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故事的账房先生

　　吃晚饭的时候，虽然遭到了众位同僚的冷嘲热讽，钱账房依旧面不改色，谈笑风生吃完饭食，在众人的目送之下，悠哉悠哉晃回自己住处。
　　只是一挨凳子坐下，钱万通的脸色立马垮了下来。
　　“哪个爱算什么黄道吉日啊？！”钱大账房一声叹息。
　　算来钱万通来清风楼已经五年了，五年前发生的事情，钱万通每回想来就心肝狂颤。
　　钱万通来路可不简单，他是南瀛洲五大门派之一太仙门的内门弟子，天赋相当好，自己又勤奋，年纪轻轻就已是金丹修为，算得上是太仙门年轻一辈中的拔尖人物。这一年南瀛洲尚元国内一处秘境开启，钱万通奉了师门之门，带着同门师兄弟六人前往。这处秘境虽然每六十年才开启一次，但是自从被人发现以来，前后已逾千年，绝大部分地域已经被人打开，所以对各大门派并不是特别重要，一般也就是派些得力弟子进去采些灵药。
　　话说钱万通一行人心情还算轻松，一路顺顺利利进了秘境。秘境之中有凶险也有机遇，几个同门先后离去各寻机缘，只有一位费姓师姐一直与钱万通同行。费师姐长得妩媚，钱万通虽没有爱慕之心，只是与美人同行，哪个男子不觉得神清气爽？数日之后，在一处残垣断壁之中，钱万通无意间触发机关，邀天之幸，得了一件重宝。这件宝贝不得了，竟是对元婴之后的化神境界都有极大助益，钱万通自然心中狂喜万分，却没成想同行的师姐，已经起了觊觎之心。
　　秘境内总归有些风险，这一日，两人居然遇到一强大妖兽。钱万通自然当仁不让、仗剑而上，费师姐也同样祭出法宝，协力除妖。此妖兽也是得了机遇的，神通广大，两人尽出法宝，才使其重伤而去。钱万通此时已是精疲力竭，一口仙气一松，坐倒在地。正在这时，师姐竟然调转法宝，直朝钱万通而来。钱万通大惊失色，抵抗已晚。师姐酝酿已久的一招已经重重击在钱万通丹田重地。钱万通垂死挣扎，祭出保命玉牌，夺路狂奔。师姐一路追杀，钱万通这时候只能顾着性命，先是舍了各色法宝，财物，再舍了刚得的重宝，最后连本命飞剑都扔出去不要了，才算逃脱。
　　待出了秘境，又恐对方继续追杀，只好到处躲躲藏藏，惶惶如落荒之犬。稍有安定之后，检视内府，金丹破烂不堪，几乎已碎。细细一想，师姐必是早已算定，就是要他小命。也多亏了当初师傅所赠的玉牌，不然他肯定早就烟消云散。此时虽然他未绝命，对方也必有后招。如回师门告发，自己在门内除了师父，再无其他强援。修仙界讲得是本事大拳头硬就是道理，自己如今金丹破碎，想要修复金丹，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多少机缘，那自己对师门就没有那么重要。而且以前因为修为太顺，平日待人多少有些跋扈，眼红者也是不少。费姓师姐肯定恶人告状在先，什么觊觎美色，图财害命等等。当时同去的只有费师姐看到他得了宝贝，其他同门并不知情，也就不能替他辩解。思来想去，觉得此时回去，说不得反害了自家卿卿小命。
　　钱万通经此一役，精神萎靡，也没个打算，只是随心所至，到处游荡。估计是潜意识里觉得伤心之地不安全，不知不觉竟出了南瀛洲，再经几番辗转，来到大荣城，在清风楼落了脚。
　　李威猛爹娘为人实诚，跟钱万通也是投缘，在清风楼住了一段时间，竟然待他如自家兄弟一般。知道钱万通精通算术，李威猛爹娘就叫他帮着做做账册，日子一久，钱万通真就踏踏实实做起了账房先生。
　　清风楼里的日子平平常常、不咸不淡，多的是家长里短，少的是潜心修炼。毕竟修炼是要本钱的，就算天赋再好，也需要灵丹妙药。这大荣城的仙民，又有几家富裕，能有资源天天闭关潜修？钱万通如今修为大损，法宝尽失，财物也剩下不多，想要修复金丹，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四五年下来，不知道是修仙的心淡了，还是如何，钱万通这么个从前不懂女色只管修炼的金丹神仙，居然动了凡心，对厨娘赵如意起了心思。
　　“那日老周头进门的时候，翅虎兽毛都炸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难道说这老儿隐瞒了实力？”钱万通转回心思，想起那天的情形，始终耿耿于怀。自己是金丹境界，虽然破了，眼力还是有点，对方看着是筑基初期绝不会有错，除非是用什么特殊的功法遮蔽了气血。可大仙来此做什么？如果是费师姐找人来寻仇，打死自己就行了，哪用得着这么折腾。不管了，反正自己已经这样，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一早上，趁着还没开张，清风楼内各人自是需要享受下休闲时光。
　　钱账房继续一如既往，掐算凶吉，同时接受李大掌柜的质疑：“钱先生，我怎么瞅着你的卜卦就没准过？到底灵不灵啊？”
　　自打前几天的卦象没有实现，李威猛就对钱万通的算卦本事很有些不满，时不时地说几句风凉话，不过有些破功的钱账房岂是凡人，人家本就是金丹大仙嘛。
　　“这世上之事，哪能事事皆准。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什么意思？其实就是讲天威之下，我们修仙之人需要有什么样的态度。修仙嘛，各人想法不同，有人认为须顺天而行，合天之意，也有人认为必须溯流而上、逆天而行，与天争道。。。。。。”
　　钱万通在那里天马行空胡说八道，李威猛听得蒙蒙嚓嚓、云里雾里，倒是正在喝茶的周老爷子凝神静听，似有所感。
　　孙家仁不爱听那些闲话，凑到花十娘跟前问道：“十娘，看什么呢？”
　　花十娘继续翻着手里的小册子，没搭理。
　　“还是这期啊，也不知道新的一期什么时候到？”孙家仁没话找话。
　　东莱国的娱乐事业相当发达。仙民们整日里吃饱喝足，除了修炼，总要找点其他事情做做，要不然这日子如何打发？也不知道始于哪朝哪代，娱乐事业渐渐红火起来。唱歌的演戏的，各式各样的活动不一而足。只可惜如今消息的流通速度和方法比较有限，马车太慢，飞剑传书又实在太贵。
　　不过这并不耽误那些有心赚灵石的人们，就如那句俗到底的话，只要有梦想，就有希望实现。所以每个月都有一本叫做《东莱娱乐》的杂志被飞剑传书到城主府，然后城主府刊印成小册子发卖，不贵，每本一块灵石。杂志上有各路明星的画像，明星们的访谈、八卦，各种活动的介绍，时尚衣衫的潮流等等。每每杂志刚刚开售，就被一抢而空，这年代，迷弟迷妹们哪里都是成堆成堆的。
　　花十娘平日别无其他爱好，就喜欢各种明星八卦，杂志每期必买，对各路大神了如指掌，所以孙伙计这招叫做投其所好。
　　小丫头周嫣儿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花十娘在低头看书，好奇地问道：“花姐姐，你看的什么书？”
　　周嫣儿长得漂亮，人又随性，没几天就受到了清风楼众人的喜爱。花十娘年长几岁，也是很喜欢这个丫头，这时候连忙献宝：“东莱娱乐，你看过吗？”
　　“没怎么看过，你这本是第几期？”
　　周嫣儿是大地方来的，见多识广，一路游历过来，也见过几本有关东莱国娱乐事业的书刊，给她的感觉，就有些小儿科了。不过如今在大荣城定居下来，小姑娘平常除了练功就基本无事可干，颇有些无聊，这会儿花十娘跟她聊起娱乐事业，自然也有兴趣了解一二。大闺女小媳妇们的八卦热情，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九天之外的神仙们也管不得，所以片刻之后，两个姑娘脑袋就凑在了一起，叽叽喳喳，把个孙家仁弄得傻傻站得在一旁，脸含微笑，点头啄米。
　　自打书场开张以来，清风楼比从前热闹了许多。现如今虽然已经发明了记影石，那玩意可是能让人看到几万里地外的事情，可惜好是好，开销实在太大，大荣城也只有城主大人花巨资购了一块，平日里也根本不舍得用，只是每月第一个旬日，或者有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才会对外开放。当然，门票是必须的，也并不便宜，大荣城的大多数仙民，基本只有羡慕的份。
　　周老先生毕竟是元婴大仙，活了好几百年，又是中洲人士，所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肚子里的货色着实不少，比之那寻常的说书人，可就有点天差地别了。清风楼周围的仙民，平日里也无甚去处，周先生说得有趣，楼内的茶水零食也还不错，关键是都还不贵，于是慢慢的把这清风楼当成了打发时间，闲聊八卦的所在。
　　这会儿，听众们已经慢慢上齐了。
　　“哟，陈当家的，今日您老来迟啦，周先生马上就要开讲了。”李大掌柜抬头见着对门当铺掌柜，赶紧招呼，“孙家仁，老规矩，赶紧给陈当家的准备茶水吃食。”
　　李威猛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暗夸了自己好几次。这书场开张，可没少了自己的坚定决策，也亏得当初自己答应下来，才有了今日的热闹景象。虽然卖点茶水吃食，加上周不平上供的灵石，收入并不算多，可对就差关门大吉的清风楼，实在大有补益。最起码，各种设施有了维持，月底发工钱有了底气。
　　“今日有点事耽误了，”陈当家一向是个客气人，“小李掌柜自己去忙，我自己找座儿。”
　　没一会功夫，书场里安静了下来，周老爷子整整衣衫，喝了口水，开口说道：“上回咱们说道，天灵宗化极门两派年轻一辈比试，天灵宗陶英仙子出场，大战化极门姜风平，两人各出法宝，你来我往，一时场上霞光灿灿。。。。。。”
　　一般这时候，清风楼诸人都围在柜台左近，洗耳恭听。当然，如果有客人需要添茶送水，自然有孙伙计跑东跑西。
　　“你爷爷真厉害，讲得好听。”花十娘先套近乎，再骗剧情，“魏北晋打得过许四郎吗？”
　　“嘿嘿，这个嘛。。。。。。”周小毛丫头朝花十娘勾勾手指，意思附耳过来。
　　等花十娘真的贴耳过去，小丫头嗲嗲的说了句：“我不知道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