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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他朝相逢有前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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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他朝相逢有前缘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诵声哀婉,回荡林间。这首偈语出自《妙色王求法偈》,世间爱憎恩怨皆由己造,离愁别苦悉从心生,偈中之言,无非是赐人以得鱼之荃、过河之筏,亦不过是佛家教人不住心、离于相的方便法门。沙门中人,毕生修持之业,乃在“解脱”二字,可多少人铭刻心骨之憾事,不会随时间流转而烟消云散,反而因此日渐清晰,“解脱”又谈何容易?
  念诵之声出自一名孕妇,但这孕妇身份却不一般,竟是个女尼。只见她呆立山腰一座亭中,美目晶莹,顾盼远山,虽只二十来岁,但眼角泪痕却颇显风尘之色。
  时值元至元二十九年,地处陕西终南山。那女尼兀自吟诵,却被一路过的和尚听在耳里,这和尚形貌干瘦,身着破烂袈裟,手持一把蒲扇,摇头晃脑地行走山间,听见诵声,心下微一迟疑,上前道:“阿弥陀佛,叨扰师太。”
  那女尼回过神来,忙拭去眼角泪珠,转身瞧去,见这和尚邋里邋遢,少说也已八九十岁,但精神矍铄,浑无半分病态,心下有些好奇,道:“阿弥陀佛,老禅师有何事指教?”
  那和尚道:“指教不敢,只是老衲见师太如此伤心,倘是为情所困,终不能放下,便剪了三千烦恼丝,那也于事无补。”
  那女尼道:“那……那我该怎么办?我已怀胎九月,总不能去寻短见,白白苦了孩子。”
  那和尚道:“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他知道你已怀了他的骨肉吗?”
  那女尼沉吟了片刻,转身眺向远方,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她顿了顿,又道:“他若因此而同我在一起,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我要他因为爱我、在乎我才心甘情愿娶我。”
  那和尚道:“他尚未娶你过门,那这孩子……”
  那女尼道:“不怪他,他也是迫不得已。”
  那和尚又道:“这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竟如此薄情寡义。”
  那女尼默然不语,只怔怔望向西首山头。那和尚道:“是了,敢问师太,水陆庵要怎么走?”
  那女尼“咦”了一声,心想:“咱们水陆庵都是女尼,这和尚却来做什么?”原来这女尼正是水陆庵的弟子,法名同霏。
  同霏道:“请问大德高栖何寺?莅临敝庵有何贵干?”
  那和尚听她说道“敝庵”二字,便知她是水陆庵的弟子,大喜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法名道济,特来拜会贵庵清月师太。”
  这道济禅师乃是禅宗杨歧派六祖,在中土佛门地位尊崇,但同霏出家时日不久,却对道济的身份毫不知情,只道是一名四处云游的癫僧。即便如此,也未失礼数,当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法名同霏,清月师太正是家师。”
  她只顾介绍,却对道济的提问置之不理,道济知其有所防范,笑道:“老衲与尊师是旧相识了,清月师太早年与我探讨药理时,曾托我校注一部《金匮玉函要略方》,老衲对医术虽只略通一二,但既已承诺,这些年便勉为其难将此经校注完毕,此番特来奉上。”将怀中一本泛黄书籍取出,向同霏递去。
  同霏双手接过,见上面果然写到“金匮玉函要略方”七个字。她师傅清月师太精于医术,道济此话听来倒也不假,当下随意乱翻,书中密密麻麻满是批注删改,便释疑虑,道:“既然如此,就请禅师随我来吧。”
  道济合十道:“多谢师太。”
  两人顺山道折东南而去,穿过一片银杏林,又行了三里,再转过一个山坳,来到一处湖边,乘渡船径往对岸划去,不到一炷香时辰,便上了一座三面环水的小岛。只见一间规模不大的四合院背靠青山,傍水而建,正是水陆庵的所在。
  到得院门,已是酉末戌初,惊蛰未过,春寒料峭。同霏伸手朝前指去,道:“禅师,便是此处了,请。”
  道济欠身道:“有劳了。”
  堪堪进得院门,只见一名六十来岁的女尼,右手拄着青色禅杖,左手提着一只灯笼,一面快步走来,一面喊道:“你说你挺着个大肚子瞎转悠什么?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同霏道:“师傅,弟子只是去后山散散心。”她顿了片刻,又道:“是了,师傅,这位道济禅师是特意前来拜会的。”
  这老尼正是清月师太,清月将灯笼递上前去,只见一个脏兮兮的癫僧眯缝双眼,朝着自己怔怔傻笑,她定睛一瞧,登时喜不自胜,道:“稀客稀客,老师哥,这些年可过得好啊?”
  道济道:“托师妹的福,一切都好。”
  清月忙道:“快,快,外面天凉,请师兄移步屋内一叙。”
  三人进得客堂,道济和清月坐在上首,同霏陪侍在左首,清月命两名小比丘尼准备斋饭,又命一人沏上茶来,道:“这是今年新采的午子仙茗,请师兄品鉴。”
  道济端起茶杯,过鼻一闻,随即浅尝了一口,点头道:“雨洗青山四季春,好茶!”
  清月道:“此茶号称‘万病之药’,师兄可瞧出端倪?”
  道济笑道:“师妹恐怕问的是另一杯茶罢?”
  清月道:“师兄这便说破,当真无趣得紧。”
  道济道:“师妹托老衲之事,自然不敢怠慢,此番前来便是为得完昔年承诺。”
  清月大喜,道:“有劳师兄挂怀,小妹感激不尽。”
  道济从怀中取出那《金匮玉函要略方》,双手奉上,道:“此书为当年张仲景《伤寒杂病论》的杂病篇,后经北宋林亿校注,则多有偏颇纰漏,有些论述在今日看来已可稍作删改,这些年老衲四处云游,遍访疑难杂症,于书中要义略陈固陋,当可供师妹参阅一二。”
  清月接过书来,就着烛光细细端详,见原文中“硝石生于赤山”旁有一句批注,当下指给道济,问道:“师兄,这句可不是药方啊。”
  道济道:“不错,去岁端阳老衲途径河南,偶得中唐方士清虚子所著的《伏火矾法》,方子中便有这一句。”
  清月道:“可是那位炼丹名家?”
  道济道:“正是。老衲有一位好友,于炼丹术颇有一番造诣,素日里以孙思邈所传的皂角伏火,皂角树毒性甚剧,长此以往于心脉大有损伤,这《伏火矾法》却用他物取而代之,当不失为良方,老衲便将此法记录在此,也好告知于他。”
  清月奇道:“师兄是医家,也信这长生不老之术?”
  道济微微一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家各派皆有可取之处,当不能一概而论……”
  道济尚未说完,突听清月喝了一声:“什么人?”起身破门而出,只见四下漆黑,鸦雀无声,却哪里有什么人?
  同霏道:“师傅,兴许是一只猫,不必担忧。”
  清月道:“绝无可能,我分明看见一条人影,只是此人轻功了得,片刻便没了踪迹。”她左右闻了闻,又道:“人虽逃了,气味却没消散,这腥膻味是蒙古人身上特有,我这院中怎会有这等胡臭?”堪堪说罢,突然间又后悔失言,但说出的话却哪里收得回?
  道济道:“你可知是什么人深夜造访?”他瞥眼看向同霏,只见她似有心事,默然不语。
  清月沉吟了片刻,道:“同霏,有师傅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道济道:“师妹,有什么难处么?”
  清月不答,却对同霏道:“别担心,他下次来,师傅定将他打出去。”
  同霏道:“师傅,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有了身孕,他只有这一个孩子,倘若知道此事,定会将我的孩子夺走。”她说到后面,眼里已噙满泪花。
  清月忙替她拭去眼泪,道:“兴许是师傅眼花了,根本没什么人影。”
  同霏道:“他手段通天,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咱们平民百姓要逃过他的眼睛绝非易事。实在没法子,我便跟他回去就是了,只盼……只盼他能悔过前非,真心待我……”
  清月“哼”了一声,道:“这等负心薄情之人,只图一时之乐,岂会真心待你?你心地善良,更易遭欺,此时他为了让你传续香火,定是百般讨好,一旦你给他生下孩子,他又会如从前那般弃你不顾,你何苦还作此幻想?”
  同霏道:“可是我若留在这里不肯跟他走,不知他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道济听了半晌,道:“让我猜猜,同霏出家前与一个蒙古贵胄好上,后来却被那人抛弃,心灰意冷之下,便削发为尼,如今那人得知她有了身孕,又要找上门来,是也不是?”
  清月道:“师兄,你有什么良策?”
  道济道:“依老衲之见,咱们明日便动身下山,我有一处落脚地,可供同霏安稳将孩子生下来,便是多住上几年,待风头过了再走也无妨。”
  清月道:“那是什么地方?”
  道济道:“聚寿山三圣庄。”
  清月道:“我怎的没听说过?”
  道济道:“老衲与两位朋友隐居此处,与江湖中人少有往来,你自然不知道。待此事平息,自会请师妹前来做客。”
  清月道:“既是师兄的宝地,小妹也能安心了,只是这本是我水陆庵的家务事,却劳烦师兄受累……”
  道济笑道:“好说,好说。”
  道济看向同霏,示意她表态,她却半晌不语,眼神中既有欣喜又有失落,道济不解,道:“同霏,怎么了?”
  清月叹了口气,道:“这傻丫头是担心今后再也见不到那贼汉了,你可要想明白,等孩子生下来,他又弃你不顾怎么办?孩子可不能没有娘。”
  同霏一想到腹中孩儿,便不再多言,几人用了斋饭,各自回房歇息了。
  次日天明,同霏出得卧房,道济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两人随意吃了几口粥,便与清月话别。清月将二人送至湖边,
  同霏紧握清月双手,兀自哽咽道:“师傅,弟子走了,你要多保重……”
  清月道:“同霏,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过些日子师傅便来看你。”清月虽然出家为尼,但却如江湖儿女般重情重义,她与同霏虽只有数月师徒情分,可一来不平同霏的遭遇,二来两人性情相投,实为亦师亦友,今日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心下感慨,怅然落泪。
  道济道:“走吧,咱们先下了山,再到镇上雇一辆马车,七日内当可回到聚寿山。”
  同霏与清月依依惜别,随道济一路下得山来,同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两人走走停停,直到酉时方才寻得一处名唤“莫家村”的落脚地。
  天色渐晚,两人商定投一家驿站暂歇一宿,明早再行赶路。进得驿站,同霏问跑堂要了一碗素面,道济却要了一斤汾酒,一盘牛肉,同霏奇道:“禅师,你怎的不忌荤腥?”
  道济笑道:“我不忌荤腥,心中却了无挂碍,你酒肉不沾,却难以破除执念,你说哪个更好?”
  同霏一楞,叹道:“倘若他真是为了别的女人才抛下我,我也无话可说了。”
  道济道:“怎么?难不成他是为了别的男人抛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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