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果然是他!

　　去T县的一共有四人，刘院长、杜明、办公室的曹主任再加上开车的司机，整个行程大概需要四个多小时，杜明昨天晚上几乎没有合眼，上车不久他就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直到了T县杜明才被叫醒，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时分，几个人胡乱吃了点午饭就赶到了施工现场。
　　现场已经停工，强劲的北风吹得整个工地一处沙尘弥漫，高大的塔吊钢架正横卧在地上，下面一片殷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等待他们的是现场的施工经理陈万年和负责现场安全管理的安全员小宋，碰到这种事情，业主方当然是躲得远远地，生怕会牵连到自身。
　　几人进了现场的指挥部坐下，老陈在大家面前都放了一支烟，正想着如何措词，刘院长阴沉着脸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老陈啊，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也不用客气，先说说现场的情况吧。”
　　陈万年点燃了手里的香烟猛吸了一口，开口说道：
　　“今天上午八点钟，我看风刮得太大，已经通知了各个施工队长停工，工人们也都回了住处休息，大概八点十分左右，刘科长却突然赶了过来，他说要在回院里之前再过来看看，问我现场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他好一并带回院里去。”
　　“我给他说暂时没事，他就点点头，四处溜达了一圈，没想到这时候塔吊却突然倒了，正好砸在了老刘的身上……”
　　说到这儿，老陈仿佛还有些后怕，他又猛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当时我就在老刘的旁边不远处，我拼命地叫他躲开，可能是风大的原因，老刘竟然象没听到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结果……”
　　说到这儿，老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停下口再不说话，只是狠狠地吸着手里的烟卷。
　　刘院长平时是不抽烟的，此时也拿起面前的香烟点上猛吸一口，被呛得大声咳嗽了几声才开口问道：
　　“那塔吊设备的状况怎么样？基础施工和固定方式符合要求吗？怎么会突然倒塌？”
　　“那塔吊是前年才出厂的一个名牌厂家的设备，都有特种设备的合格证书，安装完成后也有特检所的工程师们检验过，完全符合标准，按说抵抗八级以上的大风也没有任何问题，没想到却突然倒塌了，并且……”
　　老陈的话欲言又止，仿佛在犹豫着该不该说出下面的话，刘院长不耐烦地敲敲桌子说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要这么遮遮掩掩！”
　　“刘院长您有没有发现塔吊倒的方向有些奇怪？”老陈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当时刮得是北风，按理说即使塔吊倒了也应该向南倒啊，没想到它却倒向了西边，我仔细看过现场，它东边地基上的几个螺栓全部被拉断了，从受力角度上来说这决不是正常的现象，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怪。”
　　老陈的话让指挥部中的几人都安静下来，刘院长也是沉思了一下才说道：
　　“我回去安排一下土建科的工程师们再核算一下受力问题，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这种事情千万不要乱说。”
　　“是是是，我也只是瞎琢磨罢了，从来没给别人说过。”陈万年连声地答应着。
　　这时，一起坐在旁边抽烟的杜明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陈经理，我听说出事时塔吊司机还在上边，你不是让大家都停工了吗？他怎么还没有离开？”
　　“那小伙子本来已经离开了，后来却说他的手机落在了上面，自己又爬上去取了，有人怀疑他不小心碰到了哪个操作手柄，才导致了这种事故。”老陈答道。
　　“工人撤离之前所有的水电总闸都应该关闭了啊，设备应该不可能运转了吧？”杜明继续追问。
　　“是啊，我在八点之前就安排工人停水停电，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唯独塔吊的电源没关。”
　　老陈扭头看着身边的小宋说道：
　　“这些事情是我们的安全员小宋负责的，小宋，你来解释一下。”
　　小宋是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伙子，此时仿佛还是惊魂未定，他声音有些发抖地解释道：
　　“刘院长，杜高工，我当时已经安排了电工把所有的电源都切断了，并且是我亲眼看着他们操作的。”
　　说着，他从手边的档案袋中取出一张A4纸递了过来：
　　“这儿还有当时的检查签字。”
　　杜明接过看去，上面标注的停电时间是上午的七点五十五分，后面清清楚楚地签着操作人的姓名，再后面是复核人小宋的签名。
　　“会不会后来又有人合上了电闸？”刘院长此时插话问道。
　　“不会的，那总的电源配电箱就在指挥部的后边，从这儿的窗子就可以一眼见到，那时候工人已经基本撤走，我也一直待在这儿，如果有人动了电源我会马上觉察到的。”老陈斩钉截铁地说道。
　　指挥部里又陷入了沉默，杜明再次开口，终于问起了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陈经理，那位塔吊司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塔吊是我们从T县的塔吊公司租借过来的，司机是姓陈的爷俩，两人一个上午一个下午，一直轮换着操作。”
　　“那爷俩都有特种设备的操作证，身体十分健康，也都有着十年以上的操作经验了，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
　　“今天上午本来该小陈操作，他这次受了伤，被送往了人民医院，据医生说他只是有点轻微的脑振荡，肋骨断了两根，其它没有什么大碍。”
　　说到这儿，老陈显然又有些犹豫，他顿了一顿终于继续说道：
　　“那小伙子随着四十多米高的塔吊倒下，竟然没有受多大的伤，就连医生都连称不可思议，这事情简直太诡异了。”
　　说到最后，老陈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仿佛在自言自语。
　　“那小伙子长得什么样子？”杜明穷追不舍地问道。
　　陈万年对他的问话感到奇怪，但还是答道：
　　“小陈今年三十一岁，身高约有一米七左右，留着个光头，看起来也是十分老实。”
　　杜明终于验证了心中的猜想，他面如死灰地坐在那儿，再也不发一言。
　　刘院长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叮嘱大家鉴定结果未出来之前不要随意猜测。
　　随后几人兵分两路，刘院长由陈经理陪同着再去仔细看一下事故现场，而安全员小宋则按照杜明的要求开车带着他直奔人民医院，去看望一下那位受伤的小陈司机。
　　四十分钟后，当看到躺在病床上正在沉睡的光头青年后，杜明心中仅存的那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果然是他！
　　见到眼前的面容时，再与脑海中的阴影相互对比，竟然分毫不差！
　　他向逃避死神一样的逃离了病房，如果不是身边的小宋搀扶着，他几次都险些从楼梯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