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军师,其实过的也很苦

　　魏小虎心情悲伤的走在回去军营的路上，走着的时候，他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他停住了脚步，转身过去，看着手里拿着坛子酒的狄青轻轻慢慢的朝他走了过来。
　　“不错，很敏锐。我已经故意放轻了脚步，还是那么远就被你发觉了。”狄青说的很慢，走的也很慢，十几步路的距离被他走的像是几千米。还有五六步的时候，他又说道：“葛明，就是那个脸经常很红的那个人，和我一起的那个人，他从一个富翁的地窖里找到两坛子酒，现在只剩下我手里的半坛子，刚刚，我才跟他们几个喝了一些，如果不嫌弃，不如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喝点？”
　　魏小虎看着他，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请求，他没办法拒绝。
　　“军师，其实过的也很苦，很累。他承担了很多的东西，很多你看不见的东西。”狄青坐在屋檐顶上，一个人在说着，旁边的魏小虎一直沉默。他知道，今天晚上，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去听，安安静静地喝酒。
　　“少主受伤，也差点失去了生命。主子死，我们就得死，这是我们的命。
　　我们从小都是孤儿，在街上乞讨的小叫花子，随时都能饿死，或者被打死。老家主在街上遇到了我们，看中了我们，给了我们一口饭吃。然后我们每天都在训练，无日无夜的训练。
　　后来选了我们十五个来护卫少主。少主是一个好人。他说，他不想要我们只是杀人的机器，没有思想的人。他帮我们找了家人，只要是还有希望的，他都派人给我们去找。我找到了一个妹妹。呵，那时候她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那户子的主人也还好。但是少主还是把她要回了府上去服侍三小姐……现在她有两个小孩了。那傻丫头，呵呵……把我当成了恩人，一见到我就对我客气的不得了，害的我后来只能远远的去看看她们。
　　我没有告诉她我是他的兄长，没有必要。做一个平凡人其实也挺好。因为我的身份，注定是要死的。这十几年下来，就剩我们八个了，不，是六个半。阿蜜已经没了一支手。最小的安子，还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醒过来。如果能醒来，我希望他能活下去，替我们几个好好的活下去，去过一种我们一直期盼渴望的平凡人的生活。我们这些人，活得太累了。”狄青像是对着黑漆的夜色在说的。说完了很长的一段话，停了下来，看着黑漆漆的远方，开始了沉默。
　　魏小虎灌了一口酒，说道：“酒，是真的好酒，可是，这酒喝不醉人，反而越喝越郁闷！”
　　狄青回头看了他一眼，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一口饮下。他又继续看着夜色，慢慢地说：“我常年在少主身边，少主很欣赏你！非常非常欣赏！他总是在夸你，说你变的聪明了。一年前的你，好学喜欢思考，所以他让你学字。只是那个时候可远没现在的你机灵，那个时候，你只能算是勤快刻苦吧。也许，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读书真的让你改变了很多。知道嘛，这二十几年里我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过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会经常挂在嘴边夸奖。你--很特别!”
　　“你--很特别！”狄青说这句话的时候歪着脖子，看着魏小虎。
　　“其实，我也觉得你很特别，长的不会讨人厌，又能得到少主的信赖，自然你在我们眼里好感就多了很多了。你让我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而且，我，没什么朋友。只好找你来喝酒了，少主看中的人从来都不会错。”
　　狄青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魏小虎看了他一眼，看着坛子里空着的酒，说道：“酒，太少了。”
　　狄青愣了一会，有趣的看着他，“并不曾听说你是好酒之人啊？”
　　“我的酒量，因人而异，有的一杯就倒，有的总也觉得喝不够。”魏小虎转动着空空的杯子，“真的，非要这么做嘛？去--送死？”
　　“哈哈……”狄青大声地笑了笑，“能换来你的一句，总觉得喝不够，我很开心。
　　我们，身份不同，使命也各不相同。每个家族都有死卫，一生只守候一个主人。有一年，我和少主去了很西边的一个地方，那里有广阔的草原，很蓝的天，很白的云，那些云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那里的牧民放牧的时候，会有很多的狗一起帮着主人。有一种，叫獒，它们的一生就只认一个主人。至死不改！而我们，就属于那种獒。要去守护主人的牛羊，要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冲在第一线。只是，我们依然是那群狗中的领袖，不像那些只会围绕牛羊边上跑的普通牧羊犬。呵呵……所以，狗也有高低之分的。”
　　魏小虎看着这个站起来的人，他不是很高大，也不是很威武。但是有一种骄傲，而正是这一种骄傲，让魏小虎觉得他突然变的很高大。
　　“我们就是那只犬，把自己形容成狗，我们不觉得是羞辱。因为，我们从小就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这次，十死无生！木古长风不说他九级巅峰，单是他身边的护卫，我们怕也是……”狄青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慢慢地走了几步，一跃到了地上，然后背着手走向黑色。
　　魏小虎站了起来，对着那个背影大声的说道：“今天这酒不好喝，我会酿酒，一种比草原上还烈的酒，在都城，你回来我请你们喝，如果你不能回来，我会到你坟前与你们痛饮！”
　　狄青停了一下脚步，没有回头，又继续向黑夜走去了。
　　使命嘛？那是什么？
　　魏小虎摸了摸怀里的那个本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这黑色的夜。他不知道什么叫使命，那种很神圣，很沉重的东西应该是压在那些立志要有大作为，不是那种名留千史的诗词文章，就是开疆扩土征伐的将士，或者是那种一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的天之娇子，是那种生来就带着希望的人该去承担的。而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还是一个到现在才慢慢适应这个世界却还没完全融入这个世界的陌生人，异乡人。。
　　他的手，以前只会画画，现在却用来杀人。
　　他的使命，本以为只是继承原来的那个他去照顾好他的家人。可是，他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一种种叫责任的东西，让他变的愈发的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