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搬尸

　　十一月三十号。
　　阴雨天，细雨绵绵，灰蒙蒙的天空充斥着大地，有些昏沉，使人的心情也变得些许压抑。
　　一辆黑色皮卡开进焚尸场，橘黄色的灯光照耀下，微微细雨清晰可见。
　　一股尸体腐朽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
　　坐在车上的三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一身黑色塑料雨衣贴身，塑料口罩，穿着长靴，谁都没有说话，刷着手机。
　　驶近尸堆，皮卡停下来，三人将手机放在车上，戴上手套，下车。
　　来到皮卡车后面，掀开漆黑的帐篷，看着车上十几具尸体。
　　“兄弟们，赶紧搬吧，这天冷，搬完回去烤火。”
　　三人没再多话，阴雨天加上焚尸场，气氛压抑的让人不想说话。
　　熟练的搬运尸体，扛起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转身走几步，踩着湿漉漉的沙地，溅起一点点浑浊的水珠，往已经堆了近百具尸体的尸堆扔过去。
　　一会儿功夫，十几具尸体全部搬完，三人抓紧时间离开。
　　“我刚刚好像搬到了一具还热乎乎的尸体，你说怪不怪，第一次遇到呢。”
　　“哪有尸体热乎的，从那么远的地方运过来，早就已经凉透，也就是咱们没啥本事才干这搬尸的活计。”
　　“还不是这活计赚钱，等会儿经过市区等我一下，给我闺女买个布娃娃，明天是她生日。”
　　黑色皮卡车渐行渐远。
　　焚尸场归于死寂，如往常一样，除了搬尸工人，不会有人愿意靠近这等晦气之地，腐朽恶心的气息弥漫整片天空。
　　突然。
　　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动了，从高高的尸堆中滚落下来。
　　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再推开另一具尸体，发出艰难的沉闷声，似在使出吃奶的劲。
　　再伸出一只手，两手撑着身下的尸体，艰难的爬起来，赤膊的上身有着无数的奇怪的疤痕，微微细雨淋湿了他那蓬垢的长发，长发里面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眸，警惕的扫视这里的一切。
　　好一会儿，眼眸变得平缓下来，艰难的盘腿而坐，轻轻闭上双眼冥想，若无其事。
　　一点都不在意这里的尸臭味。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再次睁开眼眸，看着身下的尸体，嘴角露出侥幸的笑容。
　　“终于出来了，五年了，我终于出来了。”
　　身下这堆尸体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让人恐惧的，但对他来说，无关要紧，要知道他这五年间经历的比这更加恐怖的事。
　　从被判死刑的那一天开始。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成为联邦为研究人体进化的实验体。
　　如果进化成功，可成为天赋极佳的武者，可免除罪行，为联邦效力，杀妖兽，斩外敌，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联邦帝国。
　　一旦失败，便会被抛尸。
　　已是被判了死刑，可以在他们身上肆无忌惮的进行试验，这也是他们重获生命的唯一机会。
　　并非谁都可以成为实验体，在被科研成果改造之前会有武者对你进行各种体能和格斗训练，将你的体魄和肉身打造到最佳。
　　他见多无数狱友在训练中死去，不会有人怜悯，唯有经得住训练的才有资格继续后面的科研成果改造。
　　科研成果的改造更加残酷，全面改造你的基因、骨骼、经脉、大脑、神经等等，不断挖掘身体潜能，突破人类极限。
　　科技改造的死亡率更高，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但活下来的都会被赋予新的身份，委以重任，成为强而有力的联邦之战将。
　　有时在同一批实验体中，全部死亡的都有。
　　而他是同一批中最佳的，却在最后一个步骤出现了问题。
　　最终被宣告试验失败，垂死之际，被抛尸。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最有希望的武修进化实验体编号9527，失败了，可惜啊，五年的努力还是付之东流了。”
　　他感觉力气依旧有些不支，不过走路，足矣。
　　爬下尸堆，借着阴暗的微光，跟随车轮印歪歪扭扭的走去。
　　大概走了三百米，遇到了铁门，铁门已上锁，抬头，这并非封闭场所，爬出去。
　　体力还未完全恢复，但爬出这里不是问题，铁门还算比较容易攀爬的。
　　出了焚尸场，寻着车轮印一直走。
　　细雨不断，天空依旧昏沉，车轮印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只想离开这里，他很饿。
　　五天没饭吃了。
　　走了三公里左右，一个人都没遇到，这是一片荒废之地，车轮印已经不见，不过道路还是有的。
　　继续往前走去。
　　冷风突然吹拂而来，吹动他蓬乱的长发，他却丝毫没感觉到冷。
　　他的心中充满怒火。
　　“我终于出来了，五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再次归来，五年——也不晚。”
　　“恐怕你们都已经忘了世间还有一个叫曹光的人了吧。”
　　又步行两公里远，终于看到了城镇。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充斥着橘黄色的灯光在微雨中显得很柔和，看到打着雨伞行走在街道的行人，让他激动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回家！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扫视街道边商店的名字，才知道这里是都城管辖范围下的一个小城镇——淮城，离家有十万八千里呢。
　　“联邦都城，离家太远了，身份被抹掉，估计也坐不了车，我得先在这城市活下来，攒了钱才能回家看看。”
　　“家中估计已经空荡荡，父母被杀，花姐和我一起被抓，我被拉去当试验品，不知道她情况如何。”
　　不禁的回忆起入狱之前的遭遇，愤怒的紧握拳头，额头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
　　“修武者，我一定会找到你们，将你们扔进妖兽群中，任凭妖兽啃食，否则难以解除我的心头恨。”
　　任由冷风吹拂，雨水飘淋，没感觉到一丝冷意，有的只是一腔永不熄灭的怒火。
　　走进橘黄色的街道中，看起来像是被扒光的乞讨者。
　　路过一垃圾堆放处，看到几件废弃的旧衣服，捡过来穿上，至少看起来正常一些。
　　看到一小饭店正在招聘员工，他赶紧走过去。
　　可能是因为阴雨天，生意不是很好，客人寥寥无几。
　　裹着大衣的妇女走过来，问道：“帅哥，打包还是带走？”
　　打包还是带走？
　　难道不能在这吃吗？
　　曹光艰难的挤出一点笑容，说道：“老板娘，我是来应聘的，请问你们这还招人吗？”
　　妇女打量了他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招的，你以前做过吗？”
　　曹光赶紧点头，说道：“做的，做的。”
　　老板娘很随意的说道：“那你过来我给你登记一下，不过提前跟你说一下，包吃住，试工三天，试用一个月，工资三千乌托币，转正后三千五，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
　　三千虽然不高，但包吃住，对他来说是解决了生活问题。
　　“那就跟我来。”
　　老板娘带着他走进里面柜台，坐在电脑面前，说道：
　　“身份证，我登记一下。”
　　曹光懵了一下。
　　他的身份在被判死刑时就已经被抹掉，现在属于黑户。
　　从未打工过，也不知道一个小饭店还需要登记身份证。
　　略显尴尬的说道：“那个……我身份证忘带了，我可不可以先做着，我外地来的，已经很久没吃饭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再打量他，左眼下横着一道1.5厘米长的疤，古铜色的脸颊有些苍白，说道：
　　“很抱歉，最近联邦政府查得严，我不能雇佣没有身份登记的人，不过我可以请你吃一顿。”
　　曹光感激的对老板娘鞠了个躬，说道：“谢谢！”
　　老板娘给他一份餐，三两下就吃完了。
　　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老板娘摇了摇头，但没说什么。
　　吃完之后，离开了。
　　没有身份证，看来是找不到工作了。
　　住的地方那就更不可能，不仅需要身份证，还需要钱。
　　重新回到街道上，看到天桥下有几个乞讨者打地铺在那睡，居然还有盒饭吃。
　　他加快步伐走过去。
　　一位乞讨者咬了一口美味的鸡腿，有些不客气的说道：
　　“喂，新来的，这是你呆的地方吗？滚！”
　　曹光看着他，说道：
　　“大哥，我就要一小块地儿，躺一会儿就好。”
　　这位乞讨者似乎有些生气，嘴里的动作停下来，怒瞪过来，大声说道：
　　“小子，你想死吗？再不滚，老子弄死你。”
　　曹光看了他一眼，并未走开，到他对面的空地坐下。
　　谁知，那人放下手中盒饭，直接一拳挥打过来。
　　其他几位一直看着，并未说话，也不出手，一副看戏的模样，眼里流露出可怜年轻人的目光。
　　而在这一拳挥来时，曹光的眼眸凌厉起来，动作极快，躲过他的拳头，快速抓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拽，随后左脚膝盖顶上去。
　　嘭！
　　一声响起，伴随着闷响发出，乞讨者刚刚吃下去的饭吐出来一大半，面色涨红难受。
　　想要说什么，但嘴里含着一嘴的饭说不出来。
　　“行了。”
　　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大声喝止，看向曹光，拍了拍身边的草席，说道：
　　“小兄弟，过来这里。”
　　曹光松开这位乞讨者，看向那人，片刻，走过去。
　　坐在草席上，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人从麻布袋中取出一个盒饭，递给他，说道：
　　“小兄弟，你身手不凡啊。”
　　曹光接过盒饭，打开就吃。
　　他的饭量很大，刚刚在饭店吃的根本不够，让他奇怪的是这盒饭居然比饭店的还要好，肉多。
　　这人看着他吞吃的模样，笑了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稍微捏了一下，说道：
　　“这手臂够粗的，都是肌肉啊，好家伙，你怎么沦落至此啊？”
　　曹光吃完最后一口饭，将饭盒放下，说道：
　　“我外地来的，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光了。”
　　这人看着他，笑了笑，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这一身腱子肉，恐怕普通人都靠近不得，说被人抢，除非修武者，而一般情况下，修武者也不会枪普通人。
　　曹光也知道他不相信，说道：“你们盒饭哪里来的？”
　　“挣的呗。”这人有几分随意，说道：“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就跟我一起挣盒饭吧，你觉得如何？”
　　“做什么？”
　　“搬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