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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起青萍之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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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兆耀祖不必明说,临江楼老板黄伯霖不但奉送难得一见的河珍,连带赵三哥点的酒菜都免单,巴结之意表露无遗。
  “兆耀祖不但是码头一霸,”赵三哥道:“他与附近几个警所也是穿一条裤子。据说省警视厅侦缉队长是他堂兄的姨夫的妹夫。”
  “堂兄的姨夫的妹夫?”郭运辉哑然失笑,“那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了。”
  “再怎么打不着,平头百姓也招惹不起。”
  这时前头一阵嘈杂,一队服装混杂,明显是贫民百姓的人举着旗子,喊着“提高工资,改善待遇”的口号从街口转过来,路上的行人便纷纷避向街边。
  郭运辉和赵三哥站到街边,便听到街边店铺的小老板们议论纷纷。说三天两头就罢工游行,前几天是泥木工人罢工,要求涨薪,今天是理发工人游行,要求改善,这日子怎么过?更有小老板说,还是要高官赵恒惕使出雷霆手段,如枪杀第一纱厂几个工人一般多杀几个苦力,这些泥腿子们就消停了,你们看第一纱厂原来闹得那么凶,如今多么安份……
  “如果能勉强度日,谁愿意上街?”赵三哥道:“老弟你说是吧。”
  他的话虽然简单,却涉及深层次问题,郭运辉的年龄,阅历还不足对此发表评论,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是”。
  这时,街道另一头冲出一群巡警,手持警棍冲了过来。其中几个还背着俗称老套筒的汉阳造步枪。游行的理发工人见巡警气势汹汹地扑来,发声喊,早丢了旗子作鸟兽散。巡警也不追赶,捡起几面旗子纸片,就收兵回去了。显然巡警对此也司空见惯,如果不是长官发话,他们甚至管都懒得管一下。
  赵三哥忽然意兴萧索,摇摇头,对郭运辉道:“历史是滚滚向前的车轮,生活是残酷冰冷的鞭子,任何人都无法躲避。要么推动车轮前进,要么被鞭子抽倒。”
  “哇,没想到三哥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语来。”郭运辉的印象中,赵三哥就是一个胸无点墨,憨厚仗义的苦力,忽然听到他说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语言,不由心生敬佩。
  “老弟说笑了。我是个大老粗,怎能懂得这么深奥的道理。”赵三哥黝黑的面孔上浮现敬佩之色,“这句话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说的。”
  “能被三哥称为了不起的人,那是真的了不起了。”郭运辉道:“他是谁?三哥能否引见一下?”
  “他是……”赵三哥忽然改口,“如果有机会,再给你引见吧。”
  他站住,道:“老哥想起还有件事要办,就不送到药王街了。你有空到码头来找我。”
  “一定。”郭运辉此去到姑父家虽然是长住,但身份是学徒,自然没有资格邀请朋友上门,答应一声,拱手作别。
  郭运辉熟门熟路,来到药王街鹤寿堂。
  这是一个大三开间的药铺。砖木结构,屋顶是紧密的灰黑色燕子瓦,正门上悬挂着黑底金字“鹤寿堂”牌匾,药铺靠内壁是两人高的药橱,药橱上密密麻麻的抽屉上贴着各种中药名,常用药在下层,不常用的自然搁在上层,那要使梯子才能取到。铺面一侧有两个学徒正低头用药船碾着某种药材,使空气中的药香更加浓郁。
  郭运辉走到正在曲尺柜后面拿着戥子给一个老妇抓药的戴着瓜皮帽的微胖老头跟前,微笑道:“龚伯,近来好吧?”
  龚伯抬头一看,笑道:“是运辉啊。你什么时候到的省城?”
  “刚到。我姑父姑母在家吗?”
  “东家出去诊病,夫人到开福寺进香了。你先坐会,老朽先配好这几剂药再来招呼侄少爷。”这龚伯也姓龚,却不是郭运辉姑父龚汉年,而是龚汉年的本家叔伯兄弟,在龚家鹤寿堂掌柜三十多年了。
  “嗯。”郭运辉应了一声,到旁边一张竹椅上坐了,饶有兴趣地观看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学徒工碾药。学徒碾药的工具名叫药船,生铁铸造,两头翘起,形如小船,这个郭运辉认得。那青年学徒向郭运辉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又低下头,双手握着轮形铁碾子,埋头苦干。
  “嗯,嗯嗯。”郭运辉见他一言不发,神情木讷,埋头碾药,没完没了,而药船里不知名的药材早已碾碎成了粉末,忍不住提醒他道:“我说,这药物已经碾碎了,你可以歇息了。”
  “不成。”这学徒头也不抬:“远远没有好呢。”
  “明明已经很好了嘛。”郭运辉拈了一点药末放到鼻前,一股药味直冲脑门,凭他一点微末的中药知识,也不知是三七还是桂皮。
  “的确还远远不够。”龚伯送走了抓药的老妇,抄着手慢条斯理地踱了过来,“药物炮制,各不相同。同是碾粉,有的要粗糙,有的要精细。而这是三七,碾粉要达到细若飞灰的程度,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细若飞灰?”郭运辉看着学徒手中缓慢转动的轮式铁碾子,张口结舌道:“那要碾到什么时候?”
  龚伯道:“这船药,小张已经碾了两天了,还有一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三天!”郭运辉伸出三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三天就碾这么一点药材?”
  “不错。”龚伯举手摸摸头顶的瓜皮帽,“否则怎么能叫贵细药材?”
  “对了,侄少爷刚到省城,吃过饭了吗?”龚伯又问道。
  “吃过了。”郭运辉又指着另一个埋头碾药,年纪稍轻的学徒问道:“他碾的是什么药材?不会每样药材都要三天才能碾好吧?”
  “当然不是每样药材都要三天才能碾好。那样我们药店也不用开了。大部分药材是无需碾碎的,只有外敷,生服或者要粉碎才能发挥药效的药材才需要碾碎。”龚伯笑道:“小刘碾的是白芷,只要一个时辰就好。”
  “还好还好。”郭运辉松了一口气,“看来学徒也不是太难。”
  龚伯道:“那可未必。学中医不止碾药,要熟记药材药性,遴选炮制,配伍,方剂……还要熟读《黄帝内经》《千金方》《伤寒杂病论》……然后跟先生学习望闻问切……”
  “停,停,”郭运辉急道:“你老就说说学出师大概要多久吧。”
  龚伯道:“小刘才三年,小张学了五年了。小张的耐心,悟性,天分都不错,大概再学个三五年,就可以坐堂了。”
  “十年?”郭运辉头都大了,“要十年才能正式坐堂?天老爷!”
  他心中暗暗计算,自己快二十岁,再过十年,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侄少爷,”龚伯犹疑地道:“你为什么忽然对中医学徒这么感兴趣?”
  “不是不是,”郭运辉连连摇头,“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他兜里还揣着一封信,是父亲写给大姑爹的,自然是问好并拜托姐夫收下他,照顾他之类的内容。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封信交给龚汉年了。
  他自幼读的私塾,从未进过新式学校,但少年时就开始随父亲上汉口,下江西,四处奔波,视野开阔。少年豪气,心中自有一番雄心壮志,要在这中药铺里消耗十年,他想想就觉得可怕。
  不过要是隐瞒下这封信,想想父亲的斑斑白发与母亲的殷切期望,没来由一阵心慌和内疚。
  “小刘,你去泡杯茶给侄少爷。”这时又有人来抓药,龚伯便吩咐了一声,回头去招呼顾客了。。
  那负责碾白芷的少年答应了一声,放下药碾子,起身去泡了一杯茶,递给郭运辉,笑道:“郭大哥喝茶。”
  “你叫什么名字?”郭运辉道:“我可不能随龚伯叫你小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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