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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在白夜交际处，有个穿着黑色华服的威严青年坐在皇宫后宫中的一处草地上，手中捏握着一根狼毫制作的毛笔，轻轻在木质的矮脚桌上纸间涂弄，笔尖处没有墨汁，纸上也没有痕迹。
“小笛子说拙剑峰新收了两个徒弟，觉得怎样？”夏长秋穿着一件花衣服对狄清扬搔首弄姿，逗弄着一旁的美妇人花枝乱颤。
狄清扬看着夏长秋，眼里没有一点儿尊敬的意思，似笑非笑道：“陛下想让他们为朝廷做事？”
夏长秋睫毛动了动，反问道：“不好吗？”
狄清扬顺着夏长秋的目光看进他眼里去，里头一如既往的深邃和憔悴，他放下笔，认真说道：“不好。”
“哪里不好？”
狄清扬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有一个是金不换开口要的人，从他出生入世的那一刻金不换就找到了他，在他的泥丸宫上动了手脚，上面的道印手法我再熟悉不过。”
夏长秋眉头微皱。
“金不换……”他轻轻叨念着这个名字，眼里意味莫名。
狄清扬看着有些出神的夏长秋，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夏长秋微微一笑：“在想金不换想什么。”
旋即他偏头对着狄清扬问道：“你可知道金不换此时在何处？”
他语气里的疑惑很真实，所以狄清扬听出来夏长秋是真不知道。
“或许陛下该亲自去问问赵翻云。”
夏皇将目光投向天外星辰点点，似是觉得这个名字让他感到熟悉。
“渭城西江楚闲榻，那个戏子？”
狄清扬微微低头，随手将墨砚打翻，大片的污迹铺洒在了画卷纸上，显得狰狞妖冶。
“二师兄帮陛下杀过一个人，因为那年那日陛下在楚闲榻听曲时流下一滴泪。”
夏皇闻言想了许久，缓缓叹息一声，往前行几步坐在狄清扬的对面，看着木桌上的大片墨迹，眼中光影闪动。
“我记起来了，他那日唱了一曲西江月。”
狄清扬将墨迹抹匀在纸上，挽起袖子向着空中一抖手，那纸随着抖动发出刺啦的声响，上面的墨迹竟忽而化作了烟云起伏，交织于月下的明暗之间，不多时，纸上两个栩栩如生的人儿出现，为一男一女。
男人穿着花衣，指间微抬，上有蝴蝶停滞，一旁的美人静坐凝视，面容的姣好并非亮点，夏长秋仔细观摩许久，实在不明白狄清扬是用了怎样的手法才能画出美妇眸中弥漫的温柔与深情。
“好画啊……”夏长秋痴迷小心地接过狄清扬手里的画纸，眼神一刻不曾离开上面的妇人，赞叹不绝。
随后他急忙起身将画卷折叠，留下妇人的那一部分，放于真人面侧一尺之距，留神处愈发觉得狄清扬了不得，那眸中的神色几乎随着真人透纸而出。
“小笛子，你可真他娘的是我大夏活瑰宝！”
……
拙剑峰，愚公洞。
璀明的玉室之内，娇娇难以置信地盯着燕裳歌，思绪在这一刻发生了停滞。
“裳歌，你说你修炼到潜霄境界了？！”
燕裳歌看她惊讶震撼的模样，平静纠正道：“不是修炼到潜霄，而是本来就是潜霄，自从感悟到丹田气海的存在时，里面情形便如同狄师兄所述的那般，蒸腾如烟，梦幻若雾，仿若有神。”
“我的丹田气海之中的确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可即便如此，我现在也并不能动用它。”
娇娇闻言皱眉，试探性地询问道：“裳歌你的身体还是……”
燕裳歌缓缓点点头，苍白的脸上丝毫没有丧气之色，诚然这对他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修行手段都不能使他的身体好转，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也许真得去渭城找狄清扬，向那位太医陈秀儿求救。
这世间修行的心法仅对前三境有着巨大推力，到了三境之后丹田气海已然得到足够的开发，唯有开始探寻天地间那份唯心的力量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也就是说，坐忘长生如今对燕裳歌其实没有一点用处，他的丹田从一开始就是处于完全开发后的状态，不需要研习什么修行心法，只需要感知到自己的丹田气海，前三境就算是修炼完成了。
这使他的内心更加疑惑不解，他确认自己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有修炼过任何心法，不该是如今这般模样。
“当时狄师兄点了我两下，我想他是知道我丹田气海异常的，可他并没有说，而是让我去皇宫找他，这说明他的确治不好我，否则不会这么麻烦。”
娇娇秀眉紧锁，随后紧张道：“他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歹意？”
燕裳歌看着不远处玉床上那只白绒绒的小狗，仔细回想了很久，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出来咱们身上有什么能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咱们这么穷，就娇娇你还有些姿色，可他是狄清扬，夏国的国宝——只要他想，夏国的美女愿意排着队给他生孩子。”
“就从咱们的破茶馆子一路排到纪城去。”
娇娇闻言沉默下来，这点儿她不得不承认，夏国的许多女人生的娇媚柔怜，那种隐约间楚楚含羞的气质确实要比他们蛮族的女子更加惹人喜爱。
燕裳歌看着娇娇手里的沱海诀，轻轻将其合上，牵着她粗糙的手向洞外走去。
此时深夜，洞内清冷，他已经觉得寒气入体，丹田内的力量他不敢肆意催动，怕把控不好让自己一命呜呼。
这是一个过程，他需要反复锤炼自己，一直到自己身体最大可能接受的地步，这样燕裳歌才算有了自保之力，出门遇见贼人，遇见虎狼野兽都还有个手段能应付。
“再过几日，咱们带着信物去剑阁其他峰瞧瞧，让那些厉害的老先生多为你讲解一下，或对你的修炼有好处。”燕裳歌一边儿走一边儿说道。
娇娇感受着手里的冰凉，随即握得紧了些，紧张低声道：“你是不是又觉得冷了？”
燕裳歌头也不回，看着脚下的路，笑道：“还好，修行虽然不能治病，多少还是对我有帮助的，过些时日我能够熟练运用丹田的气息时，就不会怕冷了。”
二人回到藤木屋中，在远处的小石台下生了火，洗漱完后静静围坐着，燕裳歌把手脚伸到火堆旁，感受着里面传来的炽热，身上也暖洋洋的。
一夜无话。
后来二人又安心在拙剑峰上待了十来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检验，二人终于确定狄清扬并没有说谎——偌大的拙剑峰上的确只有二人，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飞禽走兽毒虫，山林的景色虽美，也不外乎针对于那些远观的外人，若是亲身接近体验，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娇娇不用带东西，剑阁的其他峰离这里不算很远。”燕裳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娇娇背了一大布包的东西，哭笑不得。
娇娇‘啊’了一声，随后又返回藤木屋内将布包里的东西往外拿，最后犹豫了一番，回头对着燕裳歌开口道：“水袋咱们总得拿吧，万一山里没水呢？”
燕裳歌点点头，脑中回忆着石室里的地图，去了更高一些的地方朝远处眺望，确认方位。
石室的壁上那图已经画的足够清晰和细致，山里人烟稀少，少有地方会大变模样，只要记性够好，脑子灵光些，很容易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