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 章 服膺

　　第38章服膺
　　孟子谦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编辑，听了杜仁礼的一番话，又问了一些问题后，看到名编辑的坦途在朝他招手。
　　他当下拍板，只要杜仁礼新书的写作水平不输于第一本，他会动用一切关系，以最快的速度出版。
　　杜仁礼要的就是孟子谦这些话。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开学，他估算了下时间，说暑假完成前交初稿。
　　孟子谦激动得腿都软了。他一把握住张小锋的手：“小锋，你放心。回去我就申报选题，你的书稿完成时，前面的工作都差不多了，总编只要审过，我们出版社会加班加点地编校，一个月就能面市！等咱们这本书打响，我会向总编和社里申明，揭开陈来真正的嘴脸！”
　　到那时，作为畅销书作者的陈来，还有中学生张小锋将会被推到舆论的浪尖，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在全国人的围攻下将见分晓。到时候，陈来如何，孟子谦不再关心，他可以预见张小锋会获得空前的关注。只要张小锋能顶住专家的质疑，那么，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对阵中，孟子谦将会成为仅次于作者张小锋的最大获益者。同时，这本书将会为出版社带来巨大的利润。孟子谦想起可见的未来，心脏抑不住的狂跳。再看青涩稚气的张小锋，比看到自己的初恋情人还要激动。
　　“小锋，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孟子谦对未来的衣食父母关怀备至，“你一个人来的上海吗？”
　　“孟编辑，谢谢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张小锋没有把参加作者交流会的事告诉孟子谦。毕竟，在他的骨子里，写这些东西只是为了赚钱罢了。要是生活还如上世一样，他至于杀鸡操牛刀吗？
　　儒家追求“立德、立言、立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写这些小说只是“雕虫小技”。杜仁礼在传统士大夫的家庭中长大，本不屑为之。但他在军营中两年的生活，还有饿殍遍野的亲身经历，让曾经的贵公子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一文不名的草根，他首先要生活，接着才可能翻身，实现阶层跨越。
　　所以，当孟子谦激动不已时，杜仁礼这个中心人物一派云淡风轻。他这淡泊安静的态度，让孟子谦佩服不已。
　　试想，有哪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人剽窃，不会怒气冲冲？可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初中生，平静无比地接受了现实，还说出了应对的方法。孟子谦能不服膺吗？
　　“对了，你说你家在农村，家里有电话吗？”孟子谦不想张小锋一去，自己找他费周折，浪费宝贵的出版时机，听张小锋说没有后，当下便决定带张小锋去买一个传呼机。
　　杜仁礼也正想有个东西方便联系。他曾想过给家里装电话，但他平时都在学校住，离家远，用上的地方不多。而现在市面上有一种可随身携带的砖块大小的移动电话大哥大，但太贵了，要一万多元，而他作为学生拿着又太显眼，所以也正想买一个传呼机。
　　杜仁礼坚决辞谢了孟子谦的好意，自己掏几百块钱买了一个黑色的不起眼的传呼机。
　　与孟子谦道别后，杜仁礼沿着黄浦江慢慢走。关于万历年轻时的佚事，他知道的当然不止那本书稿中所写的。他原来也没想过会顺利出版，现下有了孟子谦的大力支持，他要尽快回家赶稿子。
　　杂志社的交流会本来是五天，杜仁礼向负责老师说明情况，说家里有急事，老师虽然有些替他惋惜这次免费游玩上海的机会，但看少年急切的眼神，只得嘱咐他路上小心，并贴心地为他定了第二天回家的车票。
　　离回家还有一天，杜仁礼不想再去交流会看到陈来，便一个人在外面游逛。他吃了当地有名的小吃，上了明珠塔，去一边的大学校园里转了一圈，看天色渐晚，便准备回住的酒店。
　　路过一个蛋糕店，他想起张小佳自从在电视上见过什么蛋糕后，一直念叨着要吃。杜仁礼便排队买蛋糕。
　　卖蛋糕的小姑娘听说杜仁礼要坐火车带回家去，便让他选别的糕点。杜仁礼谢过人家，选了一大包各种可以存放的甜食。
　　他付了钱，提着东西往回走，拐弯的时候，见垃圾箱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在拣东西吃，他于心不忍，拿出包装好的一小袋糕点轻轻放在垃圾桶上，正要悄无声息地离开，那人抬起头，看到上面的糕点，喜出望外，抓起就往嘴里放。
　　杜仁礼却呆住了，他看了看浑身脏兮兮吃得正欢的乞丐，叫道：“表哥。”
　　姚明山抬起头，看到杜仁礼，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接着低下了头，用脏兮兮的手抹眼泪。万般情绪涌上少年的心头，最后化成了无言的哭泣。
　　杜仁礼不想惹人围观，拉住姚明山，拦了辆出租车，可出租车的司机见姚明山又脏又臭的样子，不愿意拉，最后多掏了一半钱二人才上了车。
　　到了酒店，姚明山止不住大哭了起来。
　　当初要没有杜仁礼的帮助，姚明山不会那么顺利地离开家。如今看到姚明山竟然沦落到做乞丐，杜仁礼心里多了一分自责。
　　“表哥，你怎么到了这里？你不是跟大伟哥他们在一块儿吗？”杜仁礼道。
　　曾经明媚阳光、不可一世的少年满脸泪痕，他断断续续告诉了杜仁礼实情。
　　原来，姚明山跟着张大伟进了电子厂后，新鲜劲儿一过，便不愿一天十四五个小时都做苦工。刚好，王小虎去找张大伟等一干老乡，说是有轻松的活儿干，姚明山不顾张大伟的劝阻，便跟着王小虎走了。
　　到了地点，才知道王小虎跟了一伙人，不仅收保护费，还暗中卖白粉。姚明山当下不愿意干了，可他在电子厂没挣到什么钱，在家又大手大脚惯了，手里也没有什么余钱，王小虎一番好言规劝，他便稀里糊涂入了伙。
　　他害怕火拼打架，王小虎便让他只暗中送白粉。他看事情隐秘，他只需把一两块饼干大小的货带给人就行，便干了几次，得了几百块钱。后来有一次，他带着东西到指定地点，刚把东西给人，忽然看到旁边几个便衣警察模样的人，朝他挤过来，他吓得撒腿就跑。就要被人追上时，他运气好，半路上横出一辆救护车，他趁机逃掉了。
　　虽然逃掉了这一劫，姚明山却吓破了胆。他不敢回王小虎的地方，也没脸再回去找张大伟。更怕呆在原地被人抓住，想回家又怕家里也会有警察抓，便在火车站随便坐了一辆车，想过几个月后再回家。谁知路上被人偷了钱包，他身无分文，又没有身份证，只好到处流浪。
　　“你为什么不向警察求助？给家里打个电话后，舅舅也会把你接回家。”杜仁礼道。
　　“我哪敢找警察？现在我见了警察跟老鼠见了猫，跑还来不及呢。”姚明山吃着杜仁礼买的饭菜，不解地看着表弟，“他们要是知道我卖白粉，还不把我抓起来？”
　　“你一个小虾米，逃就逃了，谁还会跑几千里来抓你？”杜仁礼笑，“你以后不要再做那样的事了。”
　　“真的？唉，我再也不做违法的事了。”姚明山吃过饭，洗了个澡，重新恢复成一个阳光少年，只是瘦得有些厉害。
　　姚明山向家里打电话，问姚国梁最近有没人找他。姚国梁道没有，问他最近怎么样，要是受不了苦，赶紧回家复读。姚明山乖乖地应了。
　　“小锋，你怎么来了这里？”姚明山心放肚子里后，在杜仁礼住的屋子巡视了一圈，“姑父啥时候发财了，你住这么好的屋子。”
　　杜仁礼把原因告诉他，姚明山满脸的不可置信：“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唉，早知道我就听你和我爸的。回去好好学习，再也不出来瞎混了。”
　　姚明山说起几个月打工的经历，流水线上的工人就如没有思想的机器，每天就是低头干活。刚开始出门闯荡天下的豪气在流水线上一天天消磨殆尽。
　　“唉，出了门，才发出我什么都不是。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就跟我爸说的，只能做苦工。”姚明山经过几个月的煎熬，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好后悔以前没听家里人的话。像大伟哥那样，在工厂呆着，我觉得没有前途，可要像王小虎那样做犯法的事，挣钱快些，我又不敢。小锋，你说，除了读书我们做什么好？”
　　“表哥，你受了这么多的苦，难道还没体会出来？对于我们底层的人而言，读书才是最快的捷径。不读书只能做苦工。也许有一天在外做苦工能闯出来眉目，但相较读书而言，还是太苦太累了些。你回去后，好好读书吧。如果实在读不进去，跟舅舅把祖传的手艺学了，将来你才不会饿肚子。”杜仁礼语重心长道。
　　和杜仁礼同住一屋的作者是本地人，晚上并不在酒店住，因此这一晚杜仁礼和姚明山住在一块儿，二人聊了半宿。
　　得知张大伟一直在电子厂勤勤恳恳地干活，王小虎走上一条一去不复返的道路，杜仁礼长叹一声。
　　我们都要长大，只是成长的过程各自不同罢了。
　　第二日，杜仁礼和姚明山老早起来，简单收拾一番后，退了房准备离开。见大厅里一个男子追着一个小姑娘匆匆而去，姚明山道：“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咱老乡。要不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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