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龙城学院

　　当欧阳雪将那柄一尺长的短剑重新摆到宁宇面前时，他的表情是疑惑的。他并不知道，重新领回自己的武器对于他这个刚刚加入学院，而且还没有成为觉醒者的人而言意味着什么，难道是被学院开除了吗？因为自己没有完成星子觉醒？
　　宁宇凝视着欧阳雪，等待着她给出自己这个答案。欧阳雪自然是不会去理会宁宇这些奇怪的想法。此刻她的心早已经飞到了千里以外的龙城，那座生她养她的城市。来到京都也有些年头了，还从来没有回去看过一眼，虽然长辈们都已经不在了，可毕竟那还有着自己的家。
　　“宁宇，这里并不适合你修炼。”欧阳雪望着宁宇认真得说道。
　　果然是这样嘛，宁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这种落寞就消弭于无形了，他抬起头来望着欧阳雪：“欧阳老师，我能不能跟着你学剑术，哪怕不是以曙光学院学员的身份也无所谓。”之前与欧阳雪的剑术对决，让他感悟到了很多，他相信跟着欧阳雪，一定能够让自己学到更多的东西。欧阳雪说的确实没错，在学院中哪怕是已经达到了A级觉醒能力的教官，对于自己的提升也十分的有限，特别是在技艺方面，甚至他们还不如现在的自己。可欧阳雪却是不一样，且不说她的觉醒能力如何，光凭她那对于剑术的掌握和技巧性，已经是少有人能及的了。
　　欧阳雪有些诧异得望着宁宇“你要退学？”
　　“难道不是学院不要我了嘛。”
　　两人相视许久，欧阳雪突然笑出了声来，伸手在宁宇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这小脑袋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院长的意思是让我带你去龙城学院继续学习。那儿也是曙光学院的分院呢。”
　　“龙城学院？”宁宇沉吟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马毅院长所分管的龙城学院！”
　　“那还能有谁？”欧阳雪摊了摊手，“那儿对于战斗的训练，比之总院还要强上一些。或许在那里，你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
　　宁宇点了点头，马毅院长的名头他可是知道的。在当年最著名的古陵之森大战中，马毅院长一战成名，孤身连斩了五大四阶狂化者首领，一股作气端掉了南方最大的一个狂人据点，稳定了江南过半的城市，成就曙光战神之名。
　　要说战斗力，就目前已知的人中，欧阳雪与马毅院长都属于金字塔的顶端，而马毅院长比之欧阳雪还要高出一层。
　　“还真是挺期待的呢。”
　　…………………………
　　龙城曙光分院训练场，武斗之试。
　　战斗正如火如荼得进行着，红方是一名手执浑铁长棍的少年，额间束着一缕红带，一身劲装包括着他遒劲的身姿，给人一种无比干练的感觉。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体形比他壮硕许多的胖子，手里拿着两把板斧，乍一看给人一种混世魔王的即视感。
　　在龙城分院，切磋比试的战斗都是使用实战武器进行的。当然在战斗的过程中都会有专职的训练员在旁陪护，以确保学员双方的生命安全。甚至在这里，并没有禁止学员们使用各自异能的规定，只不过在龙城学院院内，掌握觉醒异能的学院本也不占多数。当然使用实战武器决斗，受伤是肯定免不了。可按马毅院长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练时多流血，战时不丢命的训练方针，大伙倒也没有什么异议。对于完成了觉醒的学员们来说，他们的的体质要远远的强于普通人，哪怕是真刀真枪招呼上去，也未必会受多重的伤。若真到了战斗失控的地步，训导师也会适时出手，分开二人。
　　“已经过了一百招了，武候竟然还没有拿下那个胖子。”台下学员们早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若像是往常的切磋，通常在三十至五十招左右就能够分出胜负。那手持长棍的少年，名叫武候，是本届新生中的拔尖学员，与他相对的那个胖子叫石泰，他二人皆在本届的觉醒仪式上，达到了罕见的B级觉醒能力。
　　百招已过，武候的眼中精芒不减，他在积蓄着更强的攻势，准备一波打趴眼前的这个胖子。而另一边的石泰，依旧架着双斧摆出了沉稳的防御姿态。如此，一攻一守两方大有相持不下，难分胜负的态势。
　　两人此刻都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招式，缓步退到演武台的两侧，目光炯炯得盯着对方。石泰虽然体形上显得富态，可在战斗时灵活程度完全不弱于眼前的武候，是一个十足柔软的胖子。手中两把板斧挥舞起来，任何攻击都无法进入他身前四尺范围。
　　台下众人紧张得盯视着两人，全场寂静，紧张的气氛让大家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砰！一声闷响，这一次石泰率先发动了攻击。在刚才的百招中，他一直以防守姿态应对武候的狂暴攻势。石泰在本届学员中有个别称，叫作不动如山。由此可见，他的防御力是多么的强横，理应是个防御型肉盾。可此时石泰出手的瞬间，那股子爆发力完全不像一个以防御为主导的战士。
　　武候眼中余光扫视，石泰的这一斧他是肯定不会去硬接的。虽然他一向激进，讲究以攻为守，但也绝对不是去盲目的硬拼。
　　左手边四十五度角位置，他瞬间就捕捉到了石泰的进攻死角，脚下猛然发力，身子就地一翻，屈身躺倒在了地上，一个滑铲，直直得贴地溜了过去，角度不差分毫。电光火石之间，石泰的斧子已经劈落，将演武台刚才武候所立的位置砸出了一个大洞。
　　武候贴地滑出九尺，右脚一踏地面，整个人一个后滚翻立即切换成了蹲姿。
　　“绝杀，奔刺！”武候劲力暴起，手中铁棍直接被当作了长枪来使，脚掌发力，小腿肌肉骤然绷紧，似满弓之弦一样，砰的一声将整个人当作一枝箭矢射了出去。在刚才他脚点发力处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小坑。
　　石泰一击落空身形却没有丝毫的停滞，当即大吼一声，双斧舞动整个人原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
　　一声金铁交击声猛得暴发出来，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大家纷纷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就连不远处的训导师都忍不住向前连踏了两步，刚才这样的交击是很可能出现双方伤亡的。
　　耳边嗡鸣声一点点消弭，大家抬起头来望向演武台的正中。
　　武候与石泰都还站在场上，可他们手中的兵器却都不见了，仔细一看双斧已经飞到了演武台外七八丈外的地方，而武候的浑铁长棍直直得插在了演武台正上方的房屋大梁之上。
　　武候喘着粗气望着同样汗如雨下的石泰，他没有想到一个主修防御的家伙竟然在一瞬间能够爆发出这么强大的攻击力，直到现在，他的双手依旧处于麻痹的状态下。
　　石泰脸上已经没有了战斗时的严肃，肉肉的脸盘透着一股子温和，瞧起来憨憨的。他冲着武候笑道：“看来你的火，还烧不开我这座山。”在学员中，大家将石泰比作山，而武候则被人比喻成一团火。
　　武候切了一声，也不理会他，翻身跃起，将梁上的浑铁棍拔了下来，接着直接跳下演武台自顾自的离开了。对于这样的战斗结果，他显然是很不满意的。在他眼中，自己怎么可能会输给这样一个胖子。
　　像这样旗鼓相当的战斗，别说是学员，就算是导师们也很少能够看见，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肯定了这一届学员的招收品质。
　　“罗老师，你们班的这个武候确实不简单啊。”
　　罗颜，龙城学院一班的班主任。现在，对他来说，武候简直就是他罗颜的金字招牌。这才入院多久，武候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就已经不弱于前两届的优秀学员了，若是再让他成长成长，将来说不定能够成为A级能力觉醒者。
　　看着武候不忿得离开了演武场，罗颜脸上有些难看，这小子明明展现出了这么强的战斗力，却偏偏表现出一副输不起的样子，这一点着实是给他本人减分。不过罗颜却是知道，这小子从来不是个输不起的人。他和武候的认识远远不止是在进入学院之后，他很清楚，这家伙只是单纯的渴望胜利罢了。他股子里的那份骄傲，就连罗颜也是无可奈何。
　　武候跟着他长大，他很明白这个孩子的各种要强。小时候，哪怕是在幼童之间比赛拉屎，他也要是所有人中拉得最多最臭的一个。他并不是武候的父亲，但却始终在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武候一直以来的优秀，也确实是令他满意的。
　　不过，罗颜这一次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分外低调的石泰，竟然会与武候斗到这个起步。同一批招生，同一批觉醒，同样的B级能力觉醒者。原本想着武候的战斗技巧怎么的也要比那大块头强上一些，可比过才发现竟然也是不相上下。
　　“罗老师，院长找你。”他刚想离开，去找武候念叨念叨胜负经。这会儿却是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人跑了过来传达马毅的通知。
　　“好的，知道了。”罗颜看了看一旁的导师“估计又有任务了，韩老师，这儿就交给你了。”
　　“好的，放心去吧。”
　　院长办公室台上，此刻摆着两份文件，马毅院长的面色有些凝重，显然的确是发生了些什么不好的事。
　　“院长。”罗颜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马毅抬眼向他望去，
　　“进来吧。”马毅招呼罗颜过来坐下。
　　罗颜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的两份文件，他的眸子猛的一紧。这文件一份是赤色封皮，另一封为蓝色封皮。通常情况下蓝色封皮是比较普通的文件，是一些日常事务的安排通知一类。再往上还有橙色封皮的文件，这一般就会涉及到一些战略机密了，不过只是比较粗浅的一些，再往上还有黄色封皮，黄色封皮的文件大多都有战斗安排，作战书通常就是以黄色封皮封装。可这赤色封皮，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任务出现过赤色文件。上一次的赤色文件颁布还是当初泓溪森林据点的侦查任务。
　　马毅知道罗颜在盯视着那份赤色文件，随手将文件抄了起来，抛到了罗颜的面前：“想必你也猜到是什么样的任务了吧。”
　　罗颜并没有伸手去接这份文件，他没有说话，赤色文件的危险程度是难以想象的，唯一的一次赤色任务，还牺牲了一位AA级觉醒者，即便如此最后也没能完成任务。他很清楚，伸手接下这份文件，之后所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如果幸运，那便是死亡了吧。
　　“这个任务，没有硬性要求，你可以选择接，也可以选择不接。你如果不接，我会去安排其它人。”马毅的语气十分淡然，他素来不喜欢以强权压人，以前在军队时是这样，如今成为了龙城学院的院长同样也是如此。
　　罗颜的神情有些复杂“院长，你是知道的，自从觉醒以来，我的能力一直停留在A级与AA级的瓶颈处，赤色任务，我恐怕……”
　　都说星子觉醒的初始觉醒有高有低，然而高的起点并非是绝对的好事。一步一步从低阶能力者完成蜕变的成长过程，其本质也是无比珍贵的。这个由弱变强的过程，存在着一个又一个的瓶颈，一道又一道有阻碍。但凡能够一次次跨越过这些阻碍的人，最后都有机会直面峰顶的辉煌。
　　再看那些初始觉醒便处在金字塔上层的人，他们或许更加优秀，可是他们却缺少了跨越瓶颈的经验。罗颜是花小萌超级基因数据库中最先一代的超级基因带有者之一，根据数据回溯，他的先祖乃是隋唐时期著名的将领，有白虎星之称的冷面寒枪罗成。
　　拥有如此基因的罗颜，又同马毅，林聪一样出身特种部队，从各方面的素质来看，他的觉醒等级都不会低。
　　果然，他的初始觉醒等级就达到了A级，算的上是觉醒者中绝对的优质人员。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都卡在那个位置上。越是高级别，提升的困难就越是无法想象，像他这样的觉醒者还有许多，甚至学院中绝大多数的教官，如今也都锁在了准A级觉醒能力上。能力的提升遇到了瓶颈，他们便只能在战斗的技巧上下苦功夫，这也是为什么龙城学院的学员战士们拥有着比同级别觉醒者更强的战斗力的根本原因。
　　“或许，这是你的机会。”马毅轻声道“不过，我不勉强你。”
　　马毅的话似是一声雷，在罗颜的内心深处炸开，机会？什么机会！这个问题并不难想，他几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还能是什么机会，觉醒能力提升的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是啊，生死绝境才最是能够激发人潜在能力的时刻，留在学院中每日教授学员，或是出去执行一些不痛不痒的战斗任务，如此的生活怎么可能对一个已经达到A级巅峰的觉醒者产生刺激，觉醒的能力最终还是源于精神的升华啊。
　　“院长，我接受任务。”罗颜猛得站起身，将赤色文件拿入手中，冲着马毅院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么多年了，他的这个习惯一直都没有改掉，这些都已经是刻入他骨子里的东西。
　　马毅冲他点了点头，随手又将另外一份蓝皮文件也抛了过来：“这两天总院的教导主任欧阳雪要过来，同时还会有另外一个学员要进入咱们学院学习，你晚些安排一下。”
　　“欧阳雪主任。”罗颜一怔，女武神要来了？这位欧阳主任的名头可丝毫不比眼前的这位S级院长弱多少，中医世家出身，精通医武双道，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最关键的是，那也曾是他的老相识了。在觉醒之初，他们一行人曾是蹲过同一个战壕的。“可是总院的学员怎么会来我们分院入学。”
　　罗颜有些好奇，他伸手翻开那个蓝皮文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宁宇的档案文件，“宁宇，觉醒失败！”罗颜有些不敢相信，不久前林璃觉醒失败的事已经让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如今总院也出了这么一个人，难道真的是仪式的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嘛。
　　“你再往下看，还有更有意思的。”马毅指了指那份文件，示意他继续翻看下去。
　　罗颜点了点头，翻到了第二页“战斗力评测：A级！”又是一个重磅炸弹“这怎么可能！他连星子觉醒都没有完成。单凭普通人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达到A级的战斗力啊。”
　　这战斗力的评级，其中包含着觉醒能力的使用，战斗技巧的熟练度，还有许多其它的因素。可是现在告诉他，一个连觉醒都没有完成的少年，竟然可以达到A级的战斗力测评，打死他也不会去相信的。
　　“还有你不敢相信的事呢，花院长给我来电，向我述说了当时实战测试时，这个少年的表现情况。两分钟十七秒，解决二十四个二阶狂化者，罗颜，你也是带学员的。你来说，在你班中最优秀的觉醒者，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马毅的脸上也显得有些兴奋，这样的数据他也是从未听到过的。
　　罗颜更是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开口道：“没有。”哪怕是他最得意的武候，也肯定做不到这一步。别说两分十七秒消灭这二十四个二阶狂化者。就算完全不限时，能够从狂化者的包围中突破出来，那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了。
　　“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什么样的怪胎都往外蹦。”罗毅心中那叫一个不平衡，自己这般拼命得想要提升，可始终都卡在那道坎上。再看看这个少年，哪怕没有觉醒，都能拥有如此变态的战斗力，这真的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院长，你说林璃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毅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台旁。正好此刻正值林璃所在的班级在外头训练场上进行体能训练。此刻，他们的训练项目是每日的必修课，十万米跑。在一大群狂奔的学员们身后，远远得拖着一条小尾巴。林璃拼了命得想要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可不管她怎么努力，与队伍之间的距离始终是越变越远。“她的情况与宁宇不同，至少在战斗素质方面，林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天赋。”
　　看着拼命奔跑着的林璃，马毅的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忍，这是林聪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他曾是多么的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够像他一样成为一个战士。一个像花院长，像女武神一样的伟大女性。这位父亲对孩子的爱，或许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他并无法给予自己的孩子优越的生活条件，但却从小在她那稚嫩的内心深处种下了一颗坚强的种子。这与旁的无关，纯粹只是为了在这纷繁乱世，作为一个女子，不用将生的希望全都寄于别人的身上。很多时候，希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才是真正的希望。
　　“放心吧，哪怕是不能完成星子觉醒，我也会让她成为最最优秀的女战士。”这是一个跨越了时空，超脱了生死的承诺，凝望着那个努力着的背影，马毅心中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