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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家人？”
“那你为什么要逃跑出来？”
张洛被何艳芳反问后默默无语。
“这不就得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有的人明明最爱着自己的家人，却为了养活家人而远离家人，你要怎么解释这种矛盾？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自有他的苦衷。中国现在这么多外出打工的农民工，谁不想回到家里陪家人呢？他们难道天生就喜欢天南地北的流浪吗？”
张洛抬头看了洞口如瀑布般的大雨，觉得很冷，没有说话，用手翻了翻那两根快要燃烧完的木柴，火又变亮了一些，心里感觉温暖了一些。
何艳芳从湿透的衣服内一个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包裹着的手帕，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打开，露出一块红布缝制而成的三角符。
张洛一下子便注意到了这个东西，因为他知道何云仓脖子上戴着一个跟这妇人手中一模一样的三角符。
张洛心下暗自猜测这妇女跟何云仓的关系，因为上次也是她在校门口向自己询问关于何云仓的事。
想到这里，张洛已经猜到八九分了，他记得何云仓说过自己是被亲生母亲给抛弃的。唯一令张洛无法接受的是他无论如何无法把这个又老又丑、肮脏邋遢的乞丐跟何云仓的母亲联系到一块。
“你还记得我吗？”张洛淡淡道：“我认识你，你前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在射洪中学？”
何艳芳正在火堆旁烘烤着三角符，听了张洛的话，邹起眉头，仔细打量了张洛，遗憾的是她对张洛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她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任何人，除了何云仓。
“你怎么认识何云仓？你是他什么人？”
张洛逼问着。
“你是他同学吧。”
“嗯。”
“我是她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一切都已经注定。”
“什么意思？”
“这不关你的事，先管好你自己吧。”
“咳……咳……”
就在两人交谈时，地上的李天昊有了动静。两人向李天昊看去，他依旧闭着眼昏迷不醒，便不再管他。
“我有个疑问。”
“说。”
“你与这人素不相识，为什么还要那么拼命地救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我太了解一个人处在在灾祸里的痛苦了。”
“你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呵呵。”何艳芳自嘲冷笑，接着道：“善良有什么用？善良改变不了贫穷，善良治不疾病。善良的人往往都是穷人，他们不像商人，没有剥削的天份，也就注定赚不到别人的钱。善良的人最可怜。你知道为什么贫穷的人民看上去总是纯朴善良的吗？因为穷人除了善良，一无所有，一旦他们抛弃这道最后的坚守底线，就会变成罪犯、叛乱者，变成危险的魔鬼。”
“你呢？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做善良者？不肯与魔鬼为舞吗？”
“不，是魔鬼看不上我。地狱不是收容所，他们不要没用的人，做恶也需要金钱、力量或者美色。而我又老又丑，没有力气，魔王也将我拒之门外。如果我能变年轻一点，情况或许又不一样了。”
“你想做魔鬼？”
“若你过着我这样的生活，你也会这样想的。与其生不如死地当上帝的奴隶，我宁愿肆无忌惮地做撒旦的仆从。”
“幸好你老了，”张洛道：“难怪人们总说没有信仰的人是最可怕的……嗯，至少目前为止，你还是一个善良的人，不是吗？”
“这算是对我的夸奖吗？谢谢！”
“咳……咳……”
两人身后的李天昊又动了，这一次他睁开了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
两人围着李天昊，他失血过多，已经极其虚弱了。
“钱……”
李天昊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张洛跟何艳芳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李天昊在说什么。
“什么钱？”
“钱……在……在车里。”
“可是现在外面在下雨，我们出不去。”
李天昊突然伸出手拉住张洛的衣领，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用命令的口吻道：“去车里拿钱，快！”
张洛被吓了一跳，推开李天昊的手，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并没有忘记上次李天昊打劫自己的事。
“他说什么？”
张洛似乎没怎么听清楚李天昊的话。
“他让你去车里拿钱。”
“什么钱？”
“不知道。”
“可是外面在下雨。”
张洛摸了摸自己衣服，依旧湿漉漉的，一狠心咬牙跑出了山洞。
张洛冒着瓢泼大雨下山，双脚没在路上的积水中，翻过滑坡的土块，来到那辆翻倒的车前。
四下一片漆黑，车身有一半被水淹没。
哪里去找什么钱？张洛心想。
张洛不抱希望地将手伸进车内的水中乱摸，没想到捞出了一个手提包。
张洛心想这包已经在水中泡了许久，估计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水给浸透了。将拉链拉开，发现里面的东西用塑料袋包裹了很多层，起到了很好的防水效果。
借着时不时闪烁的电光，张洛看清了这个手提包里装得满满的全是人民币。
张洛心跳加快，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张洛本是一个不看重钱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犹豫了。
这么多的钱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他现在出逃在外，正是缺钱的时候，如果有了钱，他就不用再回学校，可以拿着这笔钱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张洛的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关于这笔钱的使用方案。奇怪的是他很快就否定了将这笔钱据为己有的想法，带着钱回到了山洞。
张洛将袋子丢到李天昊身边，不屑地说道：“你的钱。”
李天昊动了一下嘴唇算是答谢。
何艳芳朝那个手提袋看去，没有说话，慢慢地把烘干的三角符用布包好藏进衣袋中。
从表面上看，何艳芳对那袋钱并不感兴趣。
“这些钱，你们分了吧。”
李天昊突然可以流畅地说话了，语气低沉，面无表情。
可是张洛分明看见李天昊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那是一种生无可恋的模样。
张洛跟何艳芳都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