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希来欧斯

　　今夜的“珀薇”名流汇聚，主办者更是加莱帝国的宫廷执法总长希来欧斯，位高权重，在加莱帝国曾享有“第一骑士”的美誉，更是帝国贵妇们少女时代的第一怀春对象。
　　虽然已时中年，但这位昔日的“第一骑士”依旧俊美不凡，气质儒雅，为人谦逊。在帝国那些贵妇乃至怀春少女们心里，希来欧斯自成名起便一直占据着“帝都最想弄上床的男人”排行榜前三。
　　当然单靠英俊的外表可担不上“第一骑士”这项美誉，更坐不上宫廷执法总长这个拥有绝对实权的位置，希来欧斯的个人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在军队服役时，年仅18岁的希来欧斯便以优异的成绩被帝国的“驱魔使”军团看中，之后收编入伍。在入伍效力的二十几年里，希来欧斯凭借着出色的个人表现从军队中脱颖而出，不断积累军功，职位在军队中节节攀升，最后更是成为了“驱魔使”军团的团长。在十年前的那场“圣灾之祸”中，希来欧斯独自一人前往加莱帝国南部的荒城卡奥，秘密潜入当地“湮魔种”的巢穴，一举破坏并捣毁了这个企图以人血献祭深渊恶魔的魔窟。
　　那次行动彻底击溃了“湮魔种”复苏深渊恶魔的计划，也让希来欧斯这个“驱魔使”军团团长名声大噪，而加莱帝国国王更是授予了希来欧斯世袭公爵的爵位，并让希来欧斯退役后，担任加莱帝国皇室的宫廷执法总长，负责维护帝国皇室的安全和帝都的和平。
　　如今十年过去，蛰伏着的“湮魔种”倒也没有重新抬头的迹象，新任的“驱魔使”军团团长也堪当大用，天资方面更胜当年的希来欧斯。
　　帝都方面也一片祥和，随着“科技之国”亚特兰蒂斯这两百多年的高速发展，其分享给大陆各国的技术逐渐成熟，人民生活也大幅度得到了提高，在希来欧斯卸任后这几年的整顿下，帝都一些不安分的因素基本被清理干净，再没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恶性事件。
　　这也让希来欧斯在普通民众心里得到了极高的评价，即使是在贵族的圈子里，希来欧斯也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而今夜这位大人物竟然会在“珀薇”举办大型宴会，这让那些想着爬得更高更远的贵族们颇为激动，毕竟只要有幸结识这位宫廷执法总长，在晋升方面可谓是畅通无阻。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抱着这种想法，每个人心思各异，作为“帝都最想弄上床的男人”排行榜前三的存在，希来欧斯的死忠粉遍及大江南北，整个帝都的贵妇们都想一睹这位大人物的真容，有的更妄想能和宫廷执法总长大人共度一夜春宵，成为他的一夜伴侣。
　　而其中想法最为单纯的应该要数一号桌上的那位客人了，啊不，或者要在客人前面加上一个“小”字。
　　这位小客人自坐到一号桌上后便没有挪过他的屁股，眼睛也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块摆在餐桌上的巨型蛋糕，好似饿狼盯着某只误入自己地盘的羊
　　小客人的打扮也很与众不同，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作为一号桌上最为尊贵的客人，他整个臃肿的右臂上竟然都缠满了白色的纱布，衣服也是市面上最为普通的棉衣，既无贵族少爷的气质也无体现门面的燕尾服，甚至连个领结都没有。
　　这种强烈的反差就好像孔雀堆里忽然冒出了一只秃头的鸵鸟，而且这只鸵鸟竟然还享受着贵宾般的待遇，被一群孔雀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一起。
　　贵族们偶尔视线瞥向一号桌，眼中带着疑惑，但又会很快地移开目光。没有人会自讨没趣地上前跟一个小孩子搭讪，也不会没脑子地凑上去发几声嘲讽。无论这位小客人穿着如何，举动多怪异，也无人能够改变他坐在一号桌上的事实，在等级森严的贵族们心里，打扮只不过是一种外在的包装，真正能够体现自己身份的……还是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时候穹顶的吊灯忽然暗了下去，几秒钟的黑暗后，位于“珀薇”大厅尽头的高台上灯光忽然亮起，照亮了高台上的男人，也照亮了挽着男人手臂的女孩。
　　巨大的惊叹声忽然从人群中响起，紧接着是雷鸣般热烈的掌声。
　　坐在一号桌上埋头苦吃的小客人在灯亮后也抬起头来，看到高台上那个如孔雀般亮眼夺目的女孩，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将头埋了下去。
　　“很高兴诸位能够前来参加这次由我举办的40岁生日晚会，也很荣幸能和诸位共同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台上的希来欧斯微笑着鞠躬，女孩也鞠躬，一缕火红的发丝忽然从女孩耳后冒了出来，却比灯光还要耀眼，“这次晚会是我第一次在如此大规模的场合公开举办，所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能够谅解，当然我更希望今夜诸位都能够玩得愉快。不过在此之前，请容许我介绍一下这次晚会最为尊贵的嘉宾，我的侄女……帝国的第九公主——希维尔?加莱恩特殿下！”
　　希来欧斯微笑着看向女孩，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穿着素白长裙的女孩提着裙边，再次微微朝着台下的贵族们鞠了一躬，端静优雅，贤淑端庄，她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美得连灯光都似乎暗淡了一瞬。
　　所有人再次热烈地鼓掌，台下不停的有人在窃窃私语。
　　“没想到九公主殿下今天也来参加希来欧斯大人的生日晚会，看来传闻说的没错啊，希来欧斯大人和九公主殿下的感情真的很好。”
　　“这是九公主殿下？她不是在亚特兰蒂斯的‘奥兰科技学院’学习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过看起来九公主也是一个美人胚子，长大后不知道又是怎样的祸国殃民。”
　　“真可惜没带家里的孩子过来，要是能和九公主聊上天交个朋友也很值啊！”
　　贵族们的声音很低，交流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有的摇头叹息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则寻思着怎样才能和九公主殿下搭上关系……
　　只有一号桌的那位小客人一直低着头，偶尔夹一块蛋糕放到盘子里，嘴上沾满白色的奶油。除了女孩和希来欧斯上台时抬头看了一眼外，其余时间似乎都是专注于桌上的食物。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希维尔，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参加姑丈的生日晚会，希望今夜大家能够玩得开心。”台上的希维尔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歪着头，脸上的笑容娇憨甜美。虽然年仅10岁，但这位备受宠爱的公主脸上却毫无倨傲之情，大家闺秀的风范此刻显露无疑。
　　简短的开场白后希维尔回头看了希来欧斯一眼，希来欧斯则上前一步，宠溺地揉了揉希维尔的头，然后张开双臂，声音浑厚如被敲响的隆钟：“那么我宣布，今夜这场晚会……正式开始！”
　　“喂喂喂，拉法尔！拉法尔！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啊！吃吃吃！哼你就记着吃！小心撑死你这个猪头！”一号桌的旁边，希维尔双手插腰，两眼瞪着椅子上正在狼吞虎咽的拉法尔，小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要不是为了维护自己娴淑端庄的公主形象，希维尔殿下早就扑上去一口咬死那个混蛋了。
　　“等我吃完这个蛋糕。”那个混蛋倒是很淡定，完全不理会身后气炸了肺的公主殿下，也毫无起来躬身相迎的自觉。
　　“你你你！我不理你了！”九公主殿下低哼一声歪过头去，通红的眼眶里隐约可见晶莹的泪光。
　　“怎么，有谁欺负我的小公主了？”这时候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来到希维尔身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不解自己这个刚刚还很乖乖女的侄女怎么会发起脾气来。
　　“姑丈，拉法尔欺负我！他不理我！”希维尔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看到身后蹲着的是希来欧斯，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拉法尔？”希来欧斯一愣，转头看向一号桌上还在埋头苦吃的男孩。
　　“宫廷执法总长大人，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拉法尔听到希来欧斯的声音，擦了擦嘴起身站立，朝着希来欧斯礼貌地鞠了一躬，神情和语气一样淡淡。
　　“你叫拉法尔？”希来欧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内心惊讶于他的淡定从容，目光却被他醒目的右臂吸引。
　　在希来欧斯的目光接触到拉法尔那只右臂的时候，他眼里忽然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光亮来，低着头的拉法尔和自顾生气的希维尔并未看到。
　　“哼哼我告诉你，你死定了！我要告诉姑丈你欺负我！”旁边的希维尔幸灾乐祸地扮了个鬼脸，娇蛮的样子让人不禁想起了摆在商店里的瓷娃娃。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拉法尔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希维尔。
　　“你你你！”希维尔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拉法尔转头看向希来欧斯，苦着小脸，表情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姑丈姑丈，你看他又欺负我！”
　　“好了好了，我的小公主别胡闹了，刚刚还以为你今天会很乖，怎么又开始无理取闹了。”希来欧斯一脸无奈地拍了拍希维尔的头，有些歉意地看向拉法尔，“拉法尔请别介意，小希维尔只是有点顽皮，并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知道，我并没有怪她的意思。”拉法尔点点头，明明很普通的举动却又把九公主殿下气得够呛，什么娴淑端庄什么优雅可爱，这时候已经完全被希维尔抛到了脑后，张牙舞爪地就要过来拼命。
　　希来欧斯连忙伸手将希维尔拉到跟前，敲了敲她的头，不让希维尔胡闹：“你的右手怎么会缠着这么厚的一层纱布，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帝都里很多名医我都认识，也许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希来欧斯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笑着说，“当然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说，叔叔我只是有点好奇，有什么冒昧的地方还请见谅。”
　　说完希来欧斯站起身，拉开一号桌的另一张椅子坐了上去，又直接将希维尔抱起来放到腿上。
　　“姑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已经10岁了！不需要你抱！”腿上的希维尔脸忽然红了起来，女孩的自尊心让她不断地扭动身体发出抗议，尤其是这时候前面还站着某个杀千刀的混蛋。
　　但希来欧斯并不理会她，只是看着拉法尔，和拉法尔缠满纱布的右臂，目光幽远，闪着隐晦的光……像是缅怀。
　　“你让我感到很熟悉，”拉法尔皱了皱眉，有些警惕地看着希来欧斯，“我是不是在哪个地方见过你？”
　　“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希来欧斯哑然失笑，“不用这么警惕地看着我，我对你并无恶意。”
　　“老娘跟我说过，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拉法尔摇了摇头。
　　“还真是一个好老妈啊……”希来欧斯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这位名誉整个加莱帝国的宫廷执法总长大人第一次有了纠结这样的陌生情绪，“也的确算是陌生人，毕竟真要说起来我和你也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你总要相信她吧？小希维尔可是带你进来的人啊，难道你不应该相信她么？”
　　希来欧斯指了指自己怀里的希维尔，还在试图证明自己的好意：“我是她的姑丈，她对我的为人最为了解，除此之外，身为帝国的宫廷执法总长，我相信你也听过一些我的事迹，所以不用怀疑我帮你是因为有什么企图。”’
　　但怀里的希维尔明显没有买账，只是一脸鄙视地看着希来欧斯，一副“姑丈你个蠢货又来坑你侄女”的表情。
　　希来欧斯握拳咳嗽了一下，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说实话吧，我之所以对你感兴趣，是因为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孩子，只是很可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死了。”
　　“应该死了？”
　　“嗯，得了某种病，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如果他还活着，想来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希来欧斯叹气。
　　“姑丈姑丈，你说的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怀里的希维尔歪着头，好奇地问。
　　“你不认识。”希来欧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倒是没有对希维尔之前的不买账感到生气，“能再次冒昧的问一句么？关于你的右手，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好奇，当然，我保证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也不会因为你的右手为难你。”
　　拉法尔抬头瞥了一眼希维尔，看到她也好奇地伸着头，紫色的眸子里闪着明亮的光。
　　犹豫了很久后拉法尔才终于开口：“我得了一种病，或者说某种诅咒吧？父母从小就告诉我，我和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我出生的时候似乎感染了某种病菌，才导致我的整个右臂臃肿膨胀，皮肤也变得乌黑。”
　　不知道为什么，拉法尔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古灵精怪的九公主殿下有着莫名的好感，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现在的自己……可是她怎么会和自己一样呢？明明她那么受宠爱，身份尊贵得如同高天的凤凰，而他只是一介平民……但拉法尔依旧能感受得到希维尔藏于内心深处的某种孤独来……所以她在加莱公园里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所以拉法尔毫不犹豫地陪她来参加她姑丈的生日晚会。
　　就好像两个孤苦无依的人在严冬里相遇，不问来路，不问归期，只是相互拥抱着取暖。
　　“病菌？有什么病菌能感染成这样？”希来欧斯皱眉不解。
　　“我不知道，也许是诅咒也说不定。”拉法尔摇头，“老爹老娘也说不上具体原因……但他们更倾向于感染了病菌。”
　　“是么……”希来欧斯低头思索，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我倒是见过和你差不多的例子。”
　　“什么例子？”拉法尔一愣。
　　“湮魔种！”希来欧斯看着拉法尔的眼睛，过了很久才慢慢吐出这个如同梦魇般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