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摘桃

　　街上的喧闹与密集的人潮依旧会使娇娇觉得有些拘谨，这里毕竟不是蛮族，于她而言，夏人其实是异族人，两边儿的关系这些年来纵然谈不上紧张，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燕裳歌细嫩温热的手心会使她心中安定不少，偶尔会随处瞧瞧四周稀奇的建筑与衣着艳丽的女人，娇娇对这些夏人的装饰兴趣浓厚，蛮族落在边远的荒漠地区，虽然也有自己的城市繁华，但与夏人是大不相同的，而且城中多是王公贵族，平民没有能力在城中居住，只能暂时落脚。
　　娇娇不是王公贵族，只是某个特殊氏族的女孩，没有权力在城中落户。
　　“裳歌，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儿？”娇娇狠狠嗅了下，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淡淡豆花与烈酒混合的气息使她感到沉醉。
　　她确认这股味道来自于食物，而不是周遭不绝的行人身上的气息，燕裳歌稍微凝神，对着娇娇解释道：“是豆花与烈酒，我在纪城听行商说起过，王城里的豆施巷子里有些名堂，用烈酒磨的豆花，再沾一勺自家溅的辣椒油，辅以特殊的佐料，色香味俱全，豆花入口即化，口感极佳。”
　　他这么说着，娇娇听得不自觉地吞咽了口水，沉默一会儿道：“贵吗？”
　　燕裳歌摇摇头，循着味儿往前走，牵着娇娇过了几处侧穿的小路，最后到了某处院子的篱笆跟前。
　　“咱们没有来对时间，此处该是打烊了，不然可以带娇娇吃一次。”
　　二人站在篱笆外看院内的大桃树，桃树的树梢上挂满了粉红的玉瓣，格外艳丽，那桃树上的桃子结得丰实又饱满，远远看去，竟让人的唾液不自觉地分泌加快。
　　虽然没有吃到过，但卖相绝对是一流的。
　　“要不咱们问问店家桃子卖吗？”燕裳歌有些忍俊不禁。
　　他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笑，大概是二人本想来吃豆花，结果到了这里又被桃子吸引，像是食客中的饿鬼，瞧见什么都想吃上一口。
　　所以这不是什么很幽默的事情，娇娇就没有笑，她很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燕裳歌的想法。
　　轻轻推开篱笆外的木门，燕裳歌与娇娇站在院子里的桃树下吆喝了两声院子里的主人，不多时便看见了一位朴素的中年大叔从木屋中走出，见着二人后似乎觉得惊讶，似笑非笑道：“小兄弟来吃豆花吗？”
　　燕裳歌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他伸手指着桃树上的桃子说道：“我们想买一些桃子，店家可愿割爱？”
　　金不换眉头微皱，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桃树上的大桃子许久，忽然开口道：“你们能看见上边儿的桃子？”
　　这回轮到燕裳歌与娇娇惊讶了，他稍作迟疑便回道：“桃子这么大，这么丰硕，为什么看不见？”
　　“不，你不明白，这桃树上的桃子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见的。”金不换并不觉得不耐烦，也不认为话题枯燥无趣，他十分平静地对着燕裳歌解释。
　　“豆施巷子在王城里建了几十年了，这桃树栽在这里更久，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客人来了走，走了来，从来无人注意过这棵桃树，更不曾有人向我讨要过桃树上的桃子。”
　　燕裳歌眉头一挑，奇异道：“莫非这棵桃树成精了？”
　　金不换挠挠头，不予解释，反而笑道：“你们既然能够看见桃子，想吃自己摘，不要钱。”
　　言罢金不换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头也不回道：“一人只准摘一颗，摘完你们就走吧。”
　　房门轻轻扣上，屋内与四周没了动静，燕裳歌看向桃树上的果实若有所思，手心渗出了一些汗。
　　“裳歌你在想什么？”娇娇憋了很久，见燕裳歌不动，忍不住开口询问。
　　燕裳歌指着桃树上那颗离二人最近的桃子，对娇娇轻声说道：“娇娇觉得桃树上的桃子该怎么摘？”
　　娇娇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出神很久后才骇然道：“裳歌……我是不是眼睛坏了，那颗桃子为什么会离我们这么远？”
　　眼前的桃树某处枝桠低垂，其实离二人不过半丈之距。
　　咫尺尚能化作天涯，而桃枝这半丈之距在二人的眼中却比天涯更远，只一眼望去，即便是二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抵达。
　　“这棵桃树有古怪。”燕裳歌紧握住娇娇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很认真地打量面前这非同凡响的神物。
　　“是的，寻常手段怕是摘不了这颗桃子。”娇娇认真思考着，眉目间的疑惑更甚。
　　二人站在院子里很久，不知何时起了微风阵阵，就晃荡缭绕在桃树枝桠的花瓣尖，树枝轻轻晃动。
　　燕裳歌心中一动，走向前去，气海罡气凝聚，用手拍了拍桃树的树干，上边儿顿时落英缤纷，桃花雨下，暗香弥漫铺垫在整个院子里，一时美不胜收。
　　花瓣落在地上不久后竟化作尘埃一片，缓缓消失在二人的眼前，那些躺在娇娇青丝间的玉瓣则保存了下来，娇娇伸出手去拿时，还置于鼻尖嗅了嗅。
　　“真香。”
　　燕裳歌若有所思，对着娇娇笑道：“娇娇身子骨好，准备接桃子，别让它们落在地上。”
　　娇娇微微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有些钦佩地看着燕裳歌瘦弱的身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直到她遇见了燕裳歌。
　　稍稍缓过劲来，燕裳歌手间无色的气流缠绕，狠狠一巴掌拍击在了树干上，这回的力道与破坏力自然远非刚才那一巴掌可比，巨力产生的强大推力直接撼在了桃树的树干上，这股巨力顺着枝干一路传到了枝桠间，不少的桃子开始晃荡，燕裳歌左右开弓，一巴掌接一巴掌地呼哧在大树的枝干上，来来回回数十下，总算有两个桃子从枝桠间顺着漫天飞舞的桃花雨一同坠落，娇娇敏锐稳妥地接住了这两个桃子，眼睛弯成了小月亮。
　　燕裳歌气喘吁吁地停下手，嘴唇泛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头上衣襟均有不少挂留的桃花花瓣，方才那并不算剧烈大量的运动几近榨干了他的身体，丹田气海中的力量虽然取之不竭，但身体的虚弱导致他根本无法像寻常的潜霄境界修士肆意动用体内气海的力量。
　　娇娇似乎担心桃子放置于其他的地方会像花瓣一样消失不见，索性也顾不上形象，一只手撩起裙摆露出两条浑圆修长的玉腿，她将两颗桃子用裙摆托在一只手上，一边儿匆忙去扶起了燕裳歌，将他搀至院子中的椅子上坐下，又用丹田里微弱的气帮燕裳歌疏导着呼吸。
　　“娇娇别担心，没事……脱力了而已，不影响。”燕裳歌微微摆了摆手，头脑中晕眩一片，手臂和腿脚都在颤抖。
　　娇娇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轻声道：“也不知道歇一歇再继续，又不急这一会儿！”
　　燕裳歌笑笑，从她的手中拿过桃子，也不洗张口便咬下，一声清脆，口齿间甘甜的汁水翻动，颇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感觉。
　　娇娇也兀自用手擦了擦桃子上的微小绒毛，小口地吃着，下嘴后便是满脸满足。
　　“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