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迎阳一驿

　　班珏和霓裳仙子久在天庭，初到人间睡不安稳，聊天聊到夜半，好不容易休息下，睡得正香，忽感觉一阵异香扑鼻，头脑稍有迷糊。两位仙子不比常人，哪能就此迷倒，兰口轻呼，将迷香重新吐出，清醒依旧，凝神感知到屋外有二三十人静静潜伏着。
　　班珏心想定是迎阳驿老板不死心，还要劫二人的财物，对霓裳做个手势，两人装作全然未觉，一动不动。
　　屋外众人知道两人有几分手段，用得乃是药力最猛的迷香，等了片刻，屋中没有任何动静，以为迷药起了作用，轻声细脚步入房中来，两个差官拿着镣铐上前分别要拷锁二人，其他人守住门口、窗户，以防两人逃脱。
　　班珏和霓裳一个睡在东边，一个睡在西边，两个差官小心翼翼分别靠近，同时来到床前，刚要掀开绣幛，忽然双双被踹飞开来，正好在屋中间相撞，娇哀一声，生死不知。
　　众衙役还不知就里，两位老前辈已经失手，纷纷迅速撤出门外，呼喊捉拿贼人，手持刀剑欲待上前，却无人敢上。班珏月光下见一众人服饰相同，胸前有官府字样，其中娇弱乏力者不少，想是托人找的差事，和天庭的兵将差不了多少，知道是衙门派人来捉拿她们，懒得搭理这些凡俗兵丁，凭空画了封界，使她们不会打扰到自己休息，也不关门，自顾自睡去。
　　一众差丁左右为难，若就此散去，城主必定责罚，留在此地，又拿她们两人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分出一人回衙禀报上司，其他人包围住房间，眼睁睁看着她二人睡得香甜，自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两下相比较，实是辛苦。
　　城主正和迎阳驿老板相谈甚欢，把酒欢歌，你来我去，笑语宴宴，不甚快哉，忽然赵五匆匆忙忙闯入内堂，报说贼人厉害，拿之不下。两人均觉扫兴，甚是不快。
　　城主一脸不悦：“废物！你们二三十人拿不下区区两人？先去迎阳驿守着，不要让她们跑了，等天明再做计较。”
　　赵五熟知城主脾性，贪欢易怒，生怕惹她生气，不敢分辩，退出大庭，慢慢悠悠回返迎阳驿。赵五喜色满面，边走边赞叹自己又耍了一手好棋。
　　一众衙役哪个不是精明鬼，她们都知道城主正和迎阳驿老板欢乐，自己跑这趟捞不着任何好处，还会被训斥一顿，可是赵五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自告奋勇跑一回。她认为即便这样有可能会惹得城主稍有不快，但是也能使自己在城主心里留下一个印象，天长日久，城主必然就记住了自己，万一有什么升职机会，肯定会先想到自己。再则，跑一趟也只是给城主报个信儿，训斥几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明天捉拿不了两个贼人就有了交代，城主也不能为难众人。更何况其他人都在迎阳驿苦呵呵的站岗，自己在街上悠哉悠哉，不亦乐乎？
　　赵五姑娘想到自己未来升官发财的场景，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连美人痣都在欢喜跳跃。
　　未来，是个引人幻想的字眼。无论懒汉、酒客、诗人、大侠、仙佛都憧憬着未来的日子，期待未来自己梦想或者幻想可以变成真实。未来会更好吗？……也许，未必……
　　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班珏伸个懒腰，睡眼惺忪，迷迷糊糊望见霓裳正在梳妆，脂粉略施，真个如梦似幻。
　　班珏正要上前，门外传来吵吵嚷嚷声，很是聒噪。珏仙子刚刚睡醒，起床气还在，非常恼火，怒喝一声“闭嘴”，动用了万分之一的法力，一众衙役顿时只见嘴开口张，只是发不出声音。
　　霓裳梳妆已罢，劝道：“咱们是仙家，何必和一群凡人计较，她们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
　　班珏气仍未消：“窝囊饭桶，叽叽喳喳，不务正业！”
　　霓裳掩嘴而笑：“妹妹今天气性怎么这么大？凡间之人，从来都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他们寿命本来就短，最多不过百年，能做出什么成就。不像咱们神仙，与天同寿，有无数的岁月可以去修行，可以去强大自己，可以去做很多梦想的事情。”
　　班珏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凡人神仙，都是蝼蚁，百年万年，大都碌碌无为。人间有许多轰轰烈烈的传奇，天庭也有诸多混吃混喝的神仙，不能一概而论。姐姐说仙人有无数的时间去修行，我只能赞同一部分。与神仙相比，我觉得凡人倒是有趣许多，他们有七情六欲，他们有悲欢离合，他们有短暂但是美妙精彩的一生，而神仙都是一些绝情断欲的人，为了修行，为了长生，千年万年躲藏在洞府深宫之中，不见天日，实在无趣。”
　　霓裳颇为无语：“照你这么说，这群女差反而惹你羡慕了。那你还厌烦她们，不出去一起耍子去。”
　　班珏已来到霓裳身前，铜鉴中映照出她的容貌，自觉虽没有霓裳的倾国倾城色，却也是青春娇好，应是绝世之貌。自恋自赏一番，班珏方道：“羡慕只是羡慕，厌恶也是厌恶。人性之中有善有恶，有恩有怨，不一而足，有羡慕之处难道就不能有厌恶的地方吗？”
　　霓裳也不与她分辩，掩嘴轻笑：“你又未曾来过人间，说的头头是道，好像跟真的似的。你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是人性佛心，装得老气横秋，真是好笑。”
　　班珏不再多言，对着镜子自恋：“好美的仙子，除了姐姐，真个绝世无双了，这世间的男子能有多少能抵挡得住我美貌的诱惑～～”
　　霓裳为她梳理头发，按上古之时的风俗为她整理了发髻，唤作飞仙髻，乃是因为当时仙女时常在人间显灵，时人学之。发髻两边又简简单单装饰了几枚珠翠花钿，显得富贵温婉。
　　班珏瞅了瞅，果然好看，只是感觉别扭，将珠翠花钿悉数摘下，看着简洁大方，方才满意：“还是这样漂亮洒脱，天然自在。可惜女儿国没有男人，无法魅惑众生，否则我定要试一试我的魅力。”
　　两人又相互研究一番妆容首饰，忽听得门外又有呼喝之声：“里面是什么妖女！我倒要看看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班珏两人望向门外，只见院中走来一位身穿官袍的中年女子，体态丰腴，********，曲线别致，可惜眼圈微微发黑，略为减色。大声呼喝的正是此人，初善城城主，身旁有迎阳驿老板相陪，正对着她们两个指指点点。
　　班珏这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城主不耐烦迎阳驿老板介绍完，直接打断她的话，冲着班珏房间就走过来。城主方到屋前七八米处，还待上前，赵五赶紧劝住城主，说班珏二人是妖人，法术高深莫测，在屋子四周设了禁制，看不见摸不着，邪性的很。
　　城主安逸已惯，不信妖魔鬼怪、术法神通，只当这群差役尸位素餐，糊弄自己，哪里将赵五的话放在心上，向前疾走了几步，“咚”一声正撞在结界上，被撞退七八步，鼻孔流血，一张俏脸看不出本来面目。这下可好，城主怒极，将气全撒在赵五身上，恶声直埋怨她明知贼人有妖术，不多加劝阻，使自己无辜受伤。可怜赵五苦苦分辩，城主全不理睬，着人将她押入大牢，等候问斩。
　　昨日梦似真，明日骷髅身。
　　霓裳从未见过如此视人性命如草芥的行为，心中气愤，可是事不关己，不愿意搭理凡人的事情。班珏看了一场好戏，只觉凡人的心思无法猜测，即便身为仙人，也无从琢磨她们的想法，又觉那赵五虽然爱耍小聪明，让人讨厌，可是性命比天大，城主如此作法，着实让人无法容忍。
　　对付凡人，班珏无法下杀手，思来想去，变出一丛蚊虫，铺天盖地朝城主冲去。城主鼻脸方出血，蚊虫冲着血腥味儿就扑了上去，叮得她呼天抢地，满地打滚。一众差役赶紧一拥而上驱赶蚊虫，怎耐它们数量众多，驱之不尽赶之不竭，尽在城主头脸上叮咬。那城主越被虫咬心中越生气，一边哀嚎一边咒骂班珏二人。
　　班珏本待稍稍惩戒她一下，让她知道好歹就收手，偏偏此人不识趣，班珏听了咒骂之语更加气愤，哪管她生死，驱法命蚊虫疯狂叮咬。霓裳看着一众人受罪，慈悲心大发，心中不忍，劝道：“妹妹且收了法术罢，何必和区区凡妇计较，她不知天高地厚，乃是无知，咱们不同凡俗，饶过她们吧。”
　　班珏道：“姐姐想错了，我不是为自己生气，我是为初善城的百姓们生气。如此狗官，草菅人命，作威作福，可想而知平时里是什么作为，这满城百姓肯定如锅中鱼刀下羊，日日提心吊胆、心惊胆战。”
　　霓裳道：“初善城夜夜笙歌，处处繁华，百姓何等富沃，是妹妹想多了。”
　　昨日来时街头巷尾灯红酒绿，无比富饶，店铺小摊鳞次栉比，看起来确实不像饱受压榨，班珏念头有所动摇，可能真是自己多想了。扭头看城主被叮得面目全非，狰狞可怕，班珏打个冷颤，感觉惩处已足，收了法术，斥道：“似你这般作为，本应该将你处死，本仙念在女娲娘娘造人不易，生命可贵，暂且饶你，若有下次，定斩尔首级！”
　　城主满脸大包，面目全非，眼神恶毒地望着班珏，不敢再惹怒她，自己好好来和她们说理，还未曾说一句话就遭如此大罪，两人之凶残可见一斑。城主硬撑着爬起来的，一言不发，带着众衙役离去。
　　迎阳驿老板吓得目瞪口呆，她一个凡人哪见过如此神通，跪在地上叩头不止，深怕班珏再惩处她。
　　班珏更不理睬她，牵着霓裳的手纵上云端，往西飞去。
　　这一天，赵五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