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个世界错了

　　宋小青和那算命先生在闺房里整整呆了一宿。
　　从百花阁出来，司风铃一直跟在宋小青后面，有些赌气又有些闷闷不乐。
　　她不住地挥着衣袖来驱赶身上沾染的风尘味，一脸的厌恶。
　　见宋小青一脸淡定的样子，她皱了皱眉，问道：“那个就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你为什么自己不试试？”
　　“滚！”
　　宋小青自然不生气只是笑笑，说道：“若只是你想的那般，自然是没什么意思。”
　　宋小青说没有意思，其实也不是虚伪，修道之人看这些事情，很难会觉得有多少意思。
　　所以一旦修了道，很多俗人才有的欢愉也就没有了。
　　司风铃低头，像是在思量着什么，而后冷冷说道：“太子寒广修这百花阁，真是荒淫无度，若是中州落在他的手中，当真会是每个人的劫难。”
　　宋小青一脸茫然，心想翔龙王朝的太子干这点事儿还能叫事儿吗？你是真不知道他干过什么坏事才会这样说吧。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那太子虽然是个混蛋，但在这件事情上却还算是做了件好事，毕竟给了这些狐狸精一处安身之所。”
　　司风铃不屑地摇了摇头，鄙夷地看着他。
　　心想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无耻的人自然觉得是好事。
　　“偌大的中州，只有这百花阁，算得上一方乐土。”
　　宋小青没有把话说完，其实他是想说那些妖魔只有在百花阁，才能奢求那短暂的温存，才不会有那些修道者前来追杀。
　　但这些话现在说了，对方也未必听得懂。
　　她还是太小了，还看不到这一层。
　　此时走在街上，家家户户都是门房紧闭，再也没有先前的各色商贩手艺，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们确实应该回山才是。但看着司风铃的模样，宋小青又有了心的打算。
　　魔煞的侵蚀，司风铃的道心其实已经受损了，虽然现在还是风平浪静的样子，却不知哪一天就会尽数崩塌。
　　择日不如撞日，宋小青想着不如现在就试试把她的心劫给化了。
　　宋小青停住了脚步，轻声说道：“风铃师妹，你为什么而练剑？”
　　“我……我练剑自然是要成为寰宇山下一个剑神。”
　　“哪又是为什么要做剑神呢？”
　　“自然是要斩妖除魔，匡天下之正途，以剑入道，以寻不老长生。”
　　宋小青摇头说道：“你这话可能问一千个修行的人，有九百九十九个都会这么说。”
　　“但凡正道皆是殊途同归，自然不会有什么区别。”司风铃反问道。“那我问你你又是为何练剑呢？”
　　十几年在山上勤学苦练，这些道经中的东西早就背的滚瓜烂熟。
　　“我吗？我最早时候练剑只是为了方便抓紫竹林的彩羽鸡。”
　　“……”
　　“若你不着急回山，我们四处走走怎样。”
　　“可现在城中半个人都没有，又有什么好看的。”
　　宋小青御起自己的紫竹棒，飞上了天空，司风铃也一脸疑惑地跟了上去。
　　薄暮剑在她脚下，今天似乎稍稍有些不稳。
　　“我们去看这世界本来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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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天空飞掠，扫荡着这空城最后的余韵。
　　飞到城郊，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荒田之上，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只有一间小小的农舍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这里农田全都荒废掉了，一眼望上去并无半分生气。
　　“你要带我看什么？”
　　司风铃看着农舍，这份荒凉让她着实不解。
　　宋小青也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紫竹棒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一个背着大包裹的妇人，战战兢兢地走到农舍前，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缓缓打开了屋门。
　　司风铃盯着那妇人许久，突然御起了薄暮剑。
　　“有妖气！她是妖！”
　　“嘘。”宋小青拦住了她，示意她要接着看下去。
　　只见那妇人一打开房门，几个四五岁大的小毛孩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这些孩子个个脏兮兮的，穿的也是破破烂烂，身体瘦弱不堪，一看便知是被遗弃的孤儿。
　　“妈妈！妈妈！”
　　“妈妈来看我们啦。”
　　妇人宠溺地抚摸着每个孩子的脑袋，忙从包裹里取出一块又一块已经碎掉的点心糕点。
　　“这是青阳城的糖葫芦吗？”
　　“没法给你们弄到糖葫芦，这些都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糕点，应该也是很好吃的。”
　　那些孩子马上疯抢起来，抢过糕点就拼命往自己嘴里倒，直到把自己嘴巴塞得满满地，完全说不出话来才肯罢休。
　　“妈妈，这次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我们？”
　　“青阳城出事了，以后妈妈或许来的时候会更少了……”
　　正说话间，突然两个持刀的男子从一旁的树林里跑了出来。
　　“就是这只妖精，这次被我们刀圣门碰上看你还怎么跑？”
　　两男子也是修行之人，虽然境界不高，但还是能使出几招法式，他们刀上的刀环在舞动中发出几声刺耳的响声。
　　“孩子们，妈妈要走了。”
　　那妇人连忙丢下包裹，脚下泛起青光，朝着另一边跑去，两个持刀男子紧追不舍，三道人影转瞬间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留下的只有那帮孤儿的哭泣和呼喊声。
　　看到这一幕，司风铃久久不能言语，一时间有些出神了，说道：“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这就是你说的斩妖除魔，看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宋小青神色亦有几分凝重，长长叹了口气。
　　“那妇人是只夏获鸟，因为自己的孩子被修道者给杀了，思念成疾，便收养了一群孤儿，这只是单纯母亲对孩子的爱，并无半分虚假，若是你杀了她，这些孩子不出几日便会饿死。”
　　司风铃的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呼吸变得散漫。
　　“宋小青你对我说这些，是不是已经听说了我的一些事情……我告诉你即便你对我说这些，我也不会感谢你。”
　　她和她的父亲元溟一样恨妖。
　　她知道自己身体里有妖的血脉，所以她时常会恨自己。
　　那个雪天，就好像是自己害死了娘亲。
　　这些她从不会说出口，表面上总是那般单纯无邪，心里却早已千疮百孔了。
　　“我一直觉得活在这世上，无论你是妖魔还是人，其实本都没有错的。”宋小青缓缓说道。“也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
　　“你想没想过，妖也好，魔也罢，都是有资格修行，有资格去求长生的。”
　　“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或许不是自己错了，而是这个世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