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鸡蛋汤

　　当王林听到那句叫护卫来的话，就知道萧薰儿向他发出了致命一击。也是最后的通牒。
　　他再不求饶，等待他的就是严刑拷打，他这小身板，哪里吃得消这个。只需一鞭子下去，他保证自己立马就得求饶。别说一个秘密，就是自己喜欢穿红内裤的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不是说自己胆小怕事，而是自己确实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磨练。
　　平时挂水时，护士给他扎针，他都能龇牙咧嘴半天。
　　要是说他是一个勇士，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一个时代的特征，所有人都是如此。纵然有类外，也只是凤毛菱角罢了。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痛苦是大于生存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若非如此，他前世也不会选择一条不归路了。
　　小谭听到小姐的吩咐，她是萧薰儿的贴心丫头，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便向门口走去。她脚步轻盈，就像平时走路一样，没有半点迟疑。
　　望着小谭向门口走去的身影，他是茫然无措的，听着小谭走路发出的沙沙声，仿佛死神的钟声。他知道，给他墨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他无法制止小谭去叫护卫，因为小谭只听萧薰儿的话。他转身望向萧薰儿，满脸的祈求之色，都快哭出来了。但是萧薰儿依旧不为所动，就那么冷酷地望着他。
　　此刻，能救他命的只有他自己。舍弃自己的尊严，去向那个女人低头。
　　“与生命相比，尊严有算的了什么呢？何况，那个女人还是他老婆。大不了做个妻管严好了。”他最后这样想到。
　　随后，他砰然跪下，头埋得低低的。哭喊道：“对不起，我错了！”
　　萧薰儿见他跪的这么彻底，心道：“算你识相。”便轻咳一下，小谭听到小姐示意便退了回来。
　　萧薰儿走到王林面前，见王林匍匐在自己脚下，顿时心情大好。他享受这种征服男人的感觉，“你们男人不是高高在上吗，你们不是把女人当做玩物吗？你们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她让丫鬟小静搬个凳子，她就坐在王林面前，王林依旧跪在她的脚下。小娟又重新给她倒了一杯茶，她轻轻呡了一口，品味片刻，似乎感觉这杯茶水别有一番滋味。接着，她转了转杯子，然后一口喝完。杯子递给小娟。然后他望着脚下的王林，满脸笑意。淡淡的道：“好了，抬起头。”
　　王林听到萧薰儿的话，赶紧抬起头。只见看此刻泪流满面，一脸狼狈。他见小谭没有再去叫护卫，方才安心。望了望萧薰儿，他目光闪烁，不敢与其对视。
　　“窝囊废”，萧薰儿冷哼道。这次却是没有避讳，直接发出了声。
　　王林一脸羞愧，却不敢反驳半句。
　　“说吧，那东西哪里来的？”
　　王林四周张望一下，似乎怕人偷听，轻声回道：“梦中买的。”
　　“梦中？。。买的？”萧薰儿几人都十分诧异。这个回答实在是荒诞。“王林，你可知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她提醒道。
　　“真的是梦中买的。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王林露出七分委屈，三分真诚的神情。生怕萧薰儿不相信他，哭着辩解道。
　　“具体怎么回事!详细说来。莫要有半句谎言，否则，我让你哭不出来。”萧薰儿哪里会相信他那拙略的表情，直接冷声喝道。
　　“是，是，是，我一定实话实说，绝不敢有半句谎言。”王林表示一切听从吩咐。
　　然后接着道：“这件事要从我们成亲之日说起，我被人打晕之后，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来到一个奇怪的世界。这个世界里面的人很聪明，制造了很多神奇的事物。比如说：会飞的铁鸟，承载数百人，可飞在云层之上，日行万里；四个轮子的车，坐在里面很舒适，可以日行千里；还有一种叫做‘手机’的物品，可以让人在万里之外进行通话；。。。。；后来我进入一个叫‘超市’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商品，摆在那里让人挑选。我当时顺手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两个泡泡糖。当我醒了之后，我只是以为这就是一个梦而已。直到晚上才发现怀抱里面竟真有这两个泡泡糖，而我身上的二两银子已经不见了。我的糖就是这样得到的，剩下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王林说完，忐忑地望着萧薰儿，真怕她再找出什么破绽来。
　　萧薰儿听他说完。冷若冰霜，满脸黑线。她觉得王林又把她当三岁小孩子欺耍了。顿时指着王林，声色俱厉：“王林，你好啊，你很好啊。。。”
　　王林看她又要发飙，顿时冷汗直流。声泪俱下：”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萧薰儿见他如此表现，虽然未曾相信于他，却是停止了发飙。沉声道：”你如何证明自己？“
　　”我可以再去梦中世界买一次。”王林信誓旦旦地道。
　　萧薰儿见他这幅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由陷入了沉思，良久未曾说话。她不表态，王林也不敢出言催促，他现在没有话语权。
　　片刻后，萧薰儿望了望小谭，小娟，小静三人。示意她们说说自己的看法。
　　“姑爷说的梦中世界是他想象出来的，又怎么可能从里面买出东西？”小静沉声道。她的意思很明显，王林在说谎。
　　萧薰儿闻听此言，也觉得有理，看向王林，目光不善，轻哼一声。王林有苦难言，只好低头不语。小静说的是常理，他自然无从辩驳。
　　“我听姑爷把梦中世界里的奇怪物品说得面面俱到，细致入微。好似确有其事一般。我想姑爷应该是进入了梦中世界的，要不然不会这么清楚。”小娟轻声道。
　　“是啊，是啊，小娟姐姐说得对。干嘛不给姑爷一次机会，我也想尝尝那泡泡糖的味道呢！”小谭有些期待。小丫头跟王林呆的时间最长，为人善良单纯，自然而然地想给王林争取一线生机。
　　王林听到这两人的话，目露感激之色。然后看向萧薰儿，等待她的裁决。
　　萧薰儿注意到他的目光，冷哼一声，王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她。萧薰儿对他嗤之以鼻，已经懒得骂他窝囊废了。
　　“那就给你个机会。”她沉声道。
　　“谢谢你，我一定好好表现。”
　　“为防止你耍花招，今晚必须听我安排。”
　　“是。”
　　“小谭，你去叫两个护卫过来。”
　　不一会儿，小谭带过来两个护卫。“属下萧云，萧雨拜见二小姐”。这两个忠实的护卫被赐予了萧姓，也算是萧家外围成员了。萧薰儿很可能成为萧家的下一任家主，这些护卫对她都是毕恭毕敬。
　　“你们两个把姑爷带下去搜查全身，务必不留遗漏。”
　　“是。”两个护卫应道。
　　“王林，你起来吧。随萧云，萧雨下去接受检查。”
　　“是。”王林赶快起身。虽然他身上空无一物，却也没有解释什么。其实，他觉得跪着跟萧薰儿说话挺好的，比站着轻松自在，安心得多。这就是弱者面对强者时该有的姿态。
　　待这几人走后，萧薰儿又吩咐道：“小谭，小娟你们现在收拾一间屋子。里面有哪些物品都给我记清楚了。”
　　“是。”两人齐声应道，便出去了。
　　萧薰儿站起身，挪着步子走了两圈。然后坐在主位之上，小静连忙跟上去，给她斟满茶水。萧薰儿呡了一口，然后抬头望向窗外，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好美的星空，我要是能飞就好了。”她单纯地憧憬着。
　　小静也跟着转头看了一下夜空。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有流星划过。却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
　　大概一炷香后，王林和两个护卫回来了。“拜见二小姐。已查明姑爷身上空无一物。”二人躬身行礼。王林现在还有些郁闷，这两个护卫真的把他扒得一丝不挂。要是能打过，他就和这二人拼了。
　　“嗯，你们下去吧！”
　　“是。”两个护卫应声退下。
　　“王林，你先坐吧。”萧薰儿缓声道。
　　“不用了，我跪着就好。”说着，往地上一跪。这次却没有低头，而是把头扬得高高的，根本就不看萧薰儿。那样子仿佛在说：“我就跪在这里了，你能乃我何？”眼看事情有转机，他的小性子又出来浪了。
　　萧薰儿一阵无语，没见这种既怂又浪的人。不过也没多说，遇到这种人，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她连嘲笑他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旁边的小静也是一阵愕然，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姑爷的无耻行径。
　　不一会儿，小谭和小娟也回来了。“小姐，房间准备好了，里面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了。”
　　“小娟，小静你们带着姑爷去房间休息。门窗锁好，再加上封条。”
　　“是。”两人作势要带王林走。王林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等一下。然后就见他站起身来，屁颠颠地跑到萧薰儿面前。噗呲一跪。抬起头支支吾吾地墨迹了半天，也没人知道他在表达什么意思。
　　“有话快说。”萧薰儿冷哼一声。
　　他才慢慢吞吞地说道：“娘子，能不能。给我点钱？”
　　“要钱作甚？难道你想用我钱收买我的丫头？”萧薰儿不解道。
　　“娘子，你误会了。在梦中世界买东西要花钱的，我现在身无分文，只有求助于娘子了。”
　　萧薰儿见他这般说道，也未做纠缠，示意小谭拿了两锭银子于他。只是王林拿过银子，却并未起身，而是依旧跪在萧薰儿面前。
　　“还有什么事？”萧薰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王林真的事多啊。
　　“我。饿了。。”王林轻声道。或许怕萧薰儿责罚他。他连忙补充道：“给我做碗鸡蛋汤就行。准备一碗水，打一个鸡蛋进去，加点细葱，放少许油盐，烧热就行。”说完，他期待的地看着萧薰儿。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饿？按理说，今晚他吃得有点撑，现在不应该饿的？而且，现在他只想喝是鸡蛋汤。他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吃了不少鸡蛋汤。那是他刚毕业后和他女朋友租住在一个二十平方左右的小房子内。女朋友的东西很多塞满了房间，看起来很乱，在房内行走都要小心翼翼的，要不然会踩到东西。每天早上，女友都要早早起床做一份鸡蛋汤，自己吃一半，留一半给他吃。很多时候他懒在床上，女友便端着鸡蛋汤，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他。女友的做的鸡蛋汤是那么香，那么好吃。是他吃过最好的鸡蛋汤。吃完后，女友便要去上班了，女友是一名销售员，每天要工作到很晚。他能看到女友的辛苦，他也在努力地做一些事，为她分担一些压力。那一段时间很苦，是他人生中最苦的日子。但也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如果回到过去，他想喝一辈子的鸡蛋汤。
　　当一个人精疲力尽的时候就会一直回想曾经最美好的事物。比如，油尽灯枯的老人。再比如，此时王林。
　　“小娟，把我的莲子羹端给他。”她想赶紧打发了王林，怕节外生枝。
　　“小姐，今天几位少年小姐分了不少去，现在仅剩一碗了。”小娟不愿小姐将最后一碗莲子羹给王林。
　　“端给他，我今天不饿。”
　　“那好吧。”她望了望王林，颇为恼怒，害得小姐没莲子羹吃。
　　当香喷喷的莲子羹端到他身旁的桌子上，小娟招呼他饭来了，他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来，望着萧薰儿，可怜兮兮地祈求道：“我要吃鸡蛋汤，我只要吃鸡蛋汤。。。”
　　旁边的小娟看不过去了，沉声道：“小姐，我看他压根不饿，就是胡搅蛮缠而已。这莲子羹比那鸡蛋汤珍贵多了。哪有人会去为了区区鸡蛋汤，而舍弃莲子羹的？”
　　“王林，莫要得寸进尺。”萧薰儿冷哼一声。
　　不过这次王林却未被她吓到，而是，喊得更快，祈求的更真诚。
　　“求求你，我要喝鸡蛋汤。。”
　　“求求你，我要喝鸡蛋汤。。”
　　。。。
　　越往后，他喊得越悲惨。。
　　最后，他直接砰砰砰地给萧薰儿扣头，同时祈求道：“求求你，给我喝鸡蛋汤。。求求你。我要喝鸡蛋汤。。”
　　他扣头的力气很大，“砰砰砰”响个不停。鲜血已经顺着他的额头流过脸颊，浸湿了衣衫。他置若罔闻，依旧猛烈地扣头，喃喃地祈求着：“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喝鸡蛋汤。。。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喝鸡蛋汤。。。。”
　　萧薰儿整个人都被惊呆了，哪来想到这个王林居然如此偏执。随后，赶紧招呼几个丫鬟过来制止他。
　　几个人合力才让王林平静下来。
　　“小谭。你快去给他做一碗鸡蛋汤。”
　　“是。”小谭赶忙跑了出去。
　　“鸡蛋汤马上就到了，你先等等。”
　　“好啊！”王林闻言，高兴地叫好。此刻灿烂的笑容瞬间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绽放。可以看出，他笑得很开心。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开心。就像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一样。笑得很满足，除了一碗鸡蛋汤，他的人生此刻别无他求。
　　这就是弱者最后的反抗吧，用生命去祈求一碗鸡蛋汤。为的不是美味可口的食物，而是为了保留心灵的慰藉。看似执拗，实则无奈。这便是弱者惯用伎俩啊，把自己变得疯傻，从而获得超越自我的勇气。有愧于心，不畏生死。
　　萧薰儿看得傻了，她现在很后悔自己怎么招惹了一个傻子。
　　“小娟，小静，快给他处理。”萧薰儿着急地道。
　　小娟端来一盆温水，给他清洗脸上的血污。小静忙着往他伤口上敷药。
　　萧薰儿望着那个正在被百般呵护的身影，心中喃喃自语道：“是我把他逼疯了吗？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呢？。。。”
　　待两个丫头忙完，小谭端着鸡蛋汤过来。她把鸡蛋汤摆在桌子上。王林起身过来，趴在桌子上。望着鸡蛋汤，刚干涸的眼睛又饱含泪花。
　　他拿起勺子，一勺勺吃着碗里的鸡蛋汤，他的视野渐渐模糊，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出租房内，一个女生端着一碗鸡蛋汤，一勺一勺地喂给那个男孩吃。他们是那样的幸福。。。
　　“丽丽，我想你，我想回家，我想吃你做的鸡蛋汤。。。”眼泪哗啦啦的往外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