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雪中练刀

　　龙影寨有规矩，每天辰时，七位当家都须在聚义堂中议事，而其余人员都须在统领的指挥下进入校场操练。于是，一到辰时，龙影寨就开始忙碌起来，雷鸣般的呼喝声从校场传来，一直传到山顶。
　　聚义堂，众人跪坐在自己席上，讨论着近期的大小事务，李恒跪坐在第七席上，只是听，并没有开口参与。
　　今天的他身穿紫色武士服，脚踏黑色纹金履，一头中长的发丝随意飘洒，更显飘逸潇洒。
　　“如今寒冬已至，越来越多的难民流离失所，饿死冻死着甚多，一些流民聚集在一起引发暴动，到处烧杀抢掠，占领山头。如今天水郡附近多了数十处山寨，规模都在几十人到两百人之间。”二当家明叔向大当家详细说道。
　　“这种情况每年都有，不足为奇。”三当家王雷淡淡地说道，不以为意。
　　五当家赵山河开口问道：“那我们是否需要像往年一样招募手下，壮大兵力呢？”
　　赵山河一听，立即口若悬河地道：“我看没这个必要，每年来山寨报名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根本没有战斗力，只会浪费我们的粮食。而且一开春很多人又会逃跑，去年因逃跑处死人数就达八十人，实在是亏本买卖。”
　　白罗刹脸上有些伤感，质问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顿时，大厅内一片沉默。
　　大当家看了看一直没有发言的李恒，轻声问道：“此事，小七有何看法。”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又都看向李恒。
　　对于“小七”这个称呼，已经逐渐在山寨流传开去，李恒管不了也难得去管，就由得他们去叫吧，可没想到，这大当家居然也跟风起来。
　　李恒起身一拜，缓缓说道：“我山寨的宗旨是义薄云天，而义又分大义小义，小义者独善其身，襟怀坦荡；大义者，替天行道，救民于水火。只是不知我山寨是大义还是小义呢？”
　　大当家看着李恒，家目中露出欣赏，微笑开口道：“自然是大义！”
　　李恒微笑着扫视了一遍所有人，朗声说道：“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山寨虽然并非特别富裕，但也算积累丰厚。不说兼济天下，帮助附近的流民也是责无旁贷。”
　　李恒顿了顿，又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在山寨设立临时安置点，安抚附近流民，不分男女老幼，给他们一口粥喝，给他们一间草屋住，这样不仅是行大义，也有利于树立我们山寨良好的形象。”
　　白罗刹一听李恒的建议，美眸一亮，满口称赞道：“说得好，好一个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前些年我们山寨力量微弱，只能顾全自己，但现在我们已有一定积累，的确可以帮助附近百姓。”
　　其余人也都点点头暗自思量。
　　此时，王雷站起身一声大喝：“我不赞成，山寨虽有积累，但并不算充足，山寨几千人口尚需养活，哪有余粮去帮助流民？”
　　王雷说完，狠狠得盯着李恒。李恒不去与他对视，而是面向大当家说道：“凡是有舍才有得，我们救助流民，虽然短期内不一定可见成效，但久而久之，一定会民心所向，依附归顺。”
　　李恒话音一落，众人都觉得十分有理，颇为赞成。
　　意外的是，这一次二当家明伯并不赞成，他道：“救济流民自然是好事，但是如果这个口子一开，附近乡邻的百姓一定会蜂拥而来，我们山寨也确实负担不起。再则我们虽然多有金银，却少有粮米，如果要帮助流民，还需去城里买粮或者去其他山寨换粮，这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李恒不了解实情，也只能一时语塞。
　　“那我们难道不管此时吗？”司空玄紧皱眉头，开口问道。
　　大当家缓缓站起身来，道：“我明白明伯的意思，我们不是不管，但要量力而行。照往年一样，设招募点，不过要求可以放宽松一点，只要能为山寨做贡献的都可以留下，翻春后如果想走都可以任由他们离去，绝不阻拦。”
　　李恒知道现在的自己没办法说服众人做到完美，只能尽量提出一些建议。
　　李恒道：“大当家，但凡饿死冻死者多为老人和孩童，我希望我们可以收留一些孩子，他们长大了也可以为山寨效力。”
　　大当家在台上走来走去，一阵思索后，勉强开口到：“好吧，如果有养不活，愿意送来来我们山寨的孩子，我们可以收下培养，但长大后必须为山寨效力。这件事就交给白罗刹去做吧！”
　　王雷一听，如此一来，山寨岂非成了私塾，于是坚决反对道：“大当家，这不妥……”
　　大当家一挥袖子，打断了王雷的话，果断地说道：“我意已决，勿须多言！”
　　大当家说完立即宣布散会，转身离去。
　　王雷狠狠的盯着李恒，怒声到：“你们此举必定害死山寨众人，哼！”说完拂袖而去。
　　李恒看着王雷离去，内心古井无波。此时白罗刹款款而来，一到李恒面前就给他抛了个媚眼，微笑说道：“想不到小七也是个大善人啊。”
　　李恒淡淡一笑，看着门外的天空，负手而立，淡淡说道：“白姐说笑了，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树立山寨的口碑，有得必有舍，舍得之道王雷看不透而已。”
　　白罗刹娇笑道：“姐姐也不懂什么舍得之道，不过我知道善有善报，你是一个好人，谢谢你！”
　　白罗刹说完也转身离去。
　　李恒不知道白罗刹为何要感谢自己，有些疑惑。
　　……
　　黄昏来降临，一轮残阳落于山腰，将茫茫雪域映得一片通红。
　　尖刀山后山，丛林环绕之间，一块宽阔的的平地上，李恒负刀而立，如一棵苍松，岿然不动。
　　瞬间，刀光乍起，破空之声连绵不绝，李恒脚下步伐游动，带起片片雪尘，雪尘飞舞间，李恒整个人如伏地苍龙，战意冲天。手中战刀飞舞，或劈、或刺、或挑、或扫……每一式衔接完美，如行云流水，又若天籁之音。
　　半晌后，李恒脚步收拢，刀光攸敛，李恒睁开双眼，精芒闪烁。
　　李恒在此地练功已有数日，这套《血战刀法》已由开始的生疏到日趋熟练。然而李恒却并未发现刀法有何奇异之处，威力也无法和赵子兴、白罗刹等高手媲美。李恒不禁怀疑此刀法到底是否选对了。
　　正当李恒拿起刀，缓慢比划之时，身后一个中年男子声音响起：“只重刀式，而无战意，练之无用！”
　　李恒回身一看，大当家踏雪而来。
　　“参见大当家！”李恒即刻躬身拜见。
　　“你看好！”
　　大当家一把夺过李恒的血战刀，大喝一声，跃身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转，手中宝刀发出串串轰鸣，似乎在欢呼；刀光乍现，一刀、两刀、三刀……大当家一瞬间竟然连砍十八刀，每一刀并无出奇之处，却颇具威势，李恒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如果挨上一刀，立即分尸两地。
　　说时迟那时快，刀光一收，大当家已然落地，转身向李恒走来。身后啪的一声，一颗雪松拦腰而断。
　　李恒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刚才看得清楚，战刀并未触及雪松，而雪松却被刀光斩断。
　　天呐！从未听说刀光便可杀敌，这大当家是人是神？
　　在李恒目瞪口呆之时，大当家早已走至李恒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平淡的说道：“血战刀法，血是灵魂、战是精髓，而刀却只是躯壳，高手杀敌，一草可为刀、一木可为剑。”
　　李恒听得入了神，以前他觉得赵子兴就算高手了，可此刻才知什么才是所谓的高手，赵子兴之流与大当家交手，只能瞬间被秒杀。天呐，这哪里是一个群雄逐鹿的年代，根本就是一个水深万丈的江湖啊！
　　李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深深对大当家一鞠躬，无比恭敬地道：“李恒受教！”
　　大当家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轻声道：“来，过两招。”
　　李恒尚未反应过来，大当家早已出招，动若惊龙、迅猛如电，瞬间杀至李恒身前。李恒抬头望去，只见大当家眼中杀机弥漫，顿时让李恒如坠冰窖，全身冰寒。
　　李恒立刻拔刀去挡，一声轻响，木棍劈中刀身，李恒手中一颤，退后数步。大当家再次攻来，只是轻轻一扫，李恒便觉得双腿被万千刀光击中，立时跪地。
　　大当家轻轻一直，木棍点中李恒额头。
　　……
　　“大当家，我……”李恒呆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起来吧，能接我两招也算不错。”大当家伸手拉起李恒，微笑道：“剑似君子，刀如疯魔，用刀必先有战意，视死如归，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魔！如果只是一味的防御、抵挡，便已失去刀的精髓。”
　　李恒沉思片刻，恭声道：“战意之说虚无缥缈，如何凝聚战意呢？”
　　大当家道：“战！于战斗中触摸战意！于鲜血中涅槃而生！”
　　大当家一边说话，一边举起木棍指向李恒。
　　李恒向大当家扫视一眼，兴奋道：“战？好，那就战！”
　　李恒哈哈大笑，抢先攻向大当家。大当家一棍挑开战刀，呵斥道：“不对，没有杀意！”
　　李恒挥手又是一劈，大当家轻松荡开，呵斥道：“不对，把我当成仇敌，杀，杀，杀！”
　　李恒眼中寒芒一闪，眼前大当家已化作赵子兴。
　　李恒大喝一声，又是一刀劈去。大当家侧身一闪，回身一刺，直取李恒。李恒此刻状如疯魔，不退反进，一刀突去，与木棍交接，居然破棍而进，将木棍剖开两半。
　　大当家眼中露出赞赏，手中一荡，剖开的两半木棍如两条毒蛇，飞速而去，正中李恒两肋，李恒连退数步才停下身来。
　　“大当家，我，我不是故意的！”李恒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杀机，心中惊惧。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大当家哈哈一笑，转身而去，没入林中。
　　李恒看了看手中的血战刀，又看了看地上剖成两半的木棍，不由得暗暗咂舌，心里一阵打鼓：“刚才的杀机实在可怕，自己会不会深陷其中，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