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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我,循着呼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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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群山连绵,绿荫环抱的阡陌村子里,小桥流水潺潺、竹篱瓦舍间升起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声渐渐自宁静的村子里响起。
  不少村民已然日出而作,村子里响彻着幼童们肆无忌惮的欢笑声,相互嬉笑打闹、追跑着开始走家串门,老阿婆们坐在门口乐呵呵聊着家长里短。
  村子里屋舍虽是简陋,衣裳也缝补老旧,大伙儿却依然其乐融融,憧憬着一份美好。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山清水秀,纯朴和谐,当道一声:好一幅风景如画的田野乡村风光。
  可惜……
  村子外突兀地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人,浑身鲜血淋淋、皮开肉绽,瞬间打破了这恬静美好的一幕。
  只见来人边跑边声嘶力竭的示警道:
  “跑啊!快跑啊!马匪来啦!”
  “快跑啊!”
  “马匪来啦!马匪来啦!”
  “跑啊!”
  “啊……”
  ……
  “什么?”
  “马匪来了?!”
  “咦?这不是赶早出村子去打猎的李老三吗?怎地弄成这副模样了?”
  “是马匪来了?”
  “快跑!快跑!”
  “快!快躲起来!敲警钟!”
  “快,找李老头!”
  “对,对,快来人去唤老里正!”
  “老少爷们儿,抄家伙了!”
  原本祥和的村子里,村民们先是懵然,反应过来立马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其中慌不择路的,甚至被自家门框撞了脑袋,破了头。
  但凡是家中有青壮男人的,皆是迅速抄出了家中的菜刀、铁锹、扁担,朝着村头疾奔,甚至还有几名年愈古稀的老者、少不更事的少年,都一一拿着瞧上去就没甚伤害能力的木棍儿,跟在了青壮们后头,向着村头奔去。
  可见村子中人,民风团结。
  “驾!”
  “驾!驾!”
  “吼……”
  “吁……”
  不消得片刻,马蹄阵阵,尘土飞扬间,大批持刀骑马、面相凶恶的马匪们,呼啸着便出现在了村头。
  马匪那令人出乎意料的数量和凶恶猖獗的气势,使得对面的村民青壮们背后冷汗直流、不由自主地紧抓手中的武器,纷纷靠成了一团,死憋着胸中那仅剩的几分勇气,一步不退。
  马匪们却是个个面带讥笑、凶神恶煞地盯着对面这帮不值一提的泥腿子,不发一言,甚是轻视。
  双方突兀地陷入了短暂而沉默的对峙之中,只有马匹响鼻嘶鸣声不断。
  直到马匪中一名体魄魁梧、脸带刀疤的汉子策马而出,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村民冷哼道:
  “哟呵~”
  “不错啊?啊?”
  “一个个胆儿变肥了啊?都敢抄家伙什了,反了天呐?!”
  村头聚集的青壮们闻言又是一阵骚动,一位六旬老者不得已,颤颤巍巍排众而出,拄杖缓缓走到马匪面前,拱手对着马匪面露愁苦的赔笑道:
  “好汉息怒,我等哪儿敢?!哪儿敢啊!”
  “哪儿敢?我看你们这帮泥腿子,可是敢的很呐!”刀疤脸眯着眼,冷晒着接了一茬,不掩眼中杀意。
  “好汉,听小老儿说,且听小老儿一句!”
  老者脸色更白,慌忙解释道:“我们这不也是为了活命吗?这往年该交的财货,我们村儿可一向都是按时、规规矩矩上交的。只有这个月,村子里大伙儿收成实在不好,还请诸位大爷,行行好,宽限几日,容我等一条活路。过几日,定当补齐,定当补齐啊!”
  “啊呸!”
  刀疤脸直接毫不客气地吐了老者一口浓痰打断,老者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抬头扫了眼对面敢怒不敢言的青壮们,刀疤脸蛮横嘲弄道:
  “给条活路?”
  “老子要是宽限了你们,老子们特娘谁来宽限?喝西北风啊?啊?!”
  “这……”老者神情悲苦。
  “这位大王,求求您了,就宽限宽限几日吧,我们实在是没了办法啊,小老儿给您磕头口了,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给您磕头了啊!”老者说完,当真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响头不断。
  “里正!”
  “里正!”
  “起来啊!”
  “老李头!你快起来!大不了我们拼了!”
  “是啊,老李叔,你起来,大不了,大伙儿们和他们拼了!”
  “对,拼了!”
  村头,青壮们见老者凄惨模样,群情激愤、血脉喷张,恨不能以身相替,又或者干脆与贼人拼个痛快。
  老者却是恍若未闻,依旧苦苦哀求,响头声阵阵。
  然而,哪怕老者磕破了头皮,满脸鲜血,马匪们却是尽皆铁石般的心肠,不见分毫怜悯,反倒是仰头哈哈大笑,全然没了人性。
  直到老者磕没了力气,神智恍惚,刀疤脸这才收起了戏谑的表情,哂笑一声,带着古怪刺耳的声调,皮里阳秋的道:
  “老头儿,晚了!”
  “你们不给,老子们就自己动手抢!”
  “什么?!”
  原本已然浑浑噩噩的老者听罢,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目显惊恐,顷刻清醒了几分。
  “还有,临死前可要记住了,老子不是什么山大王,老子是黑虎寨二当家!”
  刀疤脸恨恨的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管已经有些痴呆的老里正,贪婪地望了眼村子,亮出了手中血迹斑驳的马刀,伸手一扬,咧嘴嗜血一笑,神情狰狞兴奋的呼喝道:
  “兄弟们,杀进去!烧光!杀光!抢光!”
  “哦呜~~~”
  “烧光!”
  “杀光!”
  “抢光!”
  “杀啊!”
  “女人!老子要女人!”
  “银子!老子要银子!”
  “杀!”
  听到号令,一众马匪瞬间血脉膨胀,嗜血疯狂,举起了屠刀,争先恐后地策马冲进了对面青壮当中。
  每一刀落,都会带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鲜血喷洒中,更是激起了马匪们的凶性,而青壮们手中的武器,却起不到一丝作用,苍白无力。
  盏茶功夫不到,再没有一个青壮活着,满地尸体横躺,血肉模糊。
  马匪们也不停歇,长驱直入,闯进了村子。
  而村中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没了守护,只能发出一声声凄惨无助的惨叫、哀嚎。
  还有……
  浑噩、恍惚的老里正瘫坐地上,却没能马上死去,或是马匪们根本不在意这老头儿死活,又或者只是被人砍偏了一刀。
  听着身后忽远忽近、惊惶无措的惨叫、挣扎,往昔乡里乡亲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泪流不止,万念俱灰,却洗不净鲜血,内疚、悔意、痛恨满腔,最终却只能化为阵阵无助憎恶:
  “完了……”
  “都完了!”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人?!”
  “畜生!”
  “畜生啊!”
  “不得好死!”
  “你们不得好死!”
  “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们,必定会不得好死!”
  “必定……”
  刀光划落,一名留后补刀的马匪毫不犹豫的砍下了老里正的头,抬头看了眼已经冲进村子里开始及时行乐的同伙们,暗道一声晦气。
  踢飞了滚滚落地的头颅,反身放了把火,随即便迫不及待地上马,跟着冲进了村子……
  终于,当反抗、哀嚎的声音逐渐微弱,直至消失,马匪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满目凄凉、狼藉疮痍的村子在烈火中焚烧。
  那铺天盖地的的大火,无助而炽烈,仿佛既在呼唤着满天神圣的天罚,也在卑微的乞求着救赎。
  漫天大火中,似有无数厉鬼哀嚎,恨意滔天,连天空渐渐开始落下的冰冷雨水,也无法浇灭。
  许久,许久……
  天气阴沉。
  淅淅沥沥的雨水一直未曾停歇。
  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村头外。
  那是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身材挺拔,长相俊秀,且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
  眉宇间,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腰系玉玦,衣袂飘飘,卓尔不群,风吹雨打也没能够弄湿书生衣裳半点。
  静静地望着眼前死寂、惨烈如地狱般的场景,那如同凝固的怨气冲上苍穹,经久不散。
  那倔强不敢,不愿熄灭的大火,连雨水也未能浇灭。
  沉吟良久,最终一声轻叹,张口道:
  “我,循着呼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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