却在想:“你个黄毛丫头,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咧!若非有大长老在背后给你撑腰,老子便即刻把你推倒在地,好好地享用一番。待你伺候得爽了,老子一高兴,说不定也会传你个一招半式......”
  当然,这话当下是万万不敢讲出来的!
  只听女子又问:“你那操控灵兽的药,之前不是已经试过几回了?现今还需反复再试?”
  “倒是出了点小状况……咳,上回有只试药后的晶石虎,在遭受他人重创之后,居然就脱离了控制。这便让我想到原来的配方或有不足处。现今已重新调配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只待捕到等阶稍高的灵畜来,一试便知。”顿了顿,男子又补充了一句,“厉某深知,此次上头对这边的事非常重视,故而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很好!”女子脸露赞许之色。
  见女子再无垂问,男子把阵眼处拨开的干草,又重新盖了回去。
  又跑去附近,找来一堆树枝、干草,把陷阱口也给掩设好。
  在此过程中耳畔听得从阱底传来,由张飞鼻间不断发出的呜呜哀鸣,他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一番细细的修整后,他起身看了看天色,对女子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不如今日先回,明日这个时点再来试试运气如何?”
  “也好。”女子转身前,仍不忘优雅的轻抚一阵,披挂在她玲珑身段前的,那一抹秀发。
  两人说走便走。
  张飞的世界又回复到无声的黑暗中,不,是比之前的,更为黑暗!
  老天白白给了它一个希望,却又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当面扼杀!
  但凡能开口说话,它此刻,肯定是要骂娘的!
  这是在戏弄我吗?
  不是说好了,给带走当宠物的?
  再不济,牵回去炖成狗肉也成啊!
  却为何偏偏还要让我继续留在这该死的地方等死?
  它感觉到身体里有股莫大的悲哀,这是之前在任何绝境面前都不曾有过的。
  它开始扯开了嗓子嚎叫,那声音,愤怒、凄凉、哀伤,随着体力和信念的逐渐枯竭,最后化为丝丝悲鸣,湮灭在这无尽黑暗中......
  值第一道皎洁的光束,降射于眼门之际,张飞以为,自己已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它看来,这道光是如此圣洁、明亮,以至于能驱散一切黑暗和阴霾。
  此后却有越来越多的光束,陆续照射进来,并不断扩展,很快,便将它周身笼罩。
  或许是感觉亮得有些刺眼了,它的眼睛,竟开始缓缓眯合。
  恍惚间,好似有什么从天而降?
  竟尔,有一双手臂,将它轻轻托起。
  那指间传来的温柔,仿佛可以渗透进它身体的每个毛孔。
  这感觉,恰似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孩,冬日里扎进母亲温暖、舒适的怀抱里取暖,从此再无严寒,再无忧虑,片刻间即可安然入睡。
  此刻的张飞,便是那小孩!
  ......
  
  孙老头果然没有诓莫问。
  在莫问花了小半天工夫,就把全村三十多栋房子的柱子全给立完后,又马上给他安排了其它的活。
  人们可以在施工地的每个角落,都见到莫问光着膀子的矫健身姿。
  他光膀子,不是因为怕出汗,仅是不想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汗湿的身体,过后用水淋洗便干净了,这个简单。
  何况这些活,对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体力活!一天下来,也出不了几滴汗。
  但衣服若搞脏了,既要漂洗,还得晾晒,那便麻烦!
  莫问现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事上。
  但他有所不知的是,这村子里,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姑娘,愿意并期待着,来替他做这件事!
  村民间这两天闲暇时聊得最多的话题,便是他这个新来的外乡人。
  都说他天生神力,单单一个人,便抢了大半个村子的体力活。
  从早干到晚,又从天黑干到天明,仿佛永远都不觉得累。
  更为神奇的是,他干那么多活的同时,几乎就不用吃多少饭!
  不吃饭,竟还能有这么大力气?女人们揣着这个疑问,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身边的男人,然后摇头叹息。
  力气大、干活多、吃得少——这可是个包赚不赔的劳力呀!如果不招徕进自己家门,岂不可惜了?持家有道的长辈们掰着手指,心里头这么算计着。
  于是家中有待嫁闺女的,纷纷准备行动起来。自然这个事情,得先要争取一下自家闺女的意见。
  令他们欣慰的是,闺女们或低头含羞着把自己衣角拧成朵欢乐的花儿,或立即转去从自己的私人物品中挑选出最有价值的信物。
  其实这个结果,明眼人不用多问,便可看出了。自打村里的小孩们把莫问树为自己的偶像,形成了一个时常围绕在他周围的小团伙后,有越来越多的姑娘,也陆续参与其中。
  她们占据了自以为距离莫问不远不近,将将合适的位置,驻足观望。热情胆大的,便主动上前为其端茶递水。胆小羞怯的还迟疑在原地,手里紧攥着那条原本为他而准备、擦汗用的绣花小绢帕,未及上前交递,便已被自己掌心汗透......
  村里有着极好人缘的李婶,这两日在干活之余接到最多的任务,便是托付她去保媒。这让她无比烦恼!都是乡里乡亲的,遂了这家心愿便要得罪那家,这可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只得去找郝海生商量对策。
  听明来意后,郝海生还未及开口说话,旁边他的曾爷爷——四老中的郝老四一听就急了,这么大个便宜,岂能随随便便就拱手于人?
  可自己家族里眼下没合适的女娃啊!
  总不能让人家莫问等着自己的重重重孙女长大以后再作嫁娶吧?那娃儿至今才八个月大呀!
  可眼睁睁地错失良机,又于心不甘!
  苦思冥想后,他对郝海生道:“实在不行的话,就由老夫出面,认了莫问作干儿子吧!这不就成了一家人啦?”
  郝海生一听,差点哭晕当场:如此一来,他得怎么称呼莫问了?
  郝老四一想也对,改口道:“那便由你和他结拜为兄弟吧。”
  郝海生又不肯。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这种赤裸裸巴结人的事,他干不出来!
  郝老四当即拉长了脸,恼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到底想哪样?”
  郝海生苦思一阵,灵光乍现,喜道:“老祖宗莫不是忘了,咱家不是有个适龄的后生女娃嘛......”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围坐在一堆篝火旁闲聊的几名少女中的一个。
  郝老四顺势探头来望,片刻后即心领神会,抚须一笑,挤眉弄眼道:“你是说——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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