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的故事 7 新

　　小丁的故事（7）
　　齐毅浩
　　八十年代中期，机务段动力转型，淘汰蒸汽机车，更换内燃机车。为此，要选派一批乘务员和修车工匠到外单位学习内燃机车的操纵和检修。
　　运转车间乘务员听说要改换内燃机车，那是相当的兴奋，因为蒸汽机车是用体力换取动力，烧火的伙计与车站的装卸工一样，所谓的乘务其实就是卸煤，一趟乘务下来是相当的累。改换内燃机车，没有了体力换动力，乘务工作可以说是一步登天。所以，欲想学习内燃机车的人非常多，尤其是那些副司机，为了合理选派，运转车间实施了考试，通过考试（物理、数学）排出名次，司机与副司机两个职务的前十名去了学习。
　　检修车间的情况与运转车间不同。因为学习去否都是修车，工作环境和劳动强度没有什么变化，以后跟别人学也不晚。所以，大家对学习内燃机车的兴趣不浓。另外，外出学习，奖金要少，收入也要减少，而且出去学习还要花钱等等因素，导致了学习内燃机车的积极性不高。所以，检修车间除去自愿学习以外的，剩下就是领导指派，派出的人还不能影响机车的检修工作，筛来筛去，选出了第一批学习人员，有四五十人。
　　小丁有心去学习，自己也年轻，但学习名单上就是没有他，他找到领导，领导说，学习这事儿任务挺重的，学习回来后你还得当老师，把技术传下去，你的表达能力差，所以，就先在蒸汽机车这儿干，等都修内燃机车时，咱们再到内燃检修班组去。
　　其实小丁心里也明白，自己所在的这个班组是挂瓦组，是弄蒸汽机车轴瓦的，一旦蒸汽机车淘汰，这个班组也就没有了，所以，自己去内燃班组是早早晚晚的事儿。
　　小丁默默地回到了班组。梁子看到小丁不高兴，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梁子心里也明白，小丁这人，论听话，论服从，他是车间第一，但是论学技术他不行，有些笨。不过还得安慰他。于是，对小丁说：“别灰心，以后再好好学，超过他们，你看我不是也没去学内燃吗，这也挺好的。”
　　小丁拎起水壶，说道：“对，咱们好好干活，我打水去。”
　　配属给单位的内燃机车，是山东青岛四方机车车辆厂制造的液力传动《东方红》3型内燃机车。当时的铁路机车制造业蓬勃发展，在各类型的内燃机车中，《东方红》3这个车型是出口非洲坦赞铁路的，挺好的内燃机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出口转内销了。这样，最后这批液力传动机车来到了北方，落脚在最北方的哈尔滨铁路局。
　　出去学习的，乘务员学到了手艺，那感觉就是，赶马车的一下就飞跃到汽车的驾驶室里，除去前面的铁路，信号，车站是熟悉的，其余就都是陌生的。检修机车的工人也学到了更多的新东西，原来蒸汽机车零部件的间隙，都是以毫米为单位，但在内燃机车上，零部件的间隙更加严谨，都是毫米的百分之一。在学习中，检修学习的一人，在松花江游泳，溺水身亡，未能施展的技术与生命一同夭折在滚滚的松花江中，非常可惜。
　　第二年五月，第一批的内燃机车到来。先期来的五台车是从别的机务段调拨过来的，这五台车只有半成新。别看都是二手车，那到机务段这儿也是稀罕玩意，不少人都围着看，小丁也跟着看起来，然后又到驾驶室里，机械间看，那是真开眼界。回到班组，就跟梁子说：“内燃机车里真干净，驾驶室里就像住家似的，内燃就比外燃强。”
　　梁子问：“什么是外燃？”
　　“蒸汽机车就是外燃，能看到火，能看到烟的。”小丁说。
　　梁子笑了，说道：“谁说小丁笨，这不挺聪明的吗。”
　　“聪明又能怎么样，领导没相中。”
　　“等到修内燃机车时，你搞个小发明什么的，那样领导就能相中你了。”
　　小丁不说话了，看着大轴瓦眼睛发直。梁子一看，这小子是不是琢磨上什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新点子了，笨人一定有笨办法。
　　自打来的五台二手车后，机务段就进入了动力改型的过渡阶段，那五台车进入运行行列，然后，单位又派人去青岛四方机车厂取车，一些新车陆续回来。这样淘汰的蒸汽机车也就越来越多，都堆放在院子的空线上，一来二去，空线上几乎都停放满了。一天下午，检修车间开始了对蒸汽机车的大卸八块，地点就在食堂附近，大烟囱的下面，卫生所的房后。
　　对机车大卸八块的工作夜以继日，金属割枪喷着蓝色的火焰，操作金属割枪的师傅如苞丁解牛，没一会，车轮变成了八半酥点心的模样，偌大的锅炉变成了一块块铁板，给机车上煤的蒸汽吊车，把肢解完的金属装入空车皮里，车皮被调车机拉走，去向何方，一定是炼钢厂，卖废铁了。这事儿没几天，上级下文，禁止单位自己处理淘汰的蒸汽机车，对蒸汽机车轰轰烈烈的“屠宰”才算结束。
　　也就在同时，内燃机车检修库如火如荼地建设着，大约两年后，两座内燃机车检修库落成，检修工人虽然依旧是修理机车，但工作环境比较以前有了很大的提高。
　　一天小丁与梁子聊天。小丁说：“建造内燃检修库的钱，是不是“屠宰”那些蒸汽机车换来的。”
　　“也许是吧，但都是废铁，那能卖几个钱，盖这个检修库，还得上面拨款。不过，这蒸汽机车就是历史，也是机务段发展的见证，若把每样蒸汽机车留下一台，那可就是文物，过多少年后价格就得翻番，绝不是废铁的价格。”梁子说。。
　　“这帮败家玩意，就看眼前利益，没有长远眼光。”小丁说。
　　“是呀，都往自己脸上抹粉，没人想到今后如何。”梁子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