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为你来

　　陆青牛霎时方寸大乱，端着碗的手哆哆嗦嗦往叶尘泥的面前递了递，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个动作，心中更加慌乱，犹豫要不要缩回来。
　　却见叶尘泥竟然将碗接了过来，就着热气腾腾一饮而尽，又将空碗朝陆青牛递回，问：只剩下汤了吗？
　　陆青牛忙伸手接住，愣了一下，醒悟过来，忙点头。“师姐，我重新再做一碗，很快就好。”说完就要转身回厨房。
　　“不用了，王希孟人呢？”叶尘泥问。
　　“王师兄刚刚还在这吃面”。陆青牛也很疑惑，往四处张望道，山中只有落叶和风声。
　　抬头却看见叶尘泥对着清冷的山中自言自语：王希孟，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找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眨眼之间，叶尘泥的飞剑已经盘旋在空中，陆青牛看的眼花缭乱，不知道叶师姐意欲何为，只见飞剑已经带着低吟的破空风声往山后的树林去了。
　　小孤峰山后传来一阵窸窣，只听到王希孟的救命叫声断断续续响起，不一会儿，王希孟气喘吁吁的从林中跑出，边跑边哀求：师姐，“饶了我吧，我可什么事都没做啊”。身后的那把飞剑依然不依不饶，紧追不舍。
　　王希孟瞥见陆青牛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猛的转弯绕到了陆青牛的身后，贴着他的身体，抓着他左右躲闪。
　　“师姐，快把飞剑收了，可别伤了小师弟。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小师弟刚刚醒来，这么多天没吃饭，我带他来厨房煮碗面吃，这都有错吗，不信你问小师弟？”
　　王希孟一边躲，一边解释。陆青牛茫然的被他拽来拽去，好不难受，听他这么一说，也忙点头。
　　“那你见我来躲什么？”叶尘泥瞪向王希孟，手指一番，收回了飞剑。
　　“嘿嘿，我也吃了一碗，小师弟手艺真不错”，王希孟笑嘻嘻拍拍陆青牛的肩膀，眼睛却盯着师姐的飞剑。
　　“你们随我来吧”，叶尘泥不再理他，看向陆青牛说道，说完便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跟在后面的王希孟对着陆青牛说：“小师弟，刚才我跑的匆忙，把碗和筷子丢在林子里了，等会拜托你去捡回来可好？”
　　陆青牛被王希孟刚才这么一折腾，像是共同经历了一场患难，心中不自觉更加亲近。满口答应。
　　三人来到叶尘泥的房间，王希孟东张西望，四处看了遍，说道：“小师弟，你可真幸运，你可知这是叶师姐的闺房啊，连我也是托你的福，第一次进来”。
　　陆青牛脸色通红，却听见叶师姐瞪了一眼王希孟，笑骂道：“你胡说什么！”
　　转身又从柜里找出了一本破旧的书卷，递给了陆青牛，问：你可认得字？
　　陆青牛点头，王希孟在一旁插话，“咱们小师弟可是读书人，要不是出了事，可是要考进士的”。
　　叶尘泥瞪了一眼王希孟，王希孟随即醒悟，刚才那番话怕是又要勾起小师弟的心事，眼睛看向陆青牛，见他神色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这是咱们青云宗的入门心法，这本还是我入门的时候师父交给我的，我在里面重新注了一些笔记，你可以参考着看。”叶尘泥轻声道。
　　王希孟在一旁咂嘴：“师姐偏心呐，我来小孤峰的时候可没有这等待遇。若是有师姐指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无法破境。”
　　叶尘泥笑着看向王希孟，“要不，我现在指点指点你？”王希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
　　叶尘泥很强，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她有多强。小孤峰的峰主谭千尺算一个，王希孟恰是其中之一，剩下的都或多或少的因为知道，所以躺下。有的躺下三两天，有的躺下一两个月，有的躺下半年，还有的人，躺下了再没爬起来过。
　　在青云宗，年轻的弟子偶尔见了面，总要寒暄一些事物，比如山中气候、心情、剑、境界……还有叶尘泥。
　　王希孟比叶尘泥入门晚了半个甲子。许多事，他也是渐渐从其他诸峰的弟子中听来的。其中一条还与自己有关，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
　　叶尘泥问谭千尺，老头，我听说你从不收弟子，今日又为何破例？
　　谭千尺笑眯眯的答：今天有你。
　　叶尘泥问：为何是我？
　　谭千尺答：你与他们不同。
　　叶尘泥不屑的说：你的意思是，小孤峰只收我一人？
　　谭千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笑的更灿烂了：小姑娘，只要你来小孤峰，你便是谭千尺唯一的弟子。
　　叶尘泥想了想，也罢，我的确是喜欢清静的地方。
　　只是过了半个甲子，谭千尺有些后悔。叶尘泥动辄就在屋闭关，或者干脆躲到其他山上去了，谭千尺几乎享受不到为师之乐，甚是无趣。
　　终于逮到叶尘泥闭关结束，谭千尺把叶尘泥叫来，感慨自己是不是老了，又嘀咕昨日去了夕照峰，看到满山弟子的热闹场景，竟然感到一丝艳羡。
　　更令叶尘泥哭笑不得的是，师父谭千尺要把小孤峰这名字改了，仿佛这满山的清幽孤寂之境也有这名字的一份功劳。
　　叶尘泥哑然失笑：“老头，你要是想娶个媳妇，又没人拦你。您老身体还算硬朗，努力一把或许还能儿女绕膝，岂不热闹。”
　　谭千尺涨红着脸怒斥：放屁，老子只是想再要个弟子。
　　谭千尺再次出现在新晋弟子的选拔中，他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绕过了最优秀的拓跋锋，避开了资质平平的众多无名者，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满脸兴奋对着周围陌生同伴喋喋不休的少年。
　　话多，喜欢热闹，资质也不差。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又扫了一遍，更加笃定。于是转身踱步到何庆山的身边，“庆山掌门，我要那个小子”。
　　叶尘泥嫌弃王希孟的时候，总会问：王希孟，我真怀疑谭老头的眼光，怎么会选中你？
　　王希孟也很委屈，心中腹诽道：“我怎么知道，我也很无辜啊。”
　　世间常说往事如风，风过了无痕。奈何小孤山顶的风，一年刮两次，每次刮半年。
　　那时王希孟还是个翩翩少年，兴奋、骄傲、激动，被突然出现在家中的修行者评价为上乘资质。群山环绕，仙云缥缈。少年王希孟站在一群少年中，彼此交换着只言片语的小道消息，或者说，他们迫切的想通过更多确切的信息来对抗眼前陌生的不确定。
　　少年王希孟在人群中有些故弄玄虚的说话，吸引了周围的少年。只听到他说：“带我来的那个仙师，一路上和我说了许多青云宗的故事，特别叮嘱我，千万别进那小孤峰，山上又冷又无聊，只有一个女弟子。其他峰就热闹多了。”。
　　广场前面陆续聚齐了七峰的峰主，主事的修行者做出手势要求安静。
　　王希孟忍不住又转过头对一旁的少年说：“你们可千万记好了，别说我王希孟没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