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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一、语醒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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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杨青峰入去房中,却不歇身,花惜花影花若花雨花彤五人随在身后,本是心焦如焚,却杨青峰不做声言,他五人也不敢出声。寻思一时,杨青峰道:“五位师侄,今我问你等一事,你等需是如实说于我知。”
  
  五人俱是点头。
  
  杨青峰道:“你等可知,你师父是否有一个朋友,年纪与我稍长,却是十分倜傥潇洒,一身武功更是不用说在我之上,既便在武林之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杨青峰本要说了那人姓氏,好使她众人心有所思。却又寻思此事尚自听了他人口说,只做猜测,说了人姓氏大是不妥。
  
  花惜花影花若花雨花彤只道杨青峰从刘宗敏处得了师父的消息,此时要说于众人,却听杨青峰口出如此之言,心中大是失望,花彤早是忍耐不住,道:“师伯所说我师父的这个朋友,倜傥潇洒,定然是一个男子了。”
  
  杨青峰尚在心中寻思,并未留意她众人神情,听花彤之声,道:“不错,这人是一个男子。”
  
  花彤大怒,道:“师伯,我师父除却每年两次远途去给太师父祭扫,平时从不下山,在她心中,只是无时无刻不将师伯放在心中,却今师伯说了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杨青峰心中一惊,知她众人误会,忙道:“刚刚听刘将军所言,说道那日凌空接了你师父而去之人,有人见得那人身形颇似先前与我十分相熟的一人,却那人如今对我大是有恨,如若他不与你师父熟识,我只怕他凌空接了你师父而走,不怀好意,是以我有如此之问。
  
  花惜一众人听杨青峰所说,方知是误会了师伯,花惜忙道:“我师父数年只在神农顶上修习本门医术,并无朋友,那日我师父受伤,凌空而来接了我师父而去之人,身形确实是一个男子,这人我似有眼熟,但千真万确,我师父并无朋友。”
  
  杨青峰忽地想起一事,道:“花惜师侄说是眼熟,是否先前见过此人?”
  
  花惜细细而思,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杨青峰道:“那一夜在细柳庄院之前,那许多人中,是否有过此人?”
  
  花惜只是摇头,道:“那人蒙了面巾,看不清眼面,我实是不敢确定是在何处见过。”
  
  杨青峰无奈,只好道:“你等且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行赶路,尚是如先前所说,早日先送了你等回去神农百药门,你师父不在,你等又不在门中,莫要再让歹人有机可乘,那人携了你师父而去,如是心有所图,早晚必会显身,待我禀告过师父,自也会广派人手四处探查,必是要寻了你师父出来。”
  
  花惜花影花若花雨花彤只好辞了杨青峰,自回房中,虽是困顿,却那有睡意?花彤在杨青峰房间之外数次徘徊,欲要进屋向杨青峰问询刘宗敏对他所说之言,刘宗敏所说那人是谁,却杨青峰不说,她终是不敢冒然来问。
  
  杨青峰更是无有一丝睡意,刘宗敏所说话言只在脑际萦绕回转,难以自去,心中忽地想起宋承贤,心思宋大当家心思慎密深稳沉重,这一事说于他听,他必有独到之解,却又暗思今日夜已至深,此时再要烦扰宋大当家,极是无礼。当下吹灭了焟烛,依旧呆呆将身坐在屋中。
  
  此时夜已至半,四围当真是清静至极,闻不见一丝声响,杨青峰眼看窗外,俱是一片黑漆,却自觉心中便也如眼前一般,无有一丝光亮。正做如此之想,忽听屋后林中哈哈起了一阵大笑,在那静寂夜中甚是突兀,继而一声大喝道:姓刘的,人面兽心,本天王在此恭候你多时了,看你还有何说?
  
  杨青峰心中一惊,这话语分明便是横天王屠申的声音,他何时去了屋后林中?
  
  杨青峰自在英雄台上听了刘宗敏所说那一席话言,脑中便已乱絮萦绕,宋承贤与屠申一前一后去到暗处隐身戒护,他也未曾留意,此时听得屠申声起,自是吃惊。
  
  便听‘嘿’的一声,显是与人动上了手,这一声‘嘿’,便是声伴力出,便听又是一声惊呼,隐隐所辩,依旧是横天王之声,道:“你不是姓刘的,你,你是何人?”
  
  杨青峰心中顿悟,定是有人夜中从屋后林中而来,却为横天王所截,横天王心以那人是刘宗敏,所以以‘姓刘的’说于那人却两下动手过招,方知这人并不是他,他与刘宗敏二人同为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人,定然是非常熟知,交手即知此人非他。
  
  杨青峰苦于身中失了功力,只能耳听二人在外相斗,却又呼地一声,有人闪身入屋,口中叫道:“杨少侠!”
  
  杨青峰一听,便知是宋承贤,道:“宋大当家,我在这里。”
  
  宋承贤似也一愣,道:“怎地,杨少侠不曾歇息?”
  
  杨青峰道:“在下心中焦虑,便……不曾……。”
  
  宋承贤道:“杨少侠且在屋中勿动,待我去相助屠大当家。”呼地一声,宋承贤身影已自出屋而去。
  
  此时屋中正在歇身从乌木城随了杨青峰一起而行的十三家七十二营兄弟听闻声响,各各起身尽向屋后声起之处涌去,花惜花影众姐妹忙燃了灯烛来看杨青峰,见杨青峰依自坐在屋中,方知杨青峰和她各位一样,并不曾安歇。
  
  忽地又听屋后横天王大声叫道:“不要让他逃了。”
  
  却听宋承贤道:“穷寇莫追,兄弟们都回来。”
  
  想来是那一个人要逃,那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要追,宋承贤忙出声言要他众人不要追赶。
  
  不一时屠申宋承贤连同那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尽都将身回了前院屋中,俱将身来见杨青峰。屠申道:“我只道这人是姓刘的,却原来不是他,虽是夜黑不见,我与他一试身手便已知得,姓刘的招式沉稳势猛,却这人招式轻灵,二人势路大不相同,也不知这人是谁,竟敢夜中来此寻事。”
  
  宋承贤沉吟道:“这人所来多半是冲了杨少侠,抑或是这五位姑娘,昨日日间所生之事,那暗中使计之人未能得逞计谋,必不会罢休,只是夜中所来这人不知是否与那日间之人是为一道,明日上路,各位兄弟务要小心,再不可中了奸人之计。”
  
  屠申却忽地想起一事,左右一看,道:“各位兄弟且去歇息,明日好起早赶路。”待众人俱各离身,屋中只余杨青峰宋承贤及花惜花影五位姑娘,屠申方道:“杨少侠如是不加介意,我倒想问少侠一事,昨晚在英雄台上,听姓刘的说杨少侠习练了无相神功,不知为何他有如此之说,今夜来此之人,我寻思这人既然不是姓刘的,他一身功力甚是不弱,即便与姓刘的相比,也是不相上下,却他招式轻灵,在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我实是难以想得出有如此之人,如今事事透着蹊跷,既是姓刘的有如此之说,不知江湖之中是否传布的有如此消息,今晚所来之人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杨青峰心中不由又是呯地一声,却面上依是不动声色,只淡淡道:“这事我也不知,为何刘将军忽地有此之说,那‘无相神功’听说数十年前失于江湖,我自下山,便去了关外辽东,今始方将身回,四五年不在中原,如今却忽地有了此种传言,当真是让人不解。”
  
  那一部暗隐有‘无相神功’的少林宝经,乃是一道惊天之秘,稍有不慎,只怕便会引了江湖再起血雨腥风,如今唯有不让人知,方是最佳之选,即便是屠申与宋承贤,也不能说了他二人知晓,此宝乃是少林之物,必是要还于少林,方能心安。
  
  宋承贤道:“刘将军既是有此之说,只怕江湖之中已是流了传言,难免有贪佞宵小窥伺,那无相神功乃是江湖武林无上至宝,贪佞之人必是会宁可信其有,也不会信其无,今夜所来既不是我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内中之人,是为觊觎此宝而来也未可知。”言语之中满是忧愁担心。
  
  杨青峰本是为悯无双之事搅的头脑浑噩,此时听他二人之说,心中忽地想到自己在长白山得了内中隐有‘无相神功’的那部少林宝经,原本只有武行路知道,其它无有一人知晓,如今怎地中原武林竟是有了传言?其时在长白山巅,随在自己一起的只有朱辉卓、玉录玳二人,玉录玳已成自己心中永远之痛,朱辉卓并无机缘知的此事,心中忽地又是一颤,昨晚刘宗敏所说之语便像一把利剑,忽地在自己心尖之上又是一戳,在长白山之巅实是还有一人,虽不是随在自己一起,却此人大不一般,说不得他知了此事也未可知。心想至此,杨青峰道:“天王与宋大当家,昨晚在英雄台上,刘将军耳语说了于我,说道那凌空接了悯姑娘而去之人,有人眼见其形,十分神似先前与我十分熟识的一人,我思来想去,心中实是难以相信,他与我无怨无仇,且还有师兄之谊,先前在细柳庄院之前,他做出那非同寻常之举,直至如今,我也是不知他为何要是如此,如若悯姑娘真是为他临空接了去,二位当家且想一想,如此他却是为的那般?”
  
  屠申听杨青峰所说,道:“杨少侠所指是姓武的少侠武擎天么?”
  
  杨青峰道:“刘将军并未说了姓名与我,但听他所指,我想便是我武师兄无错。”
  
  屠申却自呵呵一乐,道:“杨少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武擎天为何要对少侠如此吗?”
  
  杨青峰茫然,道:“请天王说了我知,我实是不知武师兄缘何对我如此,武师兄虽不曾入在武当门下,却先前受我师父教导,与我实有师兄弟之实,自与我相识,便是十分冷漠,想是先前我下山之始,十分张狂好顽,为武师兄不喜。”
  
  横天王屠申更是大笑不止,道:“杨少侠聪明一世,事事洞悉于心,怎地此事却自不知?武擎天定然是怨恨少侠夺了他心中之爱,难道少侠看不出他对那个姓朱的公主十分有意吗?”
  
  杨青峰心中一震,脑中回思第一次见着武师兄,是在栖绝峰上,其时两人互不相识,朱辉卓女扮男装,随在孙大人一行也在岗顶,自己并不知她是一个女子,还只道是孙大人的公子,再后刘宗敏领了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人追杀朱辉卓,却寻着武师兄,两下相斗,之时听刘宗敏所说,先前便是武师兄从他手上救了朱辉卓,想来武师兄与朱辉卓二人之识,尚在我先,其时武师兄便已对她生了情意。为救朱辉卓身伤,不得不携她去长白山寻参,却自己为武老前辈断了经脉,又阴差阳错得了内中隐有‘无相神功’的少林宝经,跌在绝境之中,不能身出。却武师兄千里迢迢,寻身而至,朱辉卓身入满营之中,欲要谋事,凶险重重,武师兄心甘情愿,时时护侍,形影不离,想来横天王之说确实如此,一丝不错,如若武师兄不是对她有情,怎会如此?只是他怨恨于我,却是好没来由,心思至此,不由大急,道:“武师兄怎可以此憎恶于我?我对朱辉卓实无男女之情,若说有私,我对她也尽只有身处绝境之时相依相护的朋友之情,我与他有师兄弟之实,他却对我心生误会,实是不该。”
  
  屠申眼见杨青峰惶急无措之形,更是大笑不止,道:“杨少侠虽对那个姓朱的公主无有心思,却那姓朱的公主对杨少侠,只怕是情意绵绵,无尽无休,恨不能将自己之心与少侠之心溶为一体,杨少侠身在其中不知,我等外人眼中却是看的清楚,武擎天本不是一个正直之人,眼见姓朱的公主对他无意,却对少侠如此,他不怨恨少侠,却怨恨谁?”
  
  屠申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直将杨青峰惊的差一些跳起,虽我对朱辉卓无意,却朱辉卓对我武师兄无情,许多是缘于对我有情,心中寻思再三,终是彷徨无策,这一事也只有回去武当,向师父言明一切,由师父出面,许是方能化了武师兄心中之恨。
  
  不一时天色大明,众人正要起行,刘宗敏领人抬了食盒赶来,请杨青峰众人食用,屠申暗在一边偷眼而看,刘宗敏神色自若,实是难以看出昨夜之事与他是否有着丝缕关联。
  
  杨青峰谢过刘宗敏,一众人下了广武山,正向了中原腹地而行,走不到一时,忽地身后有人骑了马风驰电掣一般赶来,远远便扯声高喊:“杨少侠等一等!”
  
  众人止步,屠申将身拦在路中,一人飞马奔来,屠申却是识得,正是他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那人身尚在马背,便急声道:“杨少侠且请留步,我大哥随后便来,要与杨兄弟有话说。”
  
  杨青峰一怔,这人自己不识,更是不知他大哥是谁。
  
  宋承贤忙道:“这人名叫李牟,也是闯王营中的一名大将,他大哥便是李岩。”
  
  杨青峰沉重之心忽地一喜,数年不曾与大哥李岩见面,如不是有这许多忧心之事,定然是要寻去拜见,昨日刘将军邀我至此,定然是大哥得知了我的消息,便将身赶来见我,听说他如今身在孟津,今日一早便达了此处,定是昨晚摸黑赶路行了一夜。心中一种便似要泪出的感动陡地升起,忙躬身施礼,道:“多谢李大哥赶来相告,我……。”话语尚未说完,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赶来,一道白影伏在马上,杨青峰只这一眼所看,便识的是自己先前未曾结拜的大哥,忙将身抢前,跪拜于地。
  
  白马瞬息而至,马上之人见杨青峰伏在道中,急将身下马,赶前将杨青峰扶起,道:“杨兄弟……。”
  
  杨青峰叫一声:“大哥!”
  
  二人双手紧握,眼目对视,俱是眸中晶光泪闪,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时过许久,方是松开,屠申宋承贤及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俱来拜见,李岩虽只是李闯王属下的一个谋士,却行事慷慨多义,恩泽众多兄弟,又广具谋略,人人敬服,即便是屠申宋承贤,是为十三家七十二营一营的大当家,见了李岩,也自十分恭敬。
  
  李岩道:“各位兄弟,今日匆匆而来,我特意为着我杨兄弟,数年不见,心中十分牵念,各位兄弟且请稍候,我与我兄弟闲聊数语。”
  
  屠申宋承贤尽道:“李将军不必客气,尽请自便。”
  
  李岩挽了杨青峰臂膀,二人向前而行,众人尽在原地相候,去了一箭之地,李岩上上下下将杨青峰再看一遍,道:“杨兄弟,数年前兄弟身受重伤,为兄我却不能将身侍在兄弟身边,心中牵忧甚深,数次传信与武当山下不远我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八大王张献忠,请他去武当山上探听兄弟的消息,却尽是回说便连兄弟的师父空虚道长,也不知兄弟去了何处,只至后来兄弟在宁远城相助袁崇焕将军,与满人鏖战,威名传入中原,我心方始落定,我兄弟在江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在外抵御外族入侵,为国为民,当真是英雄豪情,让兄弟我好是自豪高兴。”
  
  杨青峰喉头哽咽,道:“小弟我这数年,也是对大哥无一不时不在心中想念,奈何……奈何……,实是不能来见大哥,让大哥牵挂,小弟实是抱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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