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久后，落一敬到后院走了走，见落梨莺站在这儿吹着凉风，便急忙跑过来劝道:“姨娘，您怎么穿得单薄就出来了呢？快回屋去吧，再吹会儿风恐怕要冻病了。”落梨莺抱着小白狗笑了笑，望着落一敬说道:“大白，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吗？唉，当年在那个山谷里，我给你和这只小狗取了个名字，叫做大白。后来呀，你便叫我小白，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落一敬转着眼珠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顺着落梨莺的话说道:“啊，小白乖啊！如今天气寒凉，还是快些回屋歇息吧，倘若冻病了便不好了。”落梨莺笑着点了点头，抬起手折了一枝梨花，慢慢递到了落一敬的手上，红着脸笑道:“大白，你给我戴上可好？”落一敬微微一笑，拿着这枝梨花拢在了落梨莺的发间，夸赞道:“嗯，小白可真美呀！”落梨莺羞涩一笑，柔声道:“大白，当年咱们在梨园的时候，也曾像今日这般折花插发。唉，咱们何时才能回去呀？”落一敬想了想，满脸窘迫，连忙岔开了话题说道:“啊，这个么，不用着急，到时自会带你回去。好啦，天色已晚，快回屋歇着吧！”落梨莺十分听话的点了点头，抓着落一敬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她四处瞧了瞧，现在却毫无睡意。看见了桌上的纸笔，便一时兴起走了过来，挥笔写了几个字。落一敬走过来看了看，笑着夸赞道:“哈哈哈，姨娘的字写得真是不错啊！”落梨莺笑了会儿，望着落一敬恳求道:“大白，你教教我你的字如何？”落一敬欣然应允，执着落梨莺的右手，一笔一划的写着。落梨莺看了一会儿，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搁下手中的笔，回过身来望了望落一敬，一脸严肃的说道:“不，你不是大白，这不是大白的字啊！”落一敬十分尴尬的笑了笑，开口解释道:“姨娘，您别生气，我只是……”落一敬的话还未说完，落梨莺便大声质问道:“你是谁？快说，你是谁？”落一敬吓得不轻，连忙说道:“姨娘，我，我是敬儿呀！”落梨莺闭着眼想了想，许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忽然跑过去抓着落一敬往外赶。一边推他走，一边骂道:“你走，你给我走，快走。”不一会儿，落一敬便被落梨莺赶了出来，站在门外傻愣愣的站了半天不明所以。落一敬低下头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黯然离去。走了片刻，便到了自己的书房。坐在椅子上慢慢静下心来，仔细回想着落梨莺方才之言。他便猜测着这个“大白”，一定是个男子。那一个男子的字，自然是苍劲有力，不拘一格的了。为了哄落梨莺高兴，落一敬便翻开各类草书字帖，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宣纸上临摹。几日后，落一敬再次来到落梨莺的卧房探望。这一次，他已经苦练书法几日，万一落梨莺再将他当作那个大白，要自己教她书法，自己也不会如前一次那般一脸窘迫尴尬，不知如何是好了。落梨莺见他来后，赶忙拿出前几日刚做好的衣服，递到他的面前笑道:“大白，这是我刚做好的衣服，你穿上试试看，可还喜欢？”落一敬笑着点了点头，急忙换上了这身新衣，转了一圈便夸赞道:“嗯，小白的手艺很好呀！”“哈哈哈，是吗？唉，当年你可是眼高于顶，一点也瞧不上我的手艺啊！”落一敬大声笑了笑，调侃道:“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使小性子啊？我当年不过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落梨莺淡淡一笑，呆呆的望着落一敬看了许久。忽然，她意念一转，瞬间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盯着落一敬吼道:“不，你不是大白，你不是他。你给我把衣服脱下来，这是我给大白做的衣服，不许别人穿上。”她一边叫喊着，一边撕扯落一敬的衣服，疯了一般，声嘶力竭的喊道:“你给我把衣服脱下来，快把大白的衣服脱下来……”落一敬看着她这般疯狂的模样，也是吓得不轻，连忙脱掉了这身外衣往外边跑了。连日以来，落梨莺总是顶着寒风坐在石板上，抬起头眺望夕阳，一会儿哀伤忧愁，一会儿又喜笑颜开，无论谁劝也不听。落一敬也不敢再靠近她了，身怕姨娘再受何刺激。这日傍晚，落一敬正待在书房里批阅奏报。忽然，一个家丁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禀报道:“启禀城主，老夫人只怕是不好了，刚才又昏过去了。”落一敬愣了愣，连忙起身跑到落梨莺的卧房。见她一直昏睡着，便拉着卢雪萍问道:“雪萍，姨娘她如何了？”卢雪萍看了几眼落梨莺，便劝慰道:“夫君放心，大夫说姨娘只是偶感风寒，歇息几日，再喝几副汤药就没事了。”落一敬点了点头，终于松了口气，嘱咐了妻子几句便转身离去。过了几日，落梨莺有所好转，还能坐起来喝药了。落一敬悄悄来到门外瞧了瞧，彼时，卢雪萍正端着药碗喂落梨莺喝药。落一敬放心不下，便抬脚走了进去，笑道:“雪萍，你先歇息一会儿吧，我来喂姨娘喝药。”卢雪萍笑了笑，连忙将药碗递到落一敬的手上。起身行了一礼，便转过身急匆匆的走了。落梨莺恍恍惚惚的望着落一敬，不知不觉间，又将他认作白启明了。喝下汤药时，便故意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吞咽。落一敬以为她是难以下咽，便换乘了小口，十分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一个时辰后，落梨莺总算喝完了药，靠着枕头慢慢沉睡。落一敬连忙扶着落梨莺躺下，给她盖上被子，望了她几眼便关上房门轻手轻脚的走了。回到书房后，落一敬急忙找来府里十几个护卫，想了一会儿，便朝他们吩咐道:“你们在这羽清城仔细找找，一定要找到一个叫作梨园的地方，听明白了吗？”众人相互望了望，忙回道:“是，城主。”十几个人沿着不同的方向找了许久，转眼间，十天半个月便过去了，却依旧毫无音讯。落一敬不肯就此放弃，三番两次的加派人手再去天下各处搜寻。夜深时分，落一敬慢吞吞的回了屋，一进门便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卢雪萍低下头想了想，过来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唉，究竟出了何事？”落一敬坐在凳子上，哀声道:“唉，这些时日，姨娘老是将我认作那个大白。可是，这个大白究竟是何许人啊？我可是从未听说过。”卢雪萍想了会儿，也说道:“是啊，我听说夫君近日在派人苦苦寻找这个大白。可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如何找得到啊？”“唉，可惜南江叔叔不在了。他是跟在姨娘身边的老人了，指定知道这个大白是谁。哦，还有那个叫做梨园的地方，我派了这么多人去找，竟然毫无音讯。难不成，这个地方是海市蜃楼，人间蒸发了吗？”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叹气，不知如何是好。这日午后，风日晴和，天气十分的好。卢雪萍扶着落梨莺到后院散步，看看一些花花草草解闷。二人走到池塘边上便停了下来，细细观赏着池塘里各色各样的鱼。卢雪萍笑了笑，说道:“姨娘，您瞧瞧这些鱼。哈哈哈，多有趣呀！”落梨莺满脸笑意的瞧了瞧，不时抬头望向四周。此刻，落一敬正站在她二人不远处，拿着剑习练武艺，舒舒筋骨。落梨莺与卢雪萍相视一笑，转过身朝落一敬那儿走过去。往前走了一会儿，落梨莺忽然发现，落一敬头顶上的一个瓦片正慢慢松动，马上就要砸到他了。危急关头，落梨莺便大声喊道:“大白，快闪开。”落一敬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拿着剑愣在原地。落梨莺焦急不已，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突然一个不小心便被几颗碎石子绊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微微颤动几下便昏了过去。落一敬和卢雪萍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扶她起来，问道:“姨娘，姨娘，您怎么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块瓦片从屋顶滑落，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落一敬心惊肉跳的回头望了望，暗自庆幸姨娘方才提醒的早。否则，这么重的瓦片砸在他的头上，那后果不堪设想。他深吸了口气，急忙抱着落梨莺跑回了屋。不久后，卢雪萍也把大夫请来，二人前后脚的刚刚进屋。大夫连忙放下药箱，走了过去，俯下身给落梨莺号脉。半晌后，便站起身来低头不语。落一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拉着大夫走到一旁问道:“大夫，我姨娘这病到底如何了？”大夫看了几眼落一敬，摇了摇头，满脸无奈。落一敬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姨娘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倒是说话呀？”大夫擦了把汗，只好说道:“回禀城主，老夫人这不是得了什么病啊！据在下刚才号脉时得知，老夫人在几十年前，曾服下一种秘药。这种药虽然救了老夫人的性命，可却是在提前透支她的寿命。唉，依老夫人现在的症状来看，她恐怕是，恐怕是大限将至。恕在下直言，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了。”落一敬惊讶得瞪大了双眼，站在原地愣了愣神，望着落梨莺哀伤不已。躺在榻上歇息了几日，落梨莺忽然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她连忙起身下榻，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这满头白发，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大限将至。只不过，在临死之前，还想再多看几眼羽清城的山河水土。羽清城，是她曾用性命爱着的地方。每一寸土，每一棵树，都让落梨莺倍感亲切，哪怕到了地下也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