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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镇长眯着眼睛想了好大一会儿，闷闷地问道：“大顺，李承露一个毛头小子，他也想当村长？”
“某领导不也是一个毛头小子，都当镇长了，还不允许人家李总经理有点别的想法？”田大顺所说的“某领导”，很显然指的是李镇长。
王镇长搓了搓手，说道：“大顺兄弟，我心里有数了，你先回去，过几天咱慢慢聊。”田大顺知道已经在王镇长心中种下了萝卜，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回到南岭村，田大顺的汽车直接来到全村的人群主要集散地——小超市门前。“月痕，忙着呢？”超市门前下棋打牌的人和田大顺打招呼，他都挥挥手没有回答，唯独特别给了坐在柜台前的霍月痕一个大大的面子。
她见到他，身体不自禁地往后微微躲了躲，咬着牙齿说道：“是大顺呀，要买什么东西吗？”
“不买东西就不能来看看了？”田大顺朝她靠近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中透着暧昧。
霍月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呀？”田大顺摊开双手，露出了流氓本色，说道，“从今天开始，村里人不管谁来买东西，只要是拥护我当村长的，商品一律打八折！”
“优惠两折的差价你先给补出来！”霍月痕谨慎地说道。前一段时间，她在他手里挣了一些钱，也吃了一个大亏，这次她可要谋划清楚，免得再次掉入他的陷阱中。
“你从老子手里挣得钱还少？这次算作是优惠大酬宾吧！”田大顺无耻地说道。
“你想得美！”霍月痕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几张照片照得的确挺美的！该凸起的地方，该陷进去的地方，该白的地方，该黑的地方，都是美美哒！嘿嘿！”田大顺的无耻境界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让霍月痕恨死了他，又拿他没有办法。
“你这样的人也配当村长？给村长提鞋都不配！”霍月痕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地骂道。她说的第二个“村长”，应该是指甘正雄。
“你不会跟村长也照过像吧？”田大顺继续他的无耻，“以后要和新村长一起照哩！”
田大顺手里掌握着霍月痕的把柄，这样的把柄对于北邙山下传统文化浓厚的农村地区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此刻的霍月痕心里是最清楚的。如果可以一死了之，她宁愿痛痛快快地死了算了。
他向她具体讲了在村民来购物时，该怎么向他们宣传田大顺当选村长后的好处，以及如何很自然地将商品打八折与选举田大顺为村长紧密地联系起来。
她没有选择，只能照做。
出了门，田大顺站到一张桌子后面，悠闲地观看他们打牌。打牌的人不好意思的看看田大顺，说道：“要不你来打两把？”
“不了不了，我就是看看！”田大顺的一双手背在身后，还真有点儿村长的味道。
一会儿，他又转到下棋的人后面，静静地看着下棋的人举棋不定。
“大顺，来杀一盘！”下棋的人手里捏着“马”，邀请田大顺道。
“你们来，你们来，我就是看看！”田大顺的谦谦君子之风，把屋内柜台旁的霍月痕恶心得差点儿吐出来。
“大顺回来了，回屋里坐一会儿吧！”这是焦伯齐的声音。田大顺爽快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了。
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关好了门窗，点上烟，焦伯齐神秘兮兮地问道：“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王镇长那边已经不是问题！”田大顺志得意满地说道，“接下来就是搞定村子里的事情，主要该你出手了。”
焦伯齐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村长，村子里的事情看我的！”
田大顺还有些不放心，问道：“甘正雄当了这么多年村长，有一定的民心。我虽然也有一定的民意基础，怕不一定能搞过他吧？”
“嗨！事在人为！农村人眼皮子浅，稍微给他们点儿好处，就能马上看在眼里。而且脸皮子薄，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到时候不好意思不投你一票！”焦伯齐又给田大顺讲了自己的具体操作方法。田大顺满意地不住点头。
推荐候选人的时候，焦伯齐联络了几户自己在村中的死党，顺顺利利地把田大顺的名字列入了候选人的名单中，这个名单报到镇里审查的时候，也是顺顺当当的，王镇长批示了“同意”二字，又在后面写上“请按规定依法办理”几个字，末尾还落了他的名字，洋洋洒洒，很见功力。
接下来的几天，村内一切风平浪静。甘正雄可能村长当的时间久了，真的不想干了，也可能以为自己多年的村长，有着广泛的民意基础，根本不把田大顺这个常年在外的人放在眼里。他对换届选举工作毫不上心，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候选人，对换届的一切都采取回避态度。
田大顺正好有了可乘之机，他利用霍月痕小超市为基地，秘密地向前来买东西的人打折扣、送优惠，收买人心。据焦伯齐的意见，仅仅这样还不够，老百姓会以为是超市里的活动，没有得到田大顺多少的恩惠，思想上还会有波动。他又鼓动田大顺购买了一批大米和食用油，以霍月痕小超市进货的名义，囤积在小超市的仓库里。
村委换届选举投票日的前一天晚上八点以后，田大顺和焦伯齐一起，安排了几个年轻人，用电动三轮车拉着大米和食用油，挨家挨户地进去慰问。
每到一户门前，焦伯齐负责叫开屋门，田大顺带着两个年轻人把慰问品送到屋里，每个有投票权的村民一份慰问品。
“大顺，你这是，这是弄啥哩？”一户村民开了门，双手紧紧地抓住大米袋子和食用油的提手，嘴里说着客气的话。
“我常年不回来，回来一次来看看大家。以后我准备在村里发展，您有啥需要，尽管找我田大顺，保准不会耽误事儿。”田大顺的脸上挂着领导人以上对下的威风，说起话来彬彬有礼。这等于向人家挑明了他想当村长的野心和一定能够当选的信心。
赠送慰问品的工作一直做到凌晨，南岭村的多数家庭都收到了田大顺的关怀。至于甘正雄的亲信、近亲属，以及像李承露、锁山愚这些田大顺以为顽固不化的人，不仅得不到慰问品，还被封锁了消息。田大顺和焦伯齐故意地避开了他们。
这一夜，收到慰问品的人家，好多都没有睡好觉。多数人家都感到兴奋，不管怎么说，自己得到了真真切切的实惠，有种受到重视的感觉。还有一部分人感到忧心，他们对田大顺的为人略有耳闻，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今天咱吃人家一升，来日人家让咱还一斗，他们在琢磨着把大米和食用油给人家退回去，但又怕得罪了人，最终得不偿失。
锁山愚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发愣。他的对面坐着李承露。
“承露，今晚的星星看着好像没有几颗嘛！”锁山愚低声嘟囔着，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李承露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头喝了一口锁山愚专门给他泡的茶水，嘴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无力地说道：“被乌云遮住了呗！”
锁山愚怔怔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慢悠悠地点燃了自己的旱烟袋，抽了两口，才慢吞吞地说道：“不知道甘正雄个龟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承露说道：“甘叔不会是不想干了吧？”
“我看也像！他不想干，没有什么，关键是不能让田大顺个龟孙干。他要是当了村长，全村人都会跟着遭殃。”锁山愚气愤地说道。
李承露从他气愤的样子看，看出了他的一些精气神，但那股子狠劲儿、猛劲儿很快消失殆尽了。锁山愚恢复了最近颓靡的形象，又开始有气无力地抽起了旱烟。
“锁伯，要不咱俩站出来说句话？”李承露提议道。他觉得自己在村里威望不够，选举村长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出面挑不了大梁，还是应该拉上德高望重的锁山愚。
锁山愚没有理他，自顾自地低头抽烟。直到一锅烟抽完，他才抬起头来，望着李承露说道：“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老了，掺和不动这些事儿了。”
李承露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个人坐到晚上快十点，李承露为了不影响锁山愚休息，便告辞出来。半路上听到路上有动静，他躲在黑影处，看到田大顺和焦伯齐带着几个年轻人，往人家家里送东西的情形。
回到家中，李明堂已经睡着了。床头凌乱地放着他的作业本，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爸爸”“妈妈”几个字。李承露再也没有了睡意，他想起了大冢内埋着的父母。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一个“死”字。人固有一死，死了倒还干净，一了百了，没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
天亮了，太阳从窗户处斜照进来，照得李承露的眼睛有些发涩，酸酸的，想流出眼泪来。哥哥李明堂醒来了，急急忙忙地穿衣服，甘老师在学校等他去上课呢。他的早饭现在也是和她一起在学校吃哩。这样李承露可以省去很多心思和时间。
选举日当天，人声鼎沸，处处都是热闹的人群，人人的脸上都挂着稀奇古怪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甚至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甘正雄本人没有露面，有人说他是自己给自己个面子，已经退出了竞争。田大顺喜气洋洋，满脸的笑容，站在投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等着选举的结果。
结果不出所料，田大顺顺利当选为新一届村委会主任，成了名副其实的新村长。人们纷纷起哄，闹着让新村长表示表示，他却“嘿嘿”一笑，双手背在后面，仰着脑袋，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