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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雪中的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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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州城往外十几里的地方,雪已经下的小了些,一条小河往东方轻探,形成一弯浅浅的碧潭,没有结冰,在雪色下波光粼粼。河岸的一侧,白雪中透露出枯黄色的山丘绵延而上,延伸至西方更嶙峋陡峭的蚕丛之地,河岸的另一侧,铺着一层厚厚的枯草,又被大雪压了一层,放眼望去似乎是一片安宁。
  瑞雪兆丰年,这大概是个好时节。
  一辆马车吱吱呀呀地在雪地上压出两行印子来。
  车中的老李咳嗽了几声。
  “九九!”老李嫌弃地说,“九九你掀帘子看什么呢?怕冻不死我?”九哥儿继续提着帘子往外看,小个子跪在车厢的座上,一只手扒着窗子。刚刚他似乎看见有几道黑影从雪上划过,速度极快,像燕子一样,只是大冬天的又哪来的燕子呢?莫九定睛看了又看,只能看到雪上浅浅的痕迹。
  “总是盯着雪看,你小子眼睛会瞎的。”老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旧得快发毛的暗黄色酒葫芦,抬头灌了一口,“这年头真冷。”
  “老李,给我讲讲吧,跟之前那样。”终于,九哥儿放弃了那几道黑影,放下帘子,转向老李。
  “讲什么?”
  “讲江湖!”老李似乎都能在九哥儿的眼睛里看见红灯笼一般的光了。
  “我他么一共也就知道那几个故事,你翻来覆去的也听不厌?”老李不耐烦地回答。
  九哥儿讨好地又往老李身旁凑了凑:“李先生啊,李师傅啊,李爹爹啊,李大爷啊,李金主啊,李土豪啊……”
  “啧,你小子好话也不会说几句,就这他么几个词。”老李又灌了一大口酒,放低了声音,他的声音沉闷而有节奏,这样的故事在九哥儿小时候就已经讲过了许多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人呢,都在追求武道之极,而在千千万万江湖练武之人里,有四个传说中的人物,被称为武道的巅峰,其中便有一人出身自黄州城。”
  “话说当年蚕丛国力极盛,得西方之地拜火教之力,千万大军逼入黄州,帝都之内一片惊惶,事发突然一时半会儿竟征兵不利,黄州孤立无援,眼看就要生灵涂炭,有一小儿自黄州城出,一连十三箭,百万军中,于数里之外,射中领兵首级。”
  “据说当日,箭无虚发,城中之人只见火光破空,如金龙疾驰,凤鸣之声,一人一箭便吓得大军不敢妄动。此乃齐箭尔!”老李说到这里也来了兴致,“四大武痴,蚕丛火主以暗器为名,帝都楚河以刀道为盛,北地大行者拳法无二,却没人敢说能在远处抵挡齐箭一箭之力!蚕丛几十年来未干轻犯黄州,凭得便是齐箭的名声!”
  这便是这边和他以前来的世界的差别了。九哥儿睁大了眼睛听着,武道!在他之前的记忆中只是传说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却是真正存在的。如今齐家依然存在于黄州城中,虽然齐箭已经多年未现于世,但只要能和齐箭门下扯上一点关系,就可以混个神箭手的声名。
  若是自己也能学得一两手功夫该有多好。没有男孩子不会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梦想,九哥儿眼中,那雪中飘摇的柳枝似乎都变成了美妙的剑法,而那闪过的黑影都变成了凌波微步的刺客。
  马车继续行进着,老李喝多了,讲着讲着就斜躺了下来,嘟嘟哝哝地,渐渐没声音了。九哥儿闲的无聊,便又挑起了帘子向外看去。
  黄州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毕竟地处南方,看见大雪的九哥儿是有些兴奋的,当下就在琢磨着等回楼里了要在楼门口堆一个什么样的雪美人儿,一时兴起还有了策划一场冰雕大赛的冲动,只是知道毕竟黄州天暖,雪存不了多久,冰雕大概只是想想而已。
  要是雪美人儿能有柳姐姐半分姿色,也能省了那些小丫头招揽新客的活计。九哥儿望着一片白茫茫,也想着怎么能让施妈妈答应他在楼里打雪仗玩。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额,下一句是啥来着,只记得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了。”九哥儿挠了挠头,这段毛润之的诗他曾背过很多次,这下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了,就在他“莽莽滔滔”的回忆时,他看见了一个雪包子。
  一个一人大的雪包子。
  ……
  白日里是鹅毛大雪,到入了夜,却放了晴,自庭中窗里上望,可见星星点点、点点星星。年光楼里,也酒宴散尽,丝竹渐歇,姑娘们倚着那醉醺醺的客人入了房,便只剩那红罗低扬烛影动,金蟾咝音暗香摇。
  施妈妈倚在二楼一角,指间夹一乌木烟斗,望着那楼后院子,偶尔可见丫鬟两三携绢端盆匆匆而过,也能看见那悠悠垂下的碧绿裙摆扫过石上积雪。
  丫鬟们普遍都还年幼,虽卖身楼中却还没到那挂牌的时候,两两三三走在一起,嘀嘀咕咕那楼中趣闻:哪个姑娘得到文采最高的公子青睐了;哪个公子不过一刻钟就从姑娘房里出来了;哪家的剽悍婆娘又到了楼中来寻人了;哪个姐妹又到了梳拢的年纪了……
  白石清泉,红梅映雪,她们手中的小灯笼也在风中微微晃动,虽都是青楼女子,施妈妈心知她们这一生也保不了几日快活,这些小丫鬟们却还是给了她一丝欢欣来。
  月斜楼上三更钟,施妈妈含了一口青烟,听见楼外的青石街道上,终于是有了马蹄嗒嗒。她又听了一会,那楼中侧门打开的吱呀声,那楼后马匹低低的嘶鸣声,那小兔崽子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十分的有节奏“哒——哒、哒哒、哒哒哒”,就跟那小子最常哼唱的小曲儿是一个拍子。
  她下楼迎了上去,走近了还能听到老李骂骂咧咧的声音:“你小子捡回来的怎么不你自己背?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得起折腾吗?”
  “李叔哪里老!明明是正当壮年,身强力壮,武功盖世,金枪不倒,一夜七次!”
  听到九哥儿讨好的陪笑声,施妈妈抿嘴笑了一下,走上了前去:“小九又捡了什么东西回来了?”自九哥儿两三岁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从破旧的壶、镯子、铜戒指到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奇特东西的书卷,有的时候甚至是春画,偶尔也会带回来几只猫猫狗狗,倒是给楼里几个小姑娘增添了不少乐趣。
  九哥儿总觉得自己可以捡到什么上古神物,戒指里的老爷爷之类的,不过也没有发生。
  到九哥儿和老李走到了楼中灯下,施妈妈才看见,老李背上是一个脸色藏青的少年:“这,这是怎么回事?”施妈妈接待各路显贵官员已久,虽然那少年奄奄一息,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破破烂烂,但用料纹饰皆为上等,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他晕倒在雪地里,身上还有伤,大概是被山匪劫了吧。”九哥儿乖乖回答。
  老李找了张桌子将少年放上去,低声念了一句:“山匪劫了?嘁。”声音极低,九哥儿都没有在意,施妈妈却扫了老李一眼,又看了看毫无生机的少年:“九哥儿去把银铃和透芝叫来,再叫外院的小厮去请个先生。”
  “就知道施妈妈最好了!”九哥儿开心地往楼内跑去,这边施妈妈却走近了老李。“李先生,你看,这孩子的伤……”施妈妈经营青楼楚馆多年也知道有些麻烦事沾不得的,而这个孩子显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老李靠少年肩膀上的飞箭,皱起了眉头,虽然飞箭上并没有任何标志,飞箭的箭头却是上好的铁精,能用这样武器的也不可能是山匪了。他将目光下移,少年身上的衣服都破了,找不到什么家徽的印记,倒是右手手臂上有几圈压痕,似乎是曾经绑上了非常沉重的东西。老李目光更深了,靠近少年的右手手臂仔细闻了闻,虽然在雪中埋了一段时间减淡了气味,那种血腥的味道倒是非常熟悉。
  “能救吗?”施妈妈握紧了手中的烟斗,毕竟那只是个和九哥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她怎么也不忍心放着不管啊。
  老李沉默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不太确定……他可能与小姐有关。”
  “小姐?”施妈妈身子突然晃了晃,赶忙扶着一张圆椅坐下了,“小姐?”她重复了一次,又站起了身子,连手中的烟斗都抛到了一遍,凑近了少年面前,仔仔细细打量着那张沾着血污的青色的脸。
  “衍衍……”少年的眼皮突然动了动,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从他的口中滑出。
  “施妈妈。”银铃和透芝是楼里学过医术的两个姑娘,当下已经随着九哥儿过来了。少年身上的伤在马车上被老李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九哥儿也给他做过了心肺复苏的急救,更多的他就不会也不敢了。
  “先生马上就来。”九哥儿说。
  之后让九哥儿有些奇怪的是,施妈妈和老李都对他捡回来的这个少年表示了极大的关心,在大夫给少年救治的时候,老李没有去喝酒,施妈妈也没有去休息,只是和九哥儿一起在外间等着——施妈妈甚至让少年到了上房中休息,这一间落梅院寻常官员都进不来。
  老李,虽然嘴里一直念念叨叨骂骂咧咧的,却也帮着做些打水之类的活计,按着九哥儿对他的了解,这种没银子拿的好心事,老李可不怎么爱做。不过想想,当年也是老李在难民当中捡回了自己,好像也能想象啊。
  说不定老李真的是天性良善啊。
  “施妈妈,李先生,”透芝推门出来了,小心翼翼地半合着门不让寒风侵入,报告说:“他醒了,不停地想起来,还喊着盐腌之类的东西,大夫都拦不住他了。”
  九哥儿跟着施妈妈和老李进去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少年已经冷静了一些,他静静地坐着,在硬撑着朝着施妈妈和老李微微倾身为礼之后,便呆呆出神。在施妈妈和老李对视的时候,九哥儿已经溜到了床边,蹲下来,好奇地问道:“嘿,小兄弟,你叫啥名?”
  “小九你走远点,快去睡觉,明日你起不来床我可要叫你柳姐姐去罚你的。”施妈妈一把揪住了九哥儿的耳朵,在他伸出手去戳那个少年之前,“银铃,把他带去休息。”
  九哥儿自是不愿,但听见柳姐姐的名字,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往门口移去,在他移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床上轻轻的声音。
  “我叫齐……齐涣。”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人在一声声的叫着涣儿、涣哥哥,“衍衍,衍衍在哪?我要去找衍衍!”齐涣猛然坐了起来,伸手捂住疼痛的左肩。
  “衍衍是谁?你的亲人吗?”施妈妈温柔地摁住了他的肩膀,“你伤太重了,现在不能动,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去找好吗?”
  “衍衍是……”衍衍是,谁来着?脑海中突然一阵疼痛,迅速地将所有的思绪撕扯破碎,齐涣猛然砸回了床上,发出一声闷响,“衍衍是……”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瞄向前方,“我的……弩?”他看着右手上的痕迹。
  是自己的弩落在雪中了吗?
  “你亲人呢?”施妈妈温声问道。
  “不记得了。”
  “你是怎么受伤的?”
  齐涣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什么吗?”施妈妈无奈地问。
  齐涣又出神了一会:“衍衍。”
  “大概是一时冲击太大了,记忆暂时缺失了,我也无计可施。”大夫在旁边也摇了摇头。“多谢大夫了。”施妈妈向着大夫行了行礼,吩咐透芝拿来纸墨让大夫写下了方子,并拿了银子送大夫出楼去。
  “小九,走了,让他好好休息。”施妈妈顺便也将还在磨磨蹭蹭的九哥儿揪了出去。
  “……”齐涣只是盯着几人的热热闹闹出神。
  “你记得这只箭吗?”随着其他人的离开,房间里安静下来,一直沉默着的老李举起了手中的飞箭。
  齐涣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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