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特的商队

　　营地外的灌木的突然窸窣作响，附近正在忙着收拾行囊的众佣兵全部停下了手上的活和嘴上的闲话，警惕得盯着那丛茂盛的枝叶，有人甚至提起了刀剑，气氛突然凝重了起来。
　　正当大家屏息凝神，防备可能的来敌时，白影闪动，骑着巨狼的少女在十几束灼灼的目光的注视下跃出树丛，带起一阵欢呼。
　　“是团长！团长回来了！”
　　“团长！有消息了吗？要出发了吗？”一个佣兵追在洛丽塔身边，急切的问道，他身边的同伴也纷纷附和。
　　“消息有了，十分钟后出发！还没收拾完的赶紧！手脚都麻利点！”
　　洛丽塔并没有过多解释，驾着勒卢冲自己的营帐奔去。
　　胖子皮鲁耶在一旁小声嘀咕着：“咦，那小女孩去哪了？”
　　海德利奇见洛丽塔从镇子归来，连忙把手里的背囊胡乱堆在马背上，小跑来到她面前。
　　“怎么样，问出什么东西没有？”
　　“有眉目了。”少女看也没看他一眼，扔下一句话后便跃下狼背径直走进了自己的营帐里，海德利奇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掀开门帘追问道：
　　“知道巨人团接下来会去哪了吗？”
　　“不管接下来会在哪出没都无所谓，那酒馆老板已经把他们老巢所在都告诉我了。”
　　洛丽塔一边折着地图一边回答海德利奇。
　　“在哪？”
　　“从这往北走，一个叫熊人山的地方。”
　　海德利奇笑了
　　“从这往哪走基本都是北了。”
　　不过他眉头马上又皱了起来，摸摸下巴，不解道：“一酒馆掌柜怎么知道巨人团老巢在哪？就算他替这群土匪卖命，也不该了解这种秘密啊。”
　　“我也觉得奇怪，但眼下除去那附近转转，也没别的办法，况且......”
　　洛丽塔把床铺捆了起来，和自己的背囊一起扔出了帐篷，自己也走了出去。
　　副团长踩着洛丽塔的脚印走到了阳光下，帮她一起拆帐篷，好让她腾出心思把话讲完。
　　“况且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我觉得他说得不像是谎话。”
　　“洛丽塔你这是？”
　　海德利奇的脸色古怪了起来。
　　少女瞪了他一眼。
　　“不是我打的，是那个小女孩，汉娜，她打的。”
　　“她才几岁啊！能把那壮汉打趴下？”海德利奇的神情并没有好转，“那这么说，她一个人解决三个山匪的事是真的。”
　　“我一开始也将信将疑，不过现在不得不相信了。”洛丽塔把帐篷支架捆好放在一边。
　　副团长突然一拍脑袋。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汉娜去哪里了？”
　　他这才意识到少了点什么。
　　洛丽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沉默了半晌，回答道：
　　“她啊，她自己去找巨人团了。”
　　“什么？然后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那不然我还能怎样！把她拐回来吗？”洛丽塔两手一摊，略带怒意地反问。
　　海德利奇没料到她情绪如此激动，一时语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那就算不把她带回来，你怎么也得把她托付给镇子上的好心人啊，总有人愿意收留她吧，比她一个人胡闹好多了。”
　　洛丽塔把行李抱在怀中，冷冷地说：“镇子上的人都恨不得她死，怎么可能收留她。”
　　海德利奇吃了一惊：“为什么？天生神力不能作为被痛恨的理由吧。”
　　洛丽塔正色道：“天生神力的人确没什么好讨厌的，但如果她暴躁易怒，下手狠毒，那就不仅是值得讨厌，甚至是值得畏惧了。”
　　“她真有那么可怕么，我看不出来。”
　　“要是不亲眼见识，你是不会明白的。反正我是不敢把她带回来。”
　　这时有佣兵来询问能否出发，二人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收整完毕，就等团长大人下达指令了。海德利奇连忙把洛丽塔剩下的行李捆在勒卢背上，又把帐篷和直接一股脑堆上马车，吹声口哨叫来了自己的马，而洛丽塔则宣布拔营并招呼马车夫拉上物资，两人这才并驾齐驱，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向营地外走去。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洛丽塔重新捡起话头：“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些收获，那个叫熊人山的地方，你知道那是哪吗？”
　　海德利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还盯着塔镇的方向，并没有回答。
　　“海德利奇？”
　　洛丽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嗯？怎么了？”
　　“我问你话呢。”
　　“我没听见，你问什么了。”
　　洛丽塔一撇头，假装在生气。
　　“你都不听认真我说话，不告诉你了。“
　　“我刚刚走神了。”
　　“问了也白问，估计你也不知道。”
　　“那回特拉斯的时候问问爱德华吧，他什么都知道。”
　　海德利奇的语气有些生硬，他此时已经没有再回头看了，不过目光依旧没在洛丽塔身上。
　　“居然还耍起脾气来了。”洛丽塔翻了个白眼，看着自己的副手神游的样子，冷不防挖苦起来：
　　“你知道吗，你这就一点也不像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
　　海德利奇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洛丽塔并没想到怎么解释，觉得有些尴尬，只能简单安慰了一句：“你别担心了，她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
　　海德利奇听罢愣了愣，接着苦笑了几声，嗓音不算低沉却很沙哑，像是有难以下咽的悲伤在他的喉咙里踌躇。
　　“我只是......唉，算了”
　　“怎么，有想法就说啊，磨叽什么，这里又没外人。”洛丽塔皱起了眉头。
　　“你不懂的。”海德利奇看向少女，眼神有些复杂，但却明显带着宽厚柔和的感觉。
　　洛丽塔却不乐意了，嚷嚷道：
　　“你怎么又看不起我！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团长诶！”
　　“听着，在他们面前，我叫你一声团长，但私底下，我算是你的大哥，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
　　“又是这一套！倚老卖老！就算我年纪小，我比不上我父亲，也还是领着你们干了不少事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懂了呢？我......”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海德利奇冷不防的发问打断了。
　　“你见过埋得全是小孩的死人坑吗？”
　　“没有，很可怕吗？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洛丽塔不屑地说。
　　海德利奇没有对她的轻蔑表态，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些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孩的脸，和腐烂的肚肠碎块堆在一起，沾满血污，散发着恶臭。让人作呕的蛆虫在他们的脸上，眼眶边，嘴里蠕动，钻进钻出，盘旋的苍蝇一碰到你，你就会感觉到那块皮肤火烧一样地痒。”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开始变得激动。
　　“那些孩子的眼睛，本来应该眯起来，带着笑意的，清澈的眼睛，都睁地滚圆，混浊的像是被野猫舔烂了的鱼目，死死地盯着你，盯着你。你被看上一眼，那种绝望，那种恐惧就会狠狠地扎在你心口让你永远也忘不了！他们的表情，不是恐惧，不是慌张，而是惊讶，很天真的惊讶，好像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就死掉！什么都还没有弄明白就死掉！”
　　洛丽塔不敢插嘴，只是默默地听着。
　　“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我们到底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这也不怪你父亲，没有他我们可能早就死了，或者成了哪个贵族的奴隶，我们都是自愿的，为了混口饭吃，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有些事，你只要做了，你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在之后弥补，巴望着那点心理安慰。所以我才那么担心那孩子，所以我才...”
　　海德利奇的喉结滚动着，把头撇到一旁，不再出声。
　　洛丽塔也没有劝慰什么，盯着勒卢的后颈出神，但拳头却紧紧攥着，仿佛想要就此捏碎这世界上的一切痛苦。
　　佣兵团的队伍沿着被翠绿环绕的山路缓缓前行，其中有歌声，有笑声，有骂声，但在末尾却弥漫着罕见的沉默。
　　四天后塔之森外围
　　“咱...咱要走不动了。”
　　汉娜气喘吁吁地拨开灌木往前挪动，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自从离开洛丽塔之后，她再也没找到食物，哪怕是野果也没看见一颗。
　　“咱怎么就忘记弓坏了呢？笨死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汉娜猎术精湛，没有弓箭，也发挥不了几成实力。她好几次撞见野兔和狐狸，企图徒手逮住它们，结果都是被耍猴似地溜了几圈，然后看着猎物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后消失于草木之间，而汉娜只能流着口水抹着汗，唉声叹气。
　　“再这样下去得啃树皮了。或者...或者找到个镇子换点吃的。”
　　汉娜把手揣进挎包，摩挲着指尖处那一丝冰凉，稍微感到安心了一些。
　　“幸好还带了钱，不然可就真完蛋了。”
　　她努力回忆老雅各讲给她讲的那个关于熊人山的故事，打算从中找到些许自己可能快要到达目的地的安慰。遗憾的是，除了“在北边“和“翻过很多座山”之外，她再也想不起其它对于现状有帮助的信息了。
　　汉娜正神游于九霄云外，眼睛没在看路，突然一脚踩到空处，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天地就旋转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开始跟地面和树木进行亲密接触，吃疼却喊不出声，因为她忙着四处乱抓企图让自己停下来，可是头晕目眩间，什么也没抓到，顺着山坡就这么滚了下去。
　　奥古斯特心情很不错，他一直听说索雷耶帝国最近在闹匪患，可从入关到现在，一直都风平浪静，别说土匪了，人都没看见几个。绷紧了十几天的神经也已经放松下来。
　　他哼着小曲，时不时把头伸出窗外欣赏前前后后二十来车刚从矿场挖出来的矮人金属，眼波闪动，好像这些黑黢黢的疙瘩已经变成了一堆黄澄澄的金币，在他的眸子里反着光。
　　【西比乐的金属价格已经上天了，这些矿石要是全卖出去，诶嘿嘿，打仗果然好发财。】
　　想到这，他忍不住开始傻笑，赞叹自己这次铤而走险是如此的英明。
　　【商会的怂包们，等我满载而归，看你们还有凭什么叫嚣要剥夺我的会员资格！】
　　他望了望头顶万里无云的碧空，心里美滋滋的，商队的速度应该不会再被天气影响，越早到达西比乐，就能越早把这些笨重的货物换成钱。到时候，便可以直接从西比乐进入泽瓦里克帝国，抄小路会大本营，那就不用担心匪患这种破事了。不过事到如今，他都开始怀疑匪患这消息的真实性了。
　　【难道这群狡猾的七尺废物放出匪患的消息来垄断前线的市场么？哼哼，幸好老子没上当！】
　　奥古斯特正把头搭在窗沿上吹风，突然，一串密集的窸窣声夹杂着树枝咔嚓断裂的声音在他面前的方向由远及近，吓得奥古斯特往后一缩，忍不住给了自己一耳光。
　　“靠！乌鸦嘴！不是真有强盗吧。”
　　在奥古斯特马车旁，骑着豪猪的卫队长也察觉到的响动，连忙命令车队停止前进，招呼手下向他靠拢，自己则端起大刀准备应敌。
　　可他们并没有等到土匪，却看见一个小东西从树丛间滚了出来，狠狠撞在马车的车轮上才算停了下来，惊起一阵嘶鸣，可不正是汉娜么。
　　“疼疼疼疼疼死咱了。诶哟喂，诶哟喂。”
　　她抱着头叫唤个不停，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全副武装的矮人团团围住。
　　奥古斯特听外面没什么大动静，这才壮起胆子往外一探，就看见自己的雇佣兵正在包围一个捂着头的人类小姑娘，立马松了一口气，不耐烦地冲卫队长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解决。
　　卫队长答应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拽还缩成一团正哎哟个不停的汉娜。
　　汉娜这时还没缓过神来，突然感觉外力来袭，下意识的就是一甩手，正巧打在卫队长的脸上，居然就把他扇倒在地。奥古斯特又吓得缩了回去。
　　众矮人也是一惊，纷纷架起了本已经放下的武器，原本散尽的紧张气氛又凝聚起来。
　　“诶。”
　　汉娜皱眉瓦眼地侧卧着，她感觉刚刚好像打到了什么东西，可现在两眼发花，看不真切，只感觉好像是个人。
　　“你！来干什么的！”
　　卫队长重新站了起来，捂着脸举起大刀质问汉娜。
　　汉娜这时候终于缓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身边全是明晃晃的刀刃，连忙跳了起来拔出背上的大剑，历喝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嘛！”
　　“你是谁！快说！”卫队长毫不示弱，把音量提高了几分，接着质问道。
　　“别过来！别过来！咱是很危险的。”
　　汉娜左右摇摆着武器，以此威慑这群和自己一边高的胡子大叔。
　　“你是谁！”
　　“别过来！”
　　“你是谁！”
　　“别过来！”
　　奥古斯特再一次把头探出窗外，看着面前这有些滑稽的场景，忍不住叹气摇头，掺杂着怒意的粗糙嗓音顿时响彻树林。
　　“翻译！！！”
　　只听一串噔噔噔噔的脚步声急促靠近，就见有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马车旁边，仰起头满脸堆笑地望着奥古斯特。
　　“大...大人，您叫我？”
　　奥古斯特指了指还在鬼叫的小女孩，命令道：“你，搞清楚她是来干嘛的，要是没什么事，让她滚蛋。”
　　“诶，好嘞！”
　　年轻人把怒发冲冠的卫队长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这才挤到矮人包围圈里对着凶神恶煞的汉娜柔声问：“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干什么呀？”
　　汉娜在一堆叽里咕噜的声音里听到了自己能懂的语言，立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把剑对准年轻人冲他咆哮。
　　“你们！你们倒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咱围起来！”
　　年轻人举起双手，但是语气还是那样温柔。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一只商队，正前往西比乐自由城，这些矮人大叔都是好人，应该是小妹妹你阻碍了商队的行进，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
　　看到汉娜慢慢放下了剑，年轻人微笑起来，露出保养良好的洁白牙齿，再问道：“那小妹妹你又是为何要出现在此地呢？”
　　汉娜记起自己是一路滚下山的，顿时觉得很丢脸，再次举起剑，强装蛮横。
　　“咱！咱路过！你叫他们散开，让咱走。”
　　“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年轻人皱眉道，语气里有一丝担心。
　　汉娜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争辩道：“谁说的，咱没有迷路，咱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走！但...但咱知道要往北边走！”
　　年轻人又笑了，但这次没有之前的刻意，俯下身子，平视着汉娜的眼睛，任由缓缓随着他的动作下落的剑尖指着自己的鼻梁。
　　“那我们算是同路了！要不跟我一道，我们捎你一程？”
　　“不要！咱凭什么相信你们！”
　　“不愿意呀，行吧，那你一路要小心喔。”
　　年轻人直气身子，挠挠头，回身冲着卫队长说：“没事了，让她走吧，她没有威胁。”
　　汉娜就见之前被自己删耳光的大叔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冲着包围自己的其他大叔们喊了几嗓子，他们呼啦啦一下就都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呆呆地端着剑。
　　年轻人已经往队伍的末尾走去，他回头对汉娜喊了一声保重，就爬上其中一辆马车，不见了踪影。
　　汉娜愣在原地，不见头也不见尾的长长车队在她面前缓缓移动。早就在血管里奔腾起来的怒火无处释放，心脏像用错力似地感到不适，但随之而来的，是久别的宽慰和放松。
　　【对啊，这里已经不是塔镇了。】
　　她暗自思量着。
　　情绪消散了，之前被淹没的饥饿感显露出来，像是退潮后海岸的礁石，硌地汉娜胃里生疼。
　　就在这时，她面前的货用马车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嘟囔的嘴里飘出含糊不清的咀嚼的声音。
　　刚刚帮她解围的年轻人趴在马车边上，手里拿着个白色果实，正津津有味地啃着。
　　汉娜对着那果实咽了口唾沫，看着它在年轻人手里慢慢远去，不自觉地小跑起来跟上了马车。
　　“等一下。”
　　“哟！这不是迷路小姐么！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年轻人摆出一副偶遇老友般的架势，向汉娜热情地打着招呼。
　　“怎么，想上车。”
　　汉娜迈着酥软地双腿勉强跟着马车前进，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点了头。
　　“这就对了嘛！哪有放着顺风车不坐却愿意走路的道理。来，我拉你上来”
　　年轻人喜笑颜开，贼头贼脑地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注意这里，就想把汉娜拽上了马车，可是却发现他根本拉不动，拽了半天也没成功。最后还是汉娜自己扒着马车的一边翻了进去。
　　“你吃什么东西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年轻人甩了甩酸胀的手臂，挤眉弄眼地抱怨道。
　　“咱...咱天生的。咱也不晓得为什么。”
　　汉娜的本来因为可以稍事休息松了一口气，听他这么一问，神色突然暗淡了些许。不过年轻人并没有注意这些，他把自己啃了几口的果实丢给汉娜，拍了拍手，翻下了马车。
　　“来，别嫌弃，先吃着，你肯定饿坏了，一开始看你的眼神，还以为你是想吃了我。我去跟奥古斯特大人商量一下，能不能把你带上。”
　　汉娜抱着果实就咬了起来，也没听清年轻人说了啥，就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嘴里的香甜上了。
　　奥古斯特正端着刚从储物箱里拿出来的红酒瓶往酒杯里倒酒，突然听到窗户边有人喊他，吓得差点把酒瓶摔了出去，红酒溅了几滴到白色的衬衫上。
　　“妈的！哪个混蛋在外面乱叫。”
　　他把头伸出窗户，就见自己的翻译正小跑跟在一旁。
　　“大人！是我！”
　　“你想怎样，想被辞退吗？”
　　“不不不不是的大人，是刚刚那个小女孩，她想搭便车。”
　　奥古斯特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会，伸出手在空中摆了个四的手势。
　　翻译面露喜色，连忙从包里掏出四个铜可苏递了过去，但奥古斯特并没有接，还是保持着手势不变，故意拖长了声音冲翻译努努嘴。
　　“四十。”
　　“啊！大人，这样太贵了吧！我七天的工资啊！”
　　奥古斯特一拍窗台，骂道：“小混蛋，算上这十几天你偷吃的东西，已经给你打折了，别不识好歹！”
　　翻译愣了愣神，但马上又假笑起来。
　　“嘿嘿嘿，谢谢大人。”
　　接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在里面翻找了一会，掏出几个铜币揣到自己兜里，接着把布袋交给了奥古斯特。
　　“那我回去啦大人！”
　　奥古斯特一只手点着铜币，另一只手轻轻一挥。
　　“滚。”
　　数目刚好，奥古斯特满意地把钱收进脚底的箱子里，摇晃着红酒，冷笑起来。
　　“小兔崽子，跟我斗，你还得和你爹学几年。”
　　汉娜正意犹未尽地舔着手上的果汁，就见年轻人又翻了上来，面上尽是愁容。
　　“咋了，不让咱坐车吗？”
　　汉娜忍不住问。
　　“哪里会，这群矮冬瓜，眼里只有钱，哪有放着外快不赚的道理。”
　　“他收了多少钱，咱给你。”
　　“四个铜币。”
　　汉娜从自己的挎包里摸出四个铜可苏递给年轻人，却见他撬开了一个箱子，又理直气壮地拿出了两个白色果实，并且丢了一个给她，这才把钱收了过去。
　　“怎么样，这玩意好吃吧，矮人帝国的特产呢。”
　　汉娜点点头，马上又不安地问：“你这样算不算偷啊？”
　　“屁，老子给了钱的。”
　　年轻人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脆响几乎盖过了车轮和石子碰撞的声音，像是在用力摧毁什么他憎恨的事物一样。
　　“对咯，哦还不几道里叫很么勒。”年轻人包着满嘴的果肉，嘴里的话都变了形，他又简单咀嚼了几下，再一股脑把东西都咽进肚里，才长舒一口气，继续道，“我叫阿尔冯斯-德-卢瓦尔。你呢？”
　　汉娜的嘴里也全是果肉，不过她娴熟地把它们挤到一边，清楚地说：“汉娜，汉娜-巴尔。”
　　“咦，奇了怪了。”
　　年轻人边发出疑问，边上下打量着汉娜。
　　“咋了，咱的名字很奇怪吗？”
　　“也不是怪吧，就是......嗯......你明明就是个人类小女孩，也看不出精灵的任何特征，为什么有个精灵的名字呢？”。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