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许默白告诉景月他下午六点到，但其实他提前了两个小时到达阳城。
　　
　　他站在咖啡厅外面仔细打量坐在落地窗里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职业套装，坐姿拘谨，神情憔悴，手里紧握着手机不时左右张望一副惊弓之鸟状态的女人，嗤笑了声，然后扬头自信满满的走进咖啡厅。
　　
　　林晓曦向研究所请了半天假，来见朋友推荐的知名刑事案件律师——许默白。
　　
　　她在网上查过，是个十分厉害，获胜率达到100%的律师。
　　
　　不过她还是有几分担忧，毕竟这件事在网上闹得这么大。
　　
　　研究所的人现在十分不待见她，领导也找她谈过好几次话，句里行间都是希望她能自己承担社会谴责主动辞职。
　　
　　林晓曦捏紧拳，心里愤懑不平。这些披着人皮的狼，明明获取暴利的是他们，现在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了她身上，好似将出了问题的药品卖到医院的人是她！
　　
　　林晓曦又看了遍手机上的时间，离约定的时间只差三分钟，她有些不耐烦，打开微信在一众律师的微信中找到许默白的，发信息催促，然后端起咖啡喝。
　　
　　心里对这个名律师有些不满。
　　
　　都说客户就是上帝，还敢让上帝等他。
　　
　　看来见面后她还得在看看其他的律师。
　　
　　“小姐，我们这的咖啡是可以免费续杯的，您需要续杯吗？”服务员见林晓曦一个人坐了一个多小时，手中的咖啡早已经喝完，心里鄙夷面上却满面笑容的询问。
　　
　　林晓曦尴尬的放下空荡荡的咖啡杯，刚想解释自己只是没注意到，便见一个身材高大、容貌英俊,穿一身名贵西服的男人大步向她这边走来。
　　
　　男人气质清贵，手里提着一个黑色鳄鱼皮公文包，目不斜视的在林晓曦的对面坐下，见服务生站在边上，想也不想便开口说：“麻烦请给我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服务生立即点头：“好，您稍等。”
　　
　　男人将公文包放在旁边的位置，然后才抬眼看向林晓曦，神情倨傲：“林小姐，我是许默白。”
　　
　　林晓曦盯着许默白愣了片刻，尴尬的收回目光，心跳加速，紧张到手心都是汗。
　　
　　她立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结结巴巴的回道：“许……许律师……你……你好！”
　　
　　许默白点了下头，目光略过桌上空了的咖啡杯，随意的问：“林小姐来很久了吗？”
　　
　　林晓曦摇头：“没有，我也是刚到，许律师很守时。”
　　
　　“许律师是刚到阳城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我请许律师吃饭。”
　　
　　许默白轻抬手腕，看了眼百达翡丽的手表，提醒道：“林小姐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嗯？”
　　
　　“提醒林小姐一句，我的时间是按秒收费，所以林小姐还是尽快将案子的详情告诉我。”许默白打开手机的时钟的计时器，开始计时。
　　
　　对付缺乏自信且极度焦躁难安又犹豫不决的客户，最好的方法就是表现出自己强大的自信和轻慢不在意。
　　
　　自信是让客户相信他的能力，轻慢是让客户知道他有很多选择，不是非她不可。
　　
　　行业里有好几个资历老的律师都想接手林晓曦的案子，毕竟713案闹的全国皆知，谁能借着这个机会扬名，谁就能坐上行业第一的头把交椅。
　　
　　而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表彰大会楚辞虽然去了，但获奖感言什么他愣是一个字没说，任一堆记者对他狂轰乱炸一顿猛拍，下了颁奖台就将证书奖章什么的一股脑儿的塞到叶局的手上，美其名曰等捉到另外一个嫌疑人再亲自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耀。
　　
　　叶局知道楚辞的狗脾气，也没和他强，真替他保管了。
　　
　　表彰大会结束，市局的领导还要一起开会，其他人散场离开。
　　
　　楚辞和秦邯去取车，警队里的十几只小鹌鹑们便挤在一堆商量着凑钱替老大把单买了。
　　
　　景教授男朋友来阳城，老大为了替他们争面子说请客到翠轩居吃饭，他们也不能真让老大掏这个钱。
　　
　　谁不知道他们老大整个身家就那辆破车啊，家徒四壁，穿的衣服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两套，堪称新时代的黄金光棍。
　　
　　“我这个月不买衣服了，不过剩的也不多，只有八百。”陈晨拿出几张崭新的一百，双目炯炯的看着其他人。
　　
　　“我有五百。”
　　
　　“我还有五十。”
　　
　　“那我也不给女朋友买口红了，陈晨，我这三百。”
　　
　　……
　　
　　小鹌鹑们东拼西凑，砸锅卖铁凑了三千七百五十三块。
　　
　　陈晨将一大叠现金塞进口袋里，鼓鼓的一大坨，然后警告道：“等会谁都不许点菜，让景教授和景教授男朋友点，知道吗！”
　　
　　小鹌鹑们点头。
　　
　　完全不知道小鹌鹑们倾家荡产为他保面子的楚辞，兴奋的带着崽子们到了高轩雅致的翠轩居。
　　
　　因为是提前订好的包间，楚辞他们一到，穿着旗袍，模样清丽的服务员便领着他们到了门上挂着一块写着兰字的包间。
　　
　　与包间的名字相同，整间房屋的装修也围绕着兰字，墙上挂着素雅的兰花图，置景也是打理得精致的开着黄色小花的精品兰花，实木桌椅、素雅的青瓷茶壶水杯，整个包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雅。
　　
　　陈晨撇嘴，她是个俗人，不懂这些，她只知道整个包间就一个字形容，那就是——贵。
　　
　　景月他们还没到，楚辞便先点了几个费时的菜，又将菜谱递给陈晨，让大家点自己喜欢吃的。
　　
　　陈晨和小齐一看菜谱后面的价格，心都凉了半截，哪里还敢点菜，只差没强拉着楚辞重新换一家了。
　　
　　景月让辛宴开车带着两个研究生先到翠轩居，然后自己去接许默白一起再打车去。
　　
　　因为折腾了一圈，景月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菜。
　　
　　一溜的穿着旗袍的清丽少女，看着十分养眼。
　　
　　景月先进，警队的小鹌鹑们仰着脖子翘首往景月身后看。
　　
　　景教授传说中神秘多金的男友啊！
　　
　　楚辞假装不在意，然后斜着眼偷瞄。
　　
　　映入人眼的首先便是一身一看就不便宜的高级西装，然后是一张带着和煦笑容的清隽的脸。男人戴着金边眼镜，头发略长，轮廓如镌刻，五官挺拔，气质清贵，像是中世纪油画里的贵族男子。
　　
　　许默白有一双桃花眼，他目光中带着吸人的漩涡，一一扫过围坐在一圈的人民好警察们，目光在扫过楚辞时略微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拉住走在前面的景月的手。
　　
　　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点了点景月的额头，宠溺的说：“走那么快，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莫名其妙被许默白戳了下额头，景月有点不爽，然后深深盯着被许默白握住的手，感觉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景月觉得许默白有些奇怪。
　　
　　他们平日里可不是这么相处的。
　　
　　她深吸了口气，忍住抽离的冲动，一一给许默白介绍。
　　
　　景月的介绍也符合她一贯的风格，简短干脆，绝不多说一个字：“小齐，陈晨……秦邯以及队长楚辞。许默白，律师。”
　　
　　许默白与楚辞对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在觊觎他的女人。
　　
　　许默白轻抬下巴，带着丝炫耀的口吻说道：“你们好，我是小月交往三年的男友，许默白。现在是哈尔曼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主要负责刑事案件，以后有需要的地方随时联系。”
　　
　　陈晨咂舌，小声的同小齐说话：“哈尔曼律师事务所啊，那可是国内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了。”
　　
　　收到一波艳羡的眼神许默白才牵着景月入座。
　　
　　其他人都坐好，只剩下楚辞旁边还空着两张座位，许默白自然的坐到了楚辞旁边，让景月坐在他和辛宴中间。
　　
　　楚辞笑看着许默白这一系列的举动，觉得有趣。
　　
　　啧，这是在防备他呀！
　　
　　他将菜谱递给许默白，客气道：“前面麻烦许律师请我们吃饭，今天许律师来阳城，一定不要客气。”
　　
　　许默白接过菜谱看也没看，直接招手叫服务员十分熟稔的点了几道清淡的菜，然后说：“小月吃得清淡，诸位不要介意。”
　　
　　楚辞勾了下唇角，看着满桌辛辣的菜皱眉。
　　
　　然后默默记下。
　　
　　景月是个专注的人，无论是工作还是吃饭，都不喜欢说话。
　　
　　到了敬酒环节陈晨最先起身，端了半杯白酒冲景月道：“景教授，十分感谢这些日子你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十分有女中豪杰的作风。
　　
　　楚辞刚想阻止，许默白已经先一步倒了满满一杯酒，笑意盎然的对陈晨以及之后还跃跃欲试的人说：“小月不能喝酒，我带她回敬陈警官以及诸位一杯，也谢谢诸位警察同志这几日对小月的照顾了。”
　　
　　喝酒，讲究的是你来我往。
　　
　　喝别人敬的酒，还一股脑儿的将所有人都囊括在一杯酒中。
　　
　　楚辞挑眉，景教授这男朋友是瞧不上他们这些人民警察呢！
　　
　　小鹌鹑们也不傻，知道大律师瞧不上他们，他们也不必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自顾自的喝酒吃饭。
　　
　　“许律师到阳城是接了案子？”楚辞问。
　　
　　“是，一个小案子，不比得楚队长办的都是震惊全国的大案。”许默白盛了碗汤放到景月手边。
　　
　　楚辞不置可否，淡淡道：“林晓曦的案子确实小。”
　　
　　景月放下筷子，转头看向许默白，目光微冷：“你接了林晓曦的案子？”
　　
　　许默白想一脚将姓楚的踹进太平洋里，景月在电话里问过他是不是接的713案的相关案件，他否认了。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聪明美丽的女朋友了，不仅三观正还有极其强大的正义感。
　　
　　“怎么会。”许默白摇头，“楚队长随口说说而已，是吧，楚队长？”
　　
　　楚辞淡定道：“喔，对，我就随口说说，毕竟戴得起百达翡丽的也不只许律师一个律师。”
　　
　　许默白俊逸的脸一僵，猛的拉住景月的手，解释：“小月……”
　　
　　林晓曦作为713案医院药品问题的证人和从犯早被警方监视起来，她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警方都知道。
　　
　　楚辞之前没见过许默白，更没必要说谎骗她。
　　
　　这回景月没在忍耐，她倏的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寡淡：“你接什么案子是你的自由。”
　　
　　景月到不是反感许默白接了林晓曦的案子，而是不喜欢他对她说谎。
　　
　　说一个谎，总是需要百个谎来圆。
　　
　　还谈何真诚。
　　
　　吃完饭楚辞要买单，陈晨赶紧站起来为自家老大撑面子，“老大还是我去吧。”
　　
　　她怕老大被结账的数字吓晕过去。
　　
　　同样都是英俊帅气的男人，凭什么景教授的男友戴百达翡丽，他们老大要被一顿饭的金额吓晕。
　　
　　陈晨视死如归的想，大不了透支信用卡，剩下半年都喝粥。
　　
　　喝粥多好，还能减肥。
　　
　　许默白自然知道翠轩居一顿饭的花费，他冷笑，只怕花掉这些警察一年工资都不够，他心里一阵得意，面上却是装作谦逊的样子。
　　
　　“楚队长和陈警官都别争，还是我来买单吧，翠轩居的老板是我朋友，直接挂我账就行。”许默白浅笑，目光里都是骄傲，“现在上面提倡廉政，若是让人知道你们警察在翠轩居里花费，不是害了楚队长吗。”
　　
　　景月不喜欢许默白这么说话。
　　
　　她刚想开口，楚辞却抢了先。
　　
　　“许律师是客，怎么好意思让你买单，再说这顿饭也是感谢景教授对我们警队的帮助。”楚辞给秦邯使了个眼色，秦邯便自觉的出门买单。
　　
　　既然某些人强要面子，许默白也不再争。
　　
　　“那好，等我和小月下月订婚，楚队长和诸位警官一定要来芦城喝我们的订婚酒。”许默白后腿一步，揽住景月的腰，看着楚辞意有所指的道。
　　
　　景月目光一凛。
　　
　　订婚？
　　
　　她怎么不知道！
　　
　　楚辞捕捉到景月的神情，心中冷笑，“好啊，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