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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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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楔子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岳飞•《满江红》节选
  ……
  ……
  “将军,您该上路了!”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声音清淡又有一丝别样的腔调,朝跪伏与地布满风霜头发斑白的老人说道。
  老人神情悲呛抬着头,指节发白紧紧攥着个白玉杯,杯中酒如仙酿青翠碧幽微微晃动。
  老人说道:“荒唐啊!荒唐……”
  他神色怔然眼角噙着泪,杯中的碧幽晃动的更加厉害,但始终未有洒落就如那眼角的泪。
  “将军,……”
  太监表情微逊的唤了一声。
  老人道:“王公公,我真的错了嘛?”
  他似乎有些茫然,头抬的更高了些,两眼空洞望着南方乌云盖顶的天空,似乎这常年无雨的北疆也要染上一场雨。
  王公公微愣缓缓开口道:“那位肯定是没错的,至于将军您……”说到这儿犹豫了下,斟酌再三终是没有再说。
  老将军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跌坐在地仰天“哈哈”大笑着把杯子里那抹碧幽一饮而尽。
  随既把这玉杯往旁边一掷,撞在砾石之上,碎了个通透。
  猛然站起,斑白的头发被风吹的微乱,仰天悲切高歌。
  “三十功名尘与土,……”
  ……
  “莫话君王事,莫伴君王侧……”
  悲歌声在瑟瑟秋风中飘荡……点点碧血从口鼻耳一蓬一蓬喷出,落在地上,洒在枯草沙石如朵朵小花为秋色点缀一抹翠红。
  ……
  歌声毕!
  直挺挺朝着南方,大口呕着血,胸口早已湿透红红绿绿色彩斑斓,双眼空洞,滴血翠红如鬼魅。
  “如有来生再不侍君王!”
  缓缓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公公,神色似乎有了一丝变化,隐晦莫名道:“王公公珍重!”
  语毕,七窍血涌如泉,泛着森森碧绿,直直倒下。
  “砰”的一声,似天上闷雷。
  乌云仿佛受到了惊吓,抖嗦着落下雨滴。
  “啪嗒!啪嗒……”
  雨滴落下,砸在地上溅起烟尘,砸在身上隐隐生疼啪啪作响,浸透干枯大地,洗净点点碧血。
  天已暮色,更暗了些。
  数十米外,十数黑衣人站的笔挺,望着王公公那杵在雨里的身影似乎有些萧瑟。
  很久,很久……
  “唉……”
  他一声长叹,看了看已珠帘如线的天,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黑衣人摆摆手,神色不知悲喜道:
  “埋了吧!”
  没有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似乎死人对他来说有些晦气,更何况那声珍重,更是让他有些恼火。
  踩着枯草踏着泥泞,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侯爷之尊,透劲高手又如何,片言支语一杯碧幽就要了卿卿性命。”
  碧幽黄泉,唯此二物世间最毒。
  碧幽为酒,黄泉为茶。
  ……
  齐国启延二十五年,秋。
  这年秋北疆下了一场雨,死了个戍收边疆的老侯爷。
  断魂刀鲁侯李莫笑卒。
  鲁侯府,衰。
  齐国上下噤若寒蝉,候府如遭瘟疫,家丁奴仆惴惴惶惶,士族宗门避之不及,繁盛一时的鲁候府门可罗雀。
  又三年!
  启延二十八年,秋。
  鲁候府世子李经年勾结北辽意图谋反,候府满门斩首与菜市。
  庙堂水深不知处,
  世间再无鲁候府。
  江湖路远时有尽,
  人心险恶酒做舟。
  ……
  ——(2)呆傻世家子——
  ……
  齐国启荒七年,秋。
  鲁候府后院。
  轮椅中七八岁少年朝着西坠的金乌,望的痴了眼睛眨也不眨。
  “少爷,吃饭了!”
  身后叫春儿的丫鬟唤了声,似乎夕阳太美,他依然痴痴望着,没有任何回应,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似乎早已习惯,咕噜噜推动轮椅,推着少年。
  少年表情依然痴呆不吭不响,眼珠都没转动一下,任由她推着。
  原来他是个痴傻的少爷。
  ……
  一碗不知何物做的羹。
  她用小勺沾了一点,篾在嘴边一点点往里送。
  少年连嘴巴的张合似乎也有些困难,喉咙瓮瓮着往下咽。
  ……
  喂完羹,又极耐心帮他洗刷了一番,怔眼看这永远的一成不变。
  叹息了一声,面露愁色。
  “其实无思无想做个傻子也好,就不会有那般痛苦……”话语透出丝怜惜和莫名惆怅,自自细语又摇摇头道:“说了,你也不懂……”
  复又叹了口气把他抱上床。
  这呆傻少爷其实心里正在默默吐嘈:“谁想做个傻子,真傻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不傻,植物人不能算是傻子,不能动他又能怎样!”
  如果现在问他世间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他一定会说。
  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做个傻子,也不是植物人,而是做个有思想还很奇怪的植物人。
  身体不是不能动而是太慢,别人眨眼需要一秒他需要一天,虽然现在只需一刻钟,但依然不足以让他开口说话,更不用说其他。
  这也罢了,更可怕的是思维时常不听使唤,跳脱到他都不知下一秒脑子里会多出些什么,更奇怪的是一个植物人肌体竟和正常人无疑。
  甚是不可思议。
  最初他总以为是上辈子作为一名极限狂人运动太多,老天惩罚他这辈子做个不能动的植物人,但现在他已不再这般想。
  他叫——李莫笑,这孩子亦是。
  六岁醒来,他现在总是喜欢用醒而不是什么重生穿越之类的。
  他总觉得他就是这孩子,只要一有闲暇就会想这事。但总是拿不出实证,虽说勉强也能证明。
  有次一觉醒来,觉得前世他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虽说死的比这段人生要憋屈,他总固执的认为极限运动那段才是他。
  将军那段是个飞花摘叶皆可杀人,江湖路远庙堂水深的世界,总觉得比起极限运动要刺激但总是缺少了点什么,可能觉得愚忠和尊卑总是让人不喜。
  庙堂即是江湖,江湖亦是庙堂。
  ……
  这不旦奇怪,还很诡异。
  想想一个不能动的孩子,他的世界就是屋内和屋外这百平方的院子,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
  甚是奇怪,也想不出。
  只能认为这就是天赋,或是孩子本身都具有的某种东西,一花一木、一草一叶、虫鸣鸟嘶、还有春儿口中的故事皆是世界。
  除了想还能做什么!所以他觉得这就是证据。
  他仿佛也跟着悟了!
  一个没有运动能力还口不能言的孩子,偏偏拥有思维总会幻想点东西,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
  所以才有了他二十五年的极限人生和五十多年的将军梦,还有其他杂乱的人生片段,最后他厌倦了吧,所以才把这一切留给了他。
  每段人生结局都挺悲惨,想想这悲催的身体也就理解了他为何如此安排,因为世间本无完美。
  他觉得这才是真像,不是重生而是梦醒。
  只是梦太真实,太真实……以至于都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这些他现在很少再想,因为他也喜欢上在脑海构画一段段人生,或是书生,或是游侠,或坐在那高高庙堂之上,甚至是永生不死的仙神世界。
  他其实早已相信,他就是他。
  除了幻想一段段人生,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等他能言能语,能走能动时,他会做什么?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他能感觉到,他要提前想好,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是很多呢,他也不知道实现中是不是真的能用。
  那做什么呢?
  将军?
  游侠?
  书生?
  还是……
  不,这些他都不想。
  这些他都经历过,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已厌倦庙堂勾心斗角,所以他宁愿被君王赐毒酒;
  他不喜江湖人心险恶,所以他被最好的兄弟两肋插刀;
  他讨厌书生迂腐,所以他把满犊的书连着他一块烧了个通透。
  ……
  他不想再有牵挂,很累,他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那就走更多的路,趟过每一条河流,踏上每一座山峰,去寻找吧。
  想着这些不知不觉睡去,睡的很死,很香……
  因为床边正有个老人,头发花白向他诉说着哀愁,一边帮他舒缓着身体的每一寸,连传宗接代之物都没有放过。
  他没听到,也没醒来,所以他一定睡的很死。
  ……
  启荒九年,秋。
  清晨。
  “啊……啊……”
  他开心的叫着,虽说脸上依然表情痴傻。
  身下的轮椅早换了一个。
  丫鬟确没有换,还是春儿,她笑颜如花的看着“啊啊”叫的他。
  “我叫李莫笑!”
  他一字一顿,随后颤抖着想要站起来,最后终是又坐了回去。
  “少爷!”
  她捂着嘴,好看的眼睛透着迟疑,不知是应该上去扶一把还是。
  他道:“不碍事!”
  依然一字一顿。
  她道:“少爷,该去先生那了。”
  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轮椅。
  “好!”
  他并没表面这般平静和呆傻,他已知这里是鲁侯府,他是唯一继承人,未来小侯爷。
  从小因为呆傻,他被困在后院做那只会幻想的井底之蛙。但和幻想中那个将军到是很像。
  老侯爷已经老了,诺大的鲁侯府随时会烟消云散,如果老侯爷死了,他还是个傻子的话。
  所以他被寄予厚望,可惜以前是个傻子,府里所有人只能看着诺大的鲁侯府像那金乌西坠。
  他的父母哪?
  没人跟他说,他也不知,偶尔会想一想,但也不会特别想。
  他能说话那天,老侯爷老泪纵横直呼:“苍天有眼!”
  但他没兴趣继承这鲁候府,到是希望可以变卖了这诺大家产带着春儿去寻找他也不知的答案。
  因为他已习惯了春儿的服侍。
  随后老侯爷就给他请了个教习先生,虽说不考什么功名但也要知些文字,他很想说,在梦里这些他都知过,但不想太惊世骇俗,也就随他去吧。
  ……
  ——(3)少爷要远游——
  启荒十一年,秋。
  李莫笑十二岁,说话行走已如常人,再没了那一字一顿。
  他一身锦衣,玉带束腰,头发随意扎着。坐在池旁青石上,皱着好看的眉头,眼如点星看一汪清水中几尾锦鲤嘻戏追逐,不由感慨道。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日子一天一天过,总觉得是如此乏味,很想出去走走看看。
  北辽的银装素裹;
  东鲁的巍巍岱山;
  南宋的小桥流水;
  西夏的荒漠驼铃;
  和他幻想的世界中有甚区别。
  据说那海山之上还隐有仙人。
  这世界有五国:。
  宋、齐、鲁、辽、夏
  刚好分居五方,各有景色,可齐国景色总想不出用什么来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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