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新

　　听到那个名字之后，苏沚牧的双眼瞬间泛起红光，泪珠顷刻就滚下面庞。
　　“是的，叶楚漓……”她低下头去，用面巾拭去泪痕，方才又抬眼看着尤理继续说，“她曾经是……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和尤理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
　　虽然感受到了苏沚牧的悲伤，尤理有些于心不忍。但他的心却也突然放松下来了：总算找到一个愿意提起当年那件事的人了，而且更难得的是，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当年疑似受害者的好朋友。当然，恐怕也正是因为是受害者的好朋友，她也才愿意无视可能面对的压力，来面对警察谈及这些沉重的往事——
　　那一年，雪城高中新学年开始的时候，高一的新学生们大都很兴奋。
　　毕竟是全新的学习阶段了，当然。更让人感到新鲜和期盼的是有了全新的同学，或者说部分是全新的同学。之所以说部分是全新的同学，那是因为有一部分人原本就是从雪城本地的初中直升上来的，所以原本就已多半熟识了的。当然，新的同学中，除了离雪城有一段距离的几个镇上过来的以外，离雪城更远一些的悦河水电站的职工子女也是一大主要来源。
　　在西郊的这一大片学区中，雪城高中算是口碑很好的高中了，虽然比不上市区那些声名在外的名校，但在西郊也算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了，所以周围区域的学生都以上雪城高中作为初中阶段的重点目标。
　　不过，对于全新的雪城高中一年级的男生们而言，最让他们躁动加期盼的，却是即将到来的分班结果。谁能和那个传说中的人分在一个班，那才是比以后能考上哈佛还要让人羡慕一百倍的事，起码在当时，能和那个人分在同一个班级，在男生们的心里，就是那样的感觉。
　　而那个传说中的人，就是叶楚漓！
　　叶楚漓是从悦河水电站的初中考过来的。
　　那一年的暑假，在学校组织的高中生活提前体验日那天，叶楚漓的出现，立即就在男生中引发了群体性轰动，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男生私下间的对话就已完全离不开这个名字了。
　　因为，叶楚漓实在是太漂亮了。那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所谓漂亮。苏沚牧知道，甚至于用漂亮这两个字来形容她，都实在是太不够份量了，也太过于不贴切了。
　　准确地说，叶楚漓这个人拥有一种力量，无论你原本有着怎样灰暗的人生，只要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瞬间就会忽然美好起来，整个人生仿佛立时就都充满了鲜活的希望，只要她对着你微笑一下。
　　不过，叶楚漓却极难得一笑。
　　有人传说，叶楚漓是混血儿，是她妈妈和一位西班牙工程师认识后的结晶，所以她的外貌结合了东方女孩的柔美温婉和西方女孩的鲜明五官。苏沚牧也是在和叶楚漓成为好朋友之后，才知道那些传言是多么的无稽和无聊了：叶楚漓原本是上海人，父亲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上海人，但早年因病亡故，母亲不久后结识了悦河水电站的一位工程师并与其再婚，叶楚漓这才随母转学到悦河水电站的职工子女学校就读的。
　　苏沚牧不知道那些流言从何而来。
　　流言如同冬日暴烈的雪，每每挟着风势，漫天遍野地席卷而来，总是让人无处闪避。
　　虽然雪终有一日将会融化，但它所蕴含的冰寒之气，依然会持续释放出来，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冰寒彻骨。
　　但流言所携带的那种逼人的冷，有时会持续冰冻住人的一生。
　　叶楚漓不爱笑，原因不只是因为流言。
　　即便不爱笑，叶楚漓还是绝对吸收了雪城高中大部分男生的大部分的关注力。这让她身旁的所有女生都感受到了一种既彻彻底底地自惭形秽，但又忍不住混合了妒忌和怨恨的复杂情绪。虽然多数人通常不会直接表露出来，但也有人或明或暗地排斥叶楚漓，在暗黑处预言她必然是堕入人间的祸水。
　　苏沚牧坦言，起初她也处在那些嫉恨叶楚漓的女生群体之中，只是后来陆陆续续发生的一些事，才让她渐渐地走近叶楚漓，并和她做了好朋友。
　　叶楚漓的到来，是雪城高中那一年的学生碰到的最大幸事，当然，主要是对男生而言。
　　人生但凡有幸事，往往也会伴随有祸事，同样是主要针对于男生而言。
　　那件祸事，就是：金奉城。
　　金奉城在雪城“成名”很早，名声远播。不只是学生不敢惹，连成人也不敢惹。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个人见人怕的爹，而且还有个颇有能量的姑姑，总能帮他摆平大小麻烦，所以他似乎从来就不怕麻烦，也更加不怕找别人的麻烦。当然，他姑姑也一样，否则她就不会千方百计要麻烦当时的雪城高中校长，一定要把她那个严重达不到入学标准的侄子强塞进雪城高中来，从而成为整个雪城高中的大麻烦。
　　当然，其实远不只是麻烦那么简单。麻烦这两个字，用来形容金奉城，同样也是实在太不够份量了，也太过于不贴切了!
　　苏沚牧到现在都还能清晰地记得金奉城第一次见到叶楚漓时引发的那场风波。
　　在二三楼间的楼梯转角处，金奉城迎面挡住她上楼的路，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闪避开，他也向右挪过去，再度挡在她的面前。叶楚漓低垂下头，泪水噙在眼眶，尽量将涨红的脸隐藏在长发间，转身向下返回去。金奉城却大步下了几阶台阶，再次抢在她的前面堵住了去路，长得颇怪异的方脸蹭向前去，下巴就快要碰到她的胸脯……
　　叶楚漓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羞愤感憋得炸开，她将身体向后退开，避开那张黑脸……此时，她却看到金奉城的身体，突然向楼梯扶手一侧弹下去，身体撞上铁栏，然后向下侧滑，后背又撞在栏杆下的台阶。他翻转身，一手抚腰，眼中的凶光射向叶楚漓的身后。
　　叶楚漓转头，这才看见右后方刚收回腿的夏砾。
　　一个小时之后，金奉城和夏砾二人同时被送进了雪城医院……
　　金奉城当天就出院了，但夏砾却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在那一周的时间里，叶楚漓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夏砾。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叶楚漓是个寡情无义的人。。
　　但夏砾似乎却并不介意。不久之后，无论是好学生还是金奉城之流，都渐渐明白，只要叶楚漓出了什么状况，夏砾就总是会突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这还是金奉城第一次在学校碰到对手，他和金奉城之间的战争就此持续了两年，双方各有胜负，一直到那件事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