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下凡

　　“哎，又只剩我一个人了。”一股寂凉在心中抹开。
　　哪吒抱着球走出球场，踮着脚踩在云霞的彼端，任不分白昼黑夜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眼中隐隐闪了泪花。他忽然停住，背过身去，几名仙人小心的从远处绕开了他。
　　他擦拭干净脸，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们，也许可以找他们玩？可随即被父亲那张严肃可畏的脸打消了念头。“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好。”他望了望手里的足球，珍惜的将它收了起来，脸上又挂出一副永远也长不大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南天门处，这里是他常来的地方，也是离人间最近的地方。守门的天兵仍握着枪，假装没看见他。
　　哪吒这次没有找他们的麻烦，而是独自坐在阶梯前，望着远处的云海。这里看不见凡间，但今天杨戬的话却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尘封了许久的窗户。那是一扇不该合上的窗户，却被天庭的严律给强行关上了，现在，窗户终于开了。
　　恍惚间，他听到了凡间的欢声笑语，看到了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心中的萌芽已然长大。
　　“下凡去看看。”一个声音在心中酝酿，渐渐一发不可收拾的卷起澎湃的浪花。“我要下界去！”他握紧了拳头。
　　哪吒敢作敢当，说做就做，当下看了一眼南天门架梁正上方，那里有一个圆圆的凹槽，似乎以前镶嵌着什么东西。
　　“还好百花神镜坏了，简直是天助我也。”哪吒暗暗一笑，忽然默念了几句法决。只见他身子一颤，跟着双目之中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变得木然僵硬。
　　半空中，一道虚影踩在云端，望着南天门外的自己，小声对其说：“你可得给我扮像点，不要被发现，要不然我就惨了！”随即身子一转，朝着下界飞去。
　　耳边呼啸的风越来越急，哪吒的心也越发激动起来，如果刚才他还有一丝对的担忧，那么此刻，飞出天界的自由感已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灵。
　　剥开眼前层层的迷雾，当蓝天彻底将哪吒包围住时，他那颗顽皮不驯的心反而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气后，忽然低头看向下方，一时间，两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目力所及，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其间井然有序的马路上，一个个“铁盒子”飞快的奔跑着，哪吒忽然看向右手边，那里有着几个硕大的烟囱在向外冒着浓浓的白烟。“这东西是个巨型炼丹炉吗？乖乖，太上老君当宝贝的那炉子也没这个大啊。”发现了这个后，哪吒对现在的凡人顿时收起轻视。
　　他又望了望东海，只见沿岸港口甚多，海面上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嘿，船越多越好，叫那老龙王一家不得安宁！”
　　哪吒幸灾乐祸的笑着，忽然两眼一转，蹙眉思索道：“恩，刚才好像听杨戬说什么西安的草地踢球爽快，看来我还得找个人问问怎么去。”想着就要落地问路，忽然迎面飞来一个白色的大鸟，吓得他赶紧躲开。
　　“好家伙，这人间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鸟了？”他却不知那是架飞机，并且驾驶室里面的飞行员此刻正在拼命的揉眼睛。
　　目送大鸟远去，哪吒便朝着地面飞去，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他望了望四周，忽然发现前面有个老头儿正在一块平地上给菜浇水，便小跑两步上前问道：“老头儿，你知道西安怎么走吗？”
　　那老头停下手中的活，浑浊的老眼望了望这个打扮奇特的小少年，讶异说：“小娃娃，你一个人要去西安做什么？”却是河南口音。
　　哪吒勉强听得懂，便笑着说：“踢球去。”
　　老头却只当他迷路后害怕的胡言乱语，于是关切地询问：“娃娃，你是不是跟家里人走散了”
　　哪吒听他左一句娃娃右一句娃娃，心中早已烦了，一瞪眼说：“少说废话，快说怎么走！”
　　老头也是个热心肠，只当他着急回家，便说：“娃娃你别着急，跟我回去我给你送到警察局，他们会帮着找你爸妈的。”
　　哪吒再也控制不住了，手一挥，老头洒水的铁壶顿时如被火烧，变得滚烫。“快说，不然把你菜园子都烧了。”
　　老头“哎呦”一声丢开铁壶，看怪物似的看着哪吒，颤巍巍指着西边说：“在西边。”
　　“多远？”哪吒问。
　　“大概八百里。”老头想了半天说。“小娃娃，你，你.....”支吾了半天却是没说出话。
　　哪吒却不理他，心中盘算了一下距离，而后身子一闪，人已腾空飞去，只留下骇然的老头呆立在菜园子中。
　　哪吒朝着西边疾驰而去，忽然想：“跟凡人说话也真麻烦，恩，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尽量不要暴露身份，万一被哪个土地看见就麻烦了。”
　　约莫盏茶功夫，哪吒盘算着八百里差不多到了，便落到地面，又找了个人问路。那人却不说话，两眼一瞪，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火车站牌：西安站，便转身离开。
　　哪吒见到了地方，当即马不停蹄找起了合适踢球的草地，可左右绕了一圈全都是高楼大厦，别说草坪和球门了，连大一点的空地都没有，一时有些着急起来。
　　“莫非杨戬故意框我？”他狐疑了半天，忽然拍了下脑门，“我怎么那么笨。”说完一闪身已跳到一座大楼上，站在高处俯瞰起全城来。
　　游目八方后，一块芳草如茵的地坪忽然映入眼帘，哪吒心中一喜，当即下楼朝那里跑去。
　　此时尚是清晨，马路上络绎不绝，全是上班上学的人，哪吒心中只想着待会儿玩耍的事情，脚下急促，奔走间，忽然感觉绊倒了什么东西，正当他疑惑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愤愤响起。
　　“你这家伙干嘛！”
　　哪吒侧目看去，顿时身子一僵，眼睛再也挪不动半分。
　　面前一位少女，约莫豆蔻年纪，只见她瓜子脸蛋嫩如新叶，粉鼻挺翘，细细的眉毛下两只眼睛宛若月牙儿，只是此刻正含怒瞪着，右手捂着一只脚踝。
　　“你你你......我”哪吒的心砰砰砰直跳，脸色变得酡红，支支吾吾，讲不出半句话。
　　少女摸了摸脚踝，只是有些微疼，没有大碍，便从地上站起，一瞪哪吒，生气的说：“穿的古古怪怪的。”忽然一看手表，顿时叫了一声，“啊呀，快迟到了！”跟着不再理哪吒，忙小跑着离去。
　　直到少女走后好一段时间，哪吒仍魂不守舍的楞在原地。“对不起。”此时他才道了一声歉，随即转醒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
　　“我，我可是哪吒，位列仙班的将军，怎可对一个凡间女子道歉。”他努力提醒自己的身份，可眼睛还是忍不住朝少女消失的方向飘去，渐渐的，他忽然追了过去。“等等我！”他焦急喊道。
　　哪吒一路尾随着少女，见她进入了一所叫学校的地方，便也悄悄跟上，守门的大爷见哪吒穿着古怪，不由拦下了他。
　　“小朋友，你来做什么？”大爷笑嘻嘻问，手还不老实的摸了摸哪吒的两团发髻。
　　“你这老头儿找死不成？”哪吒只顾看着学校里面，叫老头得了逞。
　　大爷脸一黑，转身将校门关上，不让他进去，嘴里嘀嘀咕咕：“穿的奇奇怪怪的，我让你迟到！”感情将哪吒当成乱穿衣服的学子。
　　哪吒当即火往上冒，就要冲进去痛打老头一顿，可转念一想，自己私自下凡，还是少惹事为妙，当即气哼哼忍了下来。
　　他看看自己穿着的红色战甲，沉吟了片刻，忽然望见不远处的高楼外晾着一套浅蓝色衣裳，于是走到无人的地方，身形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将衣裳换齐。“稍微大了点。”他喃喃自语。
　　他见学校正门关闭，便翻墙进入，刚一落地，一块鲜艳的绿草地顿时映入眼帘，但此刻他无暇理会，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少女。
　　哪吒走在校园内，耳边忽然响起嘹亮的读书声，他循声找去，除了发现了许多男孩女孩，却始终没有少女的身影，心中不由有些气馁。
　　回到了草地上，哪吒取出足球百无聊赖的玩了起来。他起初只是试着在草地上奔跑带球，渐渐地已喜欢上了这种柔软泥土带来的触感。
　　正玩的不亦乐乎之际，眼前忽然无声无息地闪出一个人来，哪吒只觉脚下一花，足球已被夺去。
　　“小子，球技不行啊。”晨北望健硕的身上穿着一套灰色运动服，一脚踩球，笑嘻嘻望着哪吒。
　　哪吒也不恼火，此时巴不得有人陪他玩，只听一声大喝，脚下纵起就去夺球。
　　晨北望微微一汤，球便如长了眼睛般躲开哪吒的抢夺，跟着在脚下行云流水般穿梭起来，直把哪吒瞧得眼花缭乱。
　　哪吒什么时候服过气，当即稳住心神再去抢球，却仍是踢了个空，晨北望哈哈一笑，脚下一抖，球便到了哪吒脚下。
　　“小子守好！”晨北望提了个醒，当即去夺。哪吒领悟力颇高，加之他有踩风火轮的经验，一时竟晃着球躲了开去，引得晨北望叫一声好。
　　二人如此这般你争我夺，玩的不亦乐乎之际，耳边忽然响起悦耳的铃声，不多时操场上已挤满了下课前来玩耍的学生，哪吒正恼火这些人碍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耳畔。
　　“爸！”
　　晨月小跑到操场上，望到父亲高兴的叫了一声，可随即就发现一旁傻愣着的哪吒，不由蹙眉说：“你是早上撞我的那人吧？”她却还记得哪吒奇怪的发型。
　　“我......我，”哪吒支吾半天，涨红了脸，忽然用蚊子样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早上是我不好。”
　　“哼，对不起就完事了？我的脚现在还疼呢！”晨月白了他一眼，忽然可怜兮兮望着父亲，好像特别委屈。
　　“哈哈乖女儿，人家既然道歉了就算了，而且这小子足球踢得不错，恩，是个人才。”晨北望笑着说。
　　“原来你是她的父亲？”哪吒这时转醒过来，不由吐了吐舌头。
　　“恩。”晨北望看着哪吒，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道：“小子，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校的足球队？”
　　“啊，就他？小胳膊小腿的，估计还没我厉害！”一旁的晨月数落起哪吒，的确在外人看来，这个小少年白白净净，看起来极其的文弱稚气。
　　哪吒一听，哪里肯被少女瞧不起，当即拍板答应：“好，我加入！”他又偷瞄着少女，忽然低着头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晨月，你呢？”少女见他模样稚气未脱，颇为秀气，加之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一时气也消了大半。
　　“我叫.....”哪吒刚要说出真名，忽听晨北望在一旁说：“小子想好了再说。”不由醒悟过来。“我叫李小蓝。”他看到自己的浅蓝色衣服脱口道。
　　“哈哈，好秀气的名字。”晨月噗嗤一笑，漏出浅浅的牙痕。
　　“嘿嘿。”哪吒也摸着头傻笑。
　　此时上课铃响起，晨月冲他摆摆手说：“我得回去上课了，待会儿下了课再聊。”说完跟父亲打了声招呼便返回了教室。
　　“好！”哪吒也傻傻摆手，目光望着她走远。。
　　“再来再来。”晨北望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