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上名声

　　明日便是长安城四大宗门的温故在一言堂首次大选的日子，李耳对这事颇为上心，即便是在推拿房里跟着五先生在一旁观摩，也不忘催动灵溪百汇感应着暖房里稀少而淡薄的天地元气。
　　“李耳啊，你来这馆中也有些时日了吧？虽说你是那一言堂的学生，每天都免不了去听上一听，但等你回到这馆中来，先生我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也不知你那白毛脑袋里有没有一招半式推拿按摩的手段……”
　　五先生一边手上使劲，一边嘴上不停，大脸上堆起一丝丝笑来，对着趴在席上的客人说道：“王老板，后面站着那小子是我新收的徒弟，天资聪颖，为人好学，在这馆中也有些时日了，不如您行行好，让他在您身上施展施展，老五我保证，绝对是对得起我在这馆中的赫赫威名！”说完冲着身后的李耳一阵挤眉弄眼。
　　李耳当然看不见，白白浪费了他一番表情。
　　“那可不行！”趴在席上的王老板一口回绝，“我可是花了银两来这儿享受来的，你让我给你徒弟练手我可不干！”他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接着说道：“要练给他整个假人练去，那玩意儿不疼不痒的……哎哟！老五，你手上轻点！我说这馆里这么多先生怎么就你整天闲着，手上没轻没重的，教出来的徒弟能好到哪去？！”
　　李耳心口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哎呀呀哎呀呀…”五先生忙接上话，“瞧王老板您说的，这假人哪能跟真人比不是？再说了您是谁？您是王老板，在这长安城里谁人不知三昧书屋的王老板啊？是不是？李耳？！”五先生再次回头瞅了李耳一眼。
　　李耳听到细微的咬牙声，忙回道：“五先生所言极是。”
　　“再说了，”五先生手上加大力度，“王老板您呐不光是有钱，不惑之年还能有如此强健的体魄那也不是谁人都能比的。我这徒弟虽然相貌平平，但在那一言堂一众年轻修行者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您屋里的书我都看过，我敢说，这小子就是下一个向惊雷……哦不不不，向惊雷算个屁，余炎……对对对，《鹤立鸡群的鹤》，说的便是你们这群人。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这人以群分，将来这小子出息了，传出去您脸上也有光不是？”
　　王老板听得云里雾里，脱口而出道：“话是这么说，可是……”
　　“哪有什么可不可是的？李耳！”五先生回头喊道。
　　李耳猛的打了个激灵，回道：“五先生，您叫我？”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过来，让王老板试试你的手艺！”五先生不由分说的口气顿时让李耳觉得大事不妙。
　　李耳只得走上前来，双手拍在王老板的肩上。
　　“这家伙皮糙肉厚的，待会儿按的时候记住使大力……”五先生小声提醒道，边后退边补了一句：“使大力啊……”
　　李耳站定，屏气凝神之下灵溪百汇中似有炉火在烧，眼前出现丝丝脉络和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亮光，想必便是先生口中常讲的“诸身百穴”。
　　他双手使力，开始给王老板按摩起来。
　　王老板口中也传出舒服的“哼哼”声。
　　好景不长，一声“啊啊啊！”的惨叫，王老板两腿绷直，嘴张得仿佛能塞进一颗鸡蛋，整个人呈呆若木鸡状。
　　身后打盹的五先生听闻这惨叫声提起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双手扶着王老板呆滞的脸细细端详，没看出有什么猫腻。他用手探了探王老板的鼻息，又使劲拍了拍王老板的脸，疑惑地看向李耳：“你对王老板做了什么？”
　　李耳因长时间地催动灵溪百汇，头脑有些发晕，他定起神来细细察看之下，发现王老板背上脊梁骨有一段经脉看起来比其他要黯淡一些，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伸出两指猛戳王老板背部的两处穴位。
　　“哈啊……”王老板终于恢复了动作，“让你这徒弟给大爷我滚出去！这哪是推拿？分明是瞎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快滚！”五先生双眼睁得浑圆，一脚把李耳踹出了暖房。
　　暖房外的柜台后面，账房先生正一手拿着账本翻看，口中念念有词：“这个张员外，连着赊了三个月的银钱，怎么要都要不回来，愁死人了……”
　　他一抬眼，碰巧看见李耳被踹出暖房，顿时有了主意：“李耳啊，你过来……”
　　李耳听着账房先生突然温柔起来的声音浑身觉得不自在，但也不好拒绝，只好走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您找我？”
　　“是这样……”
　　账房先生将张员外欠账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耳，听得李耳头皮发麻。
　　“他要是不把银钱还回来，你就赖在他府上不走，一天按他一两银子来算，三百四十六两银子，足够你在他府上吃喝拉撒睡上整整一年，这一年里，你尽管吃饱喝足，算是馆里请你的！”账房先生大气一挥手，“别愣着啦，收拾收拾快去吧……”
　　“掌柜的，这怕是有些不妥？”李耳面露难色。
　　“有何不妥？”
　　“这张员外要是打我怎么办？”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你一个孩子，又瞎了双眼，他敢把你怎么着？咱这推拿馆老板是谁你也知道，我赌上司徒家的名声，他肯定乖乖给钱。好啦，回卧房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就赶快去，顺利的话，回来还能赶上馆里的晚饭。”账房先生打发道。
　　李耳心说你拿什么赌上司徒家的名声？你连司徒夜都不敢惹。但也只好回卧房去换衣服，以前在清风观苦丘就经常教导他，做人不能太白，白吃白住就是白，所以他在观里要砍柴，在馆里要——催债。
　　“吱呀”，李耳推开卧房的门，门里传来了姜稻离的声音。
　　“这个鬼地方，一点儿吃的都没有。”
　　李耳一阵焦头烂额，有种一脑袋撞在南墙上就此死去的冲动。
　　即便他并不知哪边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