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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新世界,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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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面前的一切都如同幻影一般退散了,天空停止了电闪雷鸣,原本的冰原也变成了开满野花的草原,可天空却还是那个充斥着黑暗天空。草原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无处不见的尸体堆积如山,一切都在枯萎。
  末日没有褪去,只是从一个末日来到另一个末日而已。
  空旷的草原上厮杀不断,震天的怒吼,临死的哀鸣,各种耀眼的魔法纷纷炸裂,绽放致命无比璀璨夺目的死亡之光。
  各种狰狞的恶魔从虚空中跳出来,无论怎么杀也杀不尽。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这是人类对抗恶魔入侵以来,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场战斗,也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战斗。可人类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草原的一侧,一堵高大宽厚的城墙立在那里,城墙上每一块儿砖都价值连城,比金子都贵,为了打造这层防线,圣阶强者屠戮深海中的整个物种,用它们的尸体锻造出了这巨大的防线,防线贯穿整个草原,连接着巨大如天堑般的峡谷,将这个地方卡的死死的,这是千年前专门为了抵抗魔族而设置的究极防线,也是最后的防线。
  而原本抵抗恶魔的防线一共有十层,每一层防线都是大量财物人力锻造而成,可那些防线全部都被恶魔无情的开了一个裂口,人类已经非常努力的在守防线了,可是却难以抵挡恶魔凛冽的进攻,一而退在而退,只剩下了现在这最后的防线。如果连这条最后的防线也被破掉,那么恶魔将彻底闯入大陆,再也没有可以阻挡恶魔前进的防线,到时候一切都将生灵涂炭。
  人类临时扩充出来的千万大军,此时已经死的只剩下了几十万人而已,防线的各种防御武器的运作已经有些艰难迟钝,他们这点儿人就快要守不住这层防线了。
  恶魔们不仅实力强横,可以说是以一敌百,更要命的是怎么杀都杀不完。你杀死一个恶魔,就会有一个恶魔瞬间补充进来,杀死十个,就会有十个恶魔补充进来,你杀死多少个恶魔,就会有多少个恶魔从虚空中跳出来继续战斗。可人却是死一个少一个,没有多少人可以补充进战场。
  资源也即将见底,每天都有大量伤者没有药物救急而死去,现如今更是腾不出人手去救治伤者,就连后勤都上了前线,让防线勉强继续运作,抵御恶魔的入侵。
  战场上那一只只由人类最强者组建队伍,躲在防御阵中轮流击杀撕裂防御阵并闯进来的恶魔,他们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可恶魔却怎么也杀不尽,他们已经力竭了。
  防线已经运转到了极限,他们也到了极限,或许他们已经没有机会看见明日升起的晨曦。
  不过人们都在等待,等待诸族的支援来临。长官们为了鼓舞士气,从抵御恶魔的第一天起,就告诉众人,帝国与其他王国已经向诸族求援,只要将恶魔堵在这里,等待援军到来就可以了。
  人们一直在拼命阻挡恶魔,可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长官们总是那么一句话,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诸族的援军很快就会来了。
  可随着一天天过去,人数也从千万之巨,死亡到了不足一成,防线也丢了九座,只剩下了这最后的一道防线。
  坐在联络室的士兵一次次将那些求援失败的事情传达给指挥官,指挥官们已经惧怕了那联络室,因为每次传达过来的消息都会将他们往绝望的深渊拉深一步。
  可指挥官们还是装作满脸希望的样子去鼓舞众人,跟大家说,某某族已经同意来援,已经在到来的路上,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可其实大家都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连人类自己都怕死不愿意来支援。又如何去要求诸族会来呢?如果真的会来,早就来了,可是即使到了这一步,众人也还在欺骗自己,相信诸族会来的。
  可诸族又怎么会去呢?
  诸族们皆骄傲孤僻,不屑于其他种族合作,哪怕是恶魔来临,诸国王侯一个个去请它们一起对抗恶魔入侵,它们也爱答不理,更有甚者将王侯虐杀,挂在领地入口,警示人类不要再来求援了。
  人类成立的诸族联盟到头来,只有人类自己孤独的坐在会议圆桌的一方。
  此时将视线放到战场上,
  一个正在拿着魔导站在城墙裂缝缺口处轰击恶魔的人,一边开炮,一边将各种混合物往缺口上填补固化,他叫戈尔德,前半个月在下面的战场上作为炮击手进行着战斗,但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剑士,并且作为剑士来说实力还不弱,后半个月几乎成了后勤加泥瓦匠兼并炮击手。
  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做的尽是他不想做的工作,不过他的运气挺好的,不仅没有死在前半个月的死亡式战斗中,连大点的伤都没有受过,每次都有惊无险躲过各种致命攻击,比如恶魔们联手释放的死亡射线,蹭着就死,连城墙的防御阵都能短暂击穿,还有外面那沾染上就无法熄灭能焚烧灵魂的黑色火焰,此时已经遍布整个战场,如果不是防御阵阻挡,防线中的人类早就灵魂枯萎而死了。不过防御阵已经无限弱化,时不时都有恶魔撕裂防御阵冲进来,剩余不多的人,只能一边艰难维持着防线的各种运作,一边抽出一部分强者与恶魔厮杀。
  戈尔德瞄准战场某处正要对人类强者下杀手的恶魔,一炮轰了过去,准确无误击中恶魔,不过这只恶魔太强了,没有受到丝毫伤害,人类强者还是含恨死在了恶魔手中。戈尔德偶尔也会进行像这样的支援,不过那只恶魔强的已经匪夷所思了,一只恶魔单挑一整只小队,还能有空释放那种低阶恶魔联手才可以释放的死亡射线反击城墙上的炮击手。
  突然,那只恶魔朝着戈尔德这里来了一道射线,那死亡射线实在太快了,根本就是指哪儿打哪儿,躲无可躲,挡无可挡。戈尔德只能眼睁睁地,无比绝望地看着射线光速穿透过来,瞬间击碎了他修的差不多的城墙,气的他破口大骂:“王八蛋,要不要点脸了!我辛辛苦苦花了几分钟才修的差不多,你就给我打碎了。”
  戈尔德说着不害臊的大话,激动的朝着恶魔又开了几炮,结果脚下一个不稳,从城墙缺口上栽了下去。他前脚掉下去瞬间,恶魔又一道射线射了过来,打在了他刚刚站的地方,缺口被炸的更大了。戈尔德趴在草地上暗自感叹着倒霉,捂着鼻子,晕乎乎的抬起头才发现面前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刚刚就有一个人一直站在城墙下,背对着城墙,可他却没有发现。
  戈尔德觉得他不像是那些在战场上战斗的精英,但却没有丝毫胆怯的空手站在这里发呆,无有一丝动摇,让戈尔德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面前的这个背影也许只是一具站着的尸体。
  因为在战场上他见得他多了,身边正在战斗的伙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莫名其妙死掉了,死后还保持着开炮,或是挥剑的动作,你只要去一碰,他们下一刻就像失去平衡的木偶,身体支离破碎倒在地上。
  也有一部分是死在疲劳的战斗中,身体上没有伤痕,直到死前,还在保持着战斗的动作。
  但戈尔德觉得他应该是被莫名其妙的力量给杀死了。
  但这个背影的主人并没有死,他虽然变成了普通人类,也比远处那只强大的恶魔要恐怖,他可是杀死一切生灵,就差一步便杀死世界的邪魔,被世界所憎恨的恐怖之物。
  可是当他被拉入这个世界后,所有的力量全部都不见了,世界也不再憎恨他了,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会流血,会死掉的普通人。
  他目视结界外坐在王座上的黑色虚影,那是恶魔之主,凌驾一切恶魔之上的王,真正的魔王,是这末日的始作俑者。而他居然在考虑要不要上去灭掉它,夺取它的力量。
  就在这时,天使轻轻落在了他身旁,失去了身体,也失去了光辉,导致没有任何人能看得见它,只有他除外。
  天使蹦蹦跳跳的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拥抱这个到处燃烧着黑色火焰,堆积着尸体的世界,随后又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里是阳光明媚青草芬芳的美好地方,天使转身子微笑着面对他说道:“恭喜你来到了一切生灵所希望的世界”
  他张了张嘴,想说这末日难道就是生灵们所希望的世界?可是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来。
  天使洞穿了他的一切想法,说道:“是的,这是人们所期望的世界,也是你所期望的世界。我限制了你对身体的掌控,导致你语言能力丧失,你无法用这迟钝的身体去杀死任何人,更无法杀死那个魔王夺取力量。在这个世界当中你不可以杀死任何生灵,哪怕是一草一木,所以你只能向别人乞讨食物。如果你杀死生灵的话,你会被一切生灵憎恨,被整个世界所憎恨。”
  他觉得面前这只天使如春风般的笑容充满了恶意……可,那又如何呢?他本来就是靠着被人憎恨,才拥有了毁灭世界的力量,被憎恨才正和他意。他只会在别人憎恨中越来越强。
  他阴冷的笑了,因为语言能力丧失,只能发出这样短促古怪,意义不明的怪声。
  这一举动使得被无视的戈尔德吓了一跳,戈尔德心脏都差点停了,大气不敢喘一下的趴在地上观察这个人。
  可是,这个背影又僵住了,变得一动不动。
  戈尔德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因为那只强大的恶魔已经灭了那只小队,正朝着这里走来,面前这个人大概是被吓傻了。
  可其实他连看都没有看那弱小的恶魔一眼,他正在盯着魔王,那平淡而又目中无人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蝼蚁,但他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连这蝼蚁的召唤出来的恶魔也打不过。
  他目中无人,连正视走过来的恶魔都不屑去做,可恶魔也同样对于这没有丝毫力量波动的人族蝼蚁不屑,不紧不慢走过去,一巴掌拍过去,想要打飞这只挡路的蝼蚁,也许不会如它愿,因为它知道自己的力量可能会瞬间将这蝼蚁打得粉碎。
  出乎恶魔的意料,这挡路的蝼蚁没有被拍碎,只是泼洒着血液,身体扭曲飞了出去而已。恶魔一步不停的继续往前走,发现前面还有一个蝼蚁趴在地上,举着魔导炮,刚想抬起手把他化成灰,就看见这只蝼蚁很识相的滚到一边让出道路,并用石头砸晕了自己。
  恶魔怪笑着从裂口冲了进去,进行着单方面的杀戮,士兵们的惨叫声无比凄惨尖锐,让人心发麻,一个个站在据点的人被杀死,那些据点都是运作防御阵重要位置,随着人被不断杀死,防御阵以肉眼可见速度暗了下去,撕裂防御阵冲进来的恶魔越来越多……
  落在不远处的他,血止不住的从口鼻不断流出,眩晕过后是全是散架般的疼痛,明明这种微不足道的疼痛算不了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无比难受。要知道跳下深渊中的他,经历过世界上的一切疼痛与恶意,在恐怖的绝望中,无时无刻都在让灵魂堕落崩坏,可是他撑住了,他承载了整个深渊中的苦难绝望与痛苦,死亡的疼痛在这深渊的意志下都显得是那么的幸福。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现在会觉得疼,不想死掉。
  “因为你是个普通人,与人一样会觉得疼,会伤心,也会怕死。”天使蹲在他旁边看着他:“放下你所背负的罪吧,这是所有人都期望的世界,也是你所期望的世界……”
  胡说八道!这个世界怎么会被人所期望?
  他逐渐暗淡的视线,望着消失的防御阵,冲进来的恶魔大军带着绝望的黑暗,将面前一切生命杀死。
  每一次惨叫,每一次死亡射线的闪耀,都有数不清的人被杀死,炸裂的残肢从天空中落下,鲜血将防线都染红了。
  但他笑了,每笑一下都是剧烈的疼痛,可是他却无比高兴,因为这真的如天使说的一样,这是他所期望的世界!
  ——期望着世界毁灭。
  此时剩下不多的几千人聚集在地下室中,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防线已经无法维持,只剩下这巨大的城墙来孤独的抵抗着恶魔大军前进的脚步。
  听着外面炸裂声,坍塌声,他们再无战意,他们能活到现在,实力跟运气都是最好的人,他们提议在防线完全被破开之前逃跑,以他们的实力是不会被恶魔追上的。
  看着人们一个个离开,最高指挥官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他无法阻止他们离开,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勇气呆在这里了。
  此时旁边接收情报的机器响了,指挥官失神的拿过情报,抓在手中,可他此时又怎么能看得进去呢。
  随便扫了一眼,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句话:不要怕,我们来了!
  随后一颗留影水晶被传送了过来,伴随着剧烈晃动掉在了地上,将一幅幅画面投影了出来,那是一个个平民自发组织的队伍,他们穿的破破烂烂,有的还拿着镰刀和家用厨具,随着画面流转,一个个声音如同集市般嘈杂的爆发了出来。
  “放心吧!诸族不去支援,我们去。”
  “不要怕,还有我们在!”
  “我们没有钱,但是我们有命”
  “对不起,让你们独自撑了这么久!”
  “我们想让你知道我们来了,所以把军事基给抢了下了。死了不少人……”
  “只要再撑一下就可以了,我们已经看见防线了”
  下一刻,机器不断传送着一张又一张纸,像是坏掉了一样,那是各种各样的人发来的信,还有留影水晶这样的东西被传送过来。
  打开一看,那是一个个人的签名,写得密密麻麻的:
  “我‘希伯来’来了!”
  “我‘艾兰’来了!”
  “我’‘盖尔’来了!”
  “我………”
  信将整个桌子都堆满了,留影水晶也掉了一地,机器却还在继续传送着。
  指挥官笑了,防线已经破了,他们过来又有什么用,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笑得泪流满面。
  当初征集这千万人军队时候,东拼西凑,才凑齐了千万人,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来,人们都怕死。
  指挥官本以为各国的人早就跑了,事实也是如此,他经常收到某小国家的人都跑光的消息,帝国也有大批人往别处逃难,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愿意来。
  指挥官发了封回信回去,告诉他们不要来了,防线已经破了。发完信后,指挥官站了起来,挺起胸膛,将自己的勋章又擦了擦,他要出去继续去战斗,即使明知那是无意义的,他也要守护后面的这片大陆,哪怕是争取一分一毫的时间。
  最初他是为了守护家庭,为了职位与命令,可现在,他不想让后面的任何人死去。
  地下室内的人们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人再走,都默默无言跟着指挥官站到了城墙上,背对着身后的大陆。
  站在巨大城墙上的他们,还有下面黑压压的恶魔大军,使得他们显得那么孤独,不过他们一想到后面也许有人给他们祈福,有人在等他们凯旋,他们心中的一切负面情绪与疲倦都消散了一样。
  指挥官望着黑暗的天空下黑压压的大军,抽出指挥刀挥下,底气十足,没有丝毫惧意喊道:“我们杀!”
  他们就像一粒石子丢入汪洋大海,冲下了城墙,杀向恶魔大军,他们在恶魔的海洋中挣扎着,一个个死去。
  巨大的防线开始坍塌,被恶魔们砸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恶魔冲过了防线,扇形扩散着向大陆冲去。。
  指挥官浑身燃烧着黑炎,再也撑不住了,他不甘的倒了下去,无力的看着恶魔争先恐后往防线内涌入,心中充满了绝望。
  明明是那么的残酷,可不知道为什么,天使对着躺在地上的他说道:“你看,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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