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云中子献剑

　　话说有一仙山，也是后世道教全真派的发祥圣地，名曰终南山，简称南山，素有‘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有一千古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对联里的南山就是指这终南山。终南山的主峰太乙山盛产药材，素有‘草药王国`之称。
　　周昭王时期，有一个叫尹喜的人，是函谷关的关令，在终南山中结草为楼，每日登草楼观星望气。一天突然看见有紫气东来，吉星西行，他预感到必有圣人经过此关，于是终日守候关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着一青牛而来，来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而是道教始祖爷:太上老君化身成人而来，尹喜忙把老君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节，老君为尹喜留下《道德经》五千言，然后脚踏祥云、身绕紫气，飘然而去。此是后话。
　　再说这终南山上有一炼气士，名曰云中子，是一位数千年修成仙道的神仙。云中子这一天闲来无事，手携法宝水火花篮，想要去终南山虎儿崖采些药草，刚刚腾云驾雾站上云端，忽然看见东南方向有一道妖气直冲云霄。云中子定睛仔细一看，摇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畜生只不过是一只千年狐狸精，如今胆敢化做人形，潜匿朝歌王宫之中，如果不尽早除去，将来必然养成大患。我即然是出家之人，应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
　　这也难怪云中子不清楚这千年狐狸的来历，一是因为女娲娘娘下的是密旨给这千年狐妖，二来云中子只是阐教教主元始天尊门下弟子，见女娲娘娘也得行弟子礼，自然女娲娘娘的决定，不可能无故知会云中子。这真是只为世间除祸害，不知妖狐乃钦差！
　　云中子想要铲除这千年狐妖，当即召唤座下金霞童子，吩咐说:“金霞童儿，你去给我取一段老枯松树枝来，等我削一把木剑，除去那朝歌妖孽！"金霞童子疑惑不解，轻声问道:“师尊何必多此一举，为何不用您的照妖宝剑，直接斩了这妖怪，那样不是永绝后患吗？"云中子微微一笑说道:"一只千年狐妖而已，不值得动用我的宝剑！用这木剑绰绰有余。"
　　金霞童子找寻片刻，取来松枝交给师尊云中子，只见云中子手掌上下挥舞，一柄精致木剑瞬间成形，转头吩咐金霞童子:“童儿，你要好生看守洞府，我这里去去就回。"云中子离开终南山，脚踏祥云，直往朝歌而来。当得神仙逍遥游，海枯石烂只一秋。
　　纣王这里终日迷恋酒色，数月也不召集朝会，满朝文武是议论纷纷。其中有位上大夫梅伯对首相商容、亚相比干抱怨说:“天子如此荒淫，沉湎于酒色之中，终日不理朝政，奏本已经是堆积如山，这是天下将要大乱的征兆啊！我们身为朝廷重臣，言行举止要以维护朝廷正常运行，作为臣子应有的大义。常言道:君王需要谏诤之臣，父亲需要谏诤之子，士人需要谏诤之友。下官和两位丞相都有责任去劝谏天子！不如今日就鸣钟击鼓，聚集文武百官，催请天子上殿临朝，大臣们各陈其事，尽力谏诤天子勤政爱民，这样才不至于失去君臣大义。两位丞相以为如何？"
　　丞相商容、亚相比干听了纷纷点头，商容说道:“上大夫言之有理。"随即吩咐执殿官:鸣钟击鼓，请求天子升殿临朝。
　　纣王此时正在摘星楼上饮酒观舞，听见大殿之上钟鼓齐鸣，有侍御官过来奏报:"群臣鸣钟击鼓恭请圣驾临朝升殿。"纣王不得已，扶下怀中的妲己，起身吩咐:“美人你暂且安心坐着，等朕上殿看看，即刻就会回来。"妲己俯拜恭送圣驾离开。
　　纣王单手执圭(玉质信物)，乘坐龙辇，亲临大殿，身登御座。文武百官朝贺完毕。
　　天子低头一看，眼前一花，只见二位丞相手里抱着一堆奏本，转头又看八大夫也是一堆奏章，再望这边镇国武成王黄飞虎手里还是一堆奏本。纣王连日沉迷酒色，已是精疲力尽，情绪厌倦，看见这如山一样般的奏章，一时如何看得完，当时就想退朝了事。
　　未等天子开口，只见二位丞相齐步上前，俯跪阶前，丞相商容启奏:“天下诸侯所有奏章都在等着陛下圣裁，不知陛下因何要事几月不临大殿。每日身处深宫，全然不理朝纲政务，老臣认为必有亲近之人迷惑陛下耳目。臣等乞盼陛下当以国事为重，不然国家将无法治理，如果陛下高坐深宫，荒废国家大事，将使天下臣民大失所望。老臣听闻:君主王位本来就是看着风光实则劳碌，何况现在天意不遂人愿，水旱不均，天灾降临百姓，这何尝又不是政令失误所致。愿陛下挂念国家根本，痛改前非，不要听信谗言，远离声色，勤政恤民，则会天遂人愿，国富民丰，天下安康，四海享尽无边之福。希望陛下重视臣等所奏之事。"
　　纣王不以为意，轻描淡写说:“老丞相言过其实了，朕听说现在四海安宁，万民乐业，只是北海有些诸侯叛乱，已经有太师闻仲出师平乱，这些不过无碍大局的小问题，不足挂齿。当然丞相之言也是对的，朕又岂能不知，只是朝廷之事，都有二位丞相为朕代劳，自然可以贯彻执行，怎会有政令堵塞之理。纵然是朕亲临前殿，也是清闲自在而已，丞相就不必在此喋喋不休了。"
　　君臣正在争论国事之际，午门官过来奏报:"午门外有一终南山炼气士，自称云中子的求见陛下，说有机密要事，不敢私自朝见，请陛下定夺。"
　　纣王听了奏报，心里暗自琢磨:这些文武大臣都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本，朕现在正不知如何是好，不如宣这道人见朕闲谈，文武百官自然不再喋喋不休，也可免去朕背负不纳谏言之名。想到这，纣王传旨，宣云中子进殿。
　　云中子进午门，过九龙桥，走大道。宽袍大袖，手执拂尘，飘飘徐步而来。好一副道骨仙风整齐模样，只见云中子：头上一字巾，脑后飘双带，
　　额前按三光。道袍八卦阴阳图，腰下双绦王母结，
　　脚登一对踏云鞋。上山虎伏，下海蛟龙，面如傅粉，唇似丹硃。一心想解帝王忧，两手来补天地缺。
　　云中子左手携水火花篮，右手执道家拂尘，来到滴水檐前，用拂尘打个稽首，开口称道:“陛下，贫道这里稽首了！"
　　纣王一见这道人不行参见大礼，当时心就往下一沉，心里想:“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常言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虽是出家之人，却也还在朕的江山之内，怎么这样可恶！不识礼数，本应该治你一个轻慢君主之罪，只是群臣又要说朕不容人，罢了！朕暂且先问他底细，看他如何回复，我再作计较。"
　　纣王问:“道者从何而来?"云中子答:“贫道从云水而来。"纣王又问:"何处是云水?"云中子答:“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纣王也是聪明智慧天子，又问:"云散水枯，你归何处？”云中子答:“云散皓月当空，水枯明珠出现。"纣王问:“是道士大？是天子大？"云中子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纣王听云中子对答如流，知道此道人非同一般，转怒为喜，和颜悦色说道:“方才道长见朕只是稽首，而不行参拜大礼，大有轻慢君主之心，如今所答之言，甚是机智聪慧，想必道长也是学识渊博、智慧绝伦的大贤之人，朕心中钦佩！"
　　纣王即令左右赐坐，云中子也不谦让，在旁坐下，欠身回道:"原来如此，天子只知天子贵，不知三教(道教、阐教、截教)原来道德尊！"纣王又问:"为何以道为尊？"
　　云中子:“听出家人慢慢道来，观三教，惟道至尊。为道之人，上不朝拜天子，下不拜见公卿。免一切束缚隐于世，离一切世俗专心修道。逍遥在云水之间、不思功名利禄，隐匿山谷之中、忘却繁华荣辱。头顶日月，沐浴春风。蓬头垢面或者容光焕发，一切都随自己心愿。摘鲜花遮阳挡雨，折野草席地成垫。吸甘泉，嚼松子，歌之鼓掌，舞罢眠云。遇到仙人则求玄问道;约会道友则谈诗品酒。嘲笑奢侈浮华的不义之富，享受自由自在的清贫生活。无牵无碍，参玄论道，谈古论今。探索前朝兴衰，研究生命奥秘。任凭寒暑变化，跟随日月交替。苍老容颜可以返少，满头白发可以还青。闹市化缘可以充饥，山间采药用来救人。帮人解除束缚，助人起死回生。修仙使人健硕，学道让人聪灵。判断吉凶明白爻象，知道祸福密察人心。阐明道法，扬太上之正教。书画符箓，除人世之妖氛。谒飞神于帝阙，步罡气于雷门。扣玄关，天昏地暗;击地户，鬼泣神钦。夺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运阴阳而炼性，养水火以胎凝。二八阴消兮若恍若惚，三九阳长兮如杳如冥。按四时而采取，炼九转而丹成。跨青鸾直冲紫府，骑白鹤游遍玉京。参乾坤之妙用，表道德之殷勤。不比儒者官高位显，那不过富贵浮云。不比截教凶残道术，只不过难成正果。说起三教，惟道独尊!"(上面这段话原著原文为宋仁宗所作《尊道赋》)。
　　纣王听完大喜过望，对道人说:“朕能聆听道长一番高论，不知不觉精神爽快，感觉人在世外桃源，荣华富贵真如浮云。只是不知道长住何仙山洞府？因何事来见朕？还望直言相告。“
　　云中子回答:"贫道住在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就是贫道。因贫道闲居无事，采药于高峰之上，忽然看见朝歌妖气冲天，而这妖气就来源于朝歌宫廷之内。修道之人自然不缺道德之心，慈悲善念常怀于心，所以贫道特来朝见陛下，除此妖魅。"
　　纣王笑着说:"道长，这里可是王宫大殿，门户森严，防备守护严密，又不是郊野山林，妖魅从何而来！道长此来只怕会弄巧成拙！”
　　云中子也笑了，回道:“陛下若是也能识别妖魔鬼怪，妖魅自然不敢来。只是因为陛下不能辨别妖魔鬼怪，它才能乘机侵蚀惑乱宫廷。如果让妖魅长此以往惑乱内宫，必然会成为大的祸害。"贫道有诗为证，诗曰：
　　艳丽妖娆最惑人，暗侵肌骨丧元神。
　　若知此是真妖魅，世上应多不死身。
　　纣王这里将信将疑，又问云中子:“宫中既有妖气，可以用什么宝物才能降住它？"云中子揭开水火花篮，用手一指，松枝木剑就到了手中，云中子拿着这木剑对纣王说:"陛下不知此剑之妙，贫道给此剑取名为:巨阙！只要三天时间，妖魅必将灰飞烟灭！"
　　云中子说完，把木剑奉与纣王。纣王接过木剑问道:“这把宝剑应该放在哪里才好？"云中子回道:"陛下就把巨阙剑挂在分宫楼上，三日之内自然会有应验。"纣王随即命传奉官，将这巨阙宝剑挂在分宫楼前。传奉官双手捧剑而去。
　　春秋时期，有铸剑名师欧冶子，曾经铸造闻名遐迩的四大名剑:干将、莫邪、巨阙、辟闾。
　　纣王转头又对云中子说:"道长有这么高深的道术，又能明白阴阳、分辨妖魅，为何不离开终南山，到朕身边来，高官厚禄，扬名后世，岂不是美哉！何苦在山中荒野甘为淡薄，名不见经传。"
　　云中子谢道:“承蒙陛下不嫌贫道是个隐居山林的闲人，恩赐贫道官职爵位，贫道只是山野懒慵之人，不知安邦定国之法，日出三竿才睡足，赤脚单衣满山游，如此怎能做官为吏！"
　　纣王说:“道长说的既是这般情形，不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吗？不如华服玉带，封妻荫子，享尽荣华富贵不是更好！"云中子曰：“贫道其中也是有好处：身逍遥，心自在，不扬戈，不弄怪；万事忙完不留心上。不梦想成大事如种韭菜，不幻想得功名如拾草芥。不想身着锦袍，腰悬玉带。不想在丞相面前溜须拍马、在君王身边察言观色。不想劳苦远征，望尘下拜。不想食禄千锺，花团锦簇。小小草庐、不嫌窄，旧旧衣裳、不嫌秽。菱叶荷叶可当衣，秋天兰草可做佩。不问天皇，地皇与人皇，不问天籁，地籁与人籁。雅怀恍如秋水同，兴来犹恐天地碍。闲来一枕山中睡，梦魂要赴蟠桃会。不必理会玉兔东升，那里管它金乌西坠。"
　　纣王听完，叹口气说:“朕听道长之言，真是清静无为之人。"纣王也知道多说无益，随即命随侍官:“快去取金银各一盘，赠与道长作盘缠。"
　　云中子笑着摇头:“谢陛下恩赐，贫道拿这黄白之物无用啊！"说完，走出九间大殿，打一稽首，大袖飘风，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
　　大殿中两班八大夫刚才正要上前奏事，忽然出现一道人来讲什么妖魔鬼怪之事，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而纣王与云中子交谈多时，已是厌倦，袖展龙袍，起驾回宫，传旨令文武百官暂退。事已如此，文武百官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退朝，各回府邸。
　　话说纣王退朝回宫，来到寿仙宫前，没有看见妲己接驾的身影，只有待御官神色慌张出来接驾。纣王心中立刻惴惴不安起来，急忙问待御官:"苏美人怎么出不来迎接圣驾？"只见侍御官神色不安，吞吞吐吐回话:“启奏陛下，苏娘娘突然染上重病，现在已经人事不省，卧床不起。"
　　侍御官话音未落，纣王赶紧跳下龙辇，飞步赶到寝宫，揭起金龙幔帐，只见妲己脸色似金枝，嘴唇如白布，昏昏沉沉，气息如丝，奄奄一息。纣王心急如焚:“美人啊，你这是怎么了？早晨送朕出宫，还是花容月貌，为何有一病痛就是这样生命垂危？现在你叫朕如何是好？"
　　这就是因为云中子的巨阙宝剑挂在分宫楼，镇压狐妖到如此模样，倘若这次真的把这九尾狐妖镇压死了，也许还可保住这成汤江山。只可惜该得这纣王江山要败，周朝王室将兴，所以纣王终究还是将被这九尾狐妖迷惑。
　　只见妲己听到纣王说话，微微睁开那双杏眼，勉强张开嘴唇，一阵呻吟，气喘吁吁的叫一声:“陛下！妾身早晨送驾临轩，午时去迎接陛下回宫，行到分宫楼前，猛一抬头看见一把宝剑高悬，不想就被惊出身冷汗，竟然得此重病。心想这是贱妾命薄缘浅，不能长久伺侯陛下左右，与陛下双宿双栖、比翼齐飞了。妾身希望陛下保重龙体，不要挂念贱妾…"说着泪如雨下。
　　纣王听了，半晌无语，然后也是含着泪对妲己说:"是朕一时糊涂，几乎被那道士所害。分宫楼前挂的那把宝剑，其实是终南山一个叫云中子的炼气士见献给朕，说什么朕的内宫之中有妖气，只要将这宝剑悬在分宫楼就可以镇压妖气，谁知道这剑竟然会与美人作祟。朕现在才知道这是那妖道使的妖术，想要加害美人，所以才捏造朕的内宫之中有妖气。朕本来就很奇怪，王宫重地，尘灰都难进来，怎么会有妖怪的道理。大概这就是人常说的道士贻害人间吧，朕这也是误信妖言。"
　　随即传旨，急忙下命左右侍御官:“将那道士所进献的木剑，速速用火焚毁，不得迟误，真是几乎吓坏朕的美人。"纣王一夜不眠，再三抚慰妲己一夜。
　　纣王只因焚了此剑，妖气缠绕深宫，把纣王迷得神魂颠倒，荒废朝政，天怒人怨，白白将大好河山送于西伯，这也是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