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羽檄从北来

　　勒马昆仑脚下，风眠回望瑶池。云雾缭绕群山，相隔百里，唯见宫阙走兽，白塔模糊不清。
　　心中纵有千种不舍、万般留恋，他仍不愿留下，魔族穷凶极恶，若不早除恐成大患。
　　狂风呼啸，飞雪似杨花乱舞，一人一马走在冷风中。
　　水镜前，苏妙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芳心撩乱，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一颗心只愿伴他远去。
　　大剑神连城璧收到悬空关的信，收拾衣甲离开白塔。矗立云端的白塔，只留下苏妙妙孤单的一个人。
　　低头见白云，高处不胜寒，许久后，一颗道心却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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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北上，渐行渐冷，境界稍微低的大能修士已经感到些许寒意，尤其是不修体魄的儒门大贤冻得直哆嗦。
　　风劫率队进入极北荒原，滴水成冰，积雪数丈厚，硕大的金眼狻猊行走外冰雪上，都没能踩出裂纹。
　　他感受着冰原寒风，饶是他，修为已达王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风劫心道：“小眠以重伤的身体进入极北，是个狠人。”
　　继续前行，深入荒原，风劫在断崖俯瞰雪峰，阴风入骨，风劫活动冻僵的身体，心道：“那是个狼人啊，臭小子真能撑。”
　　风劫不知道，大夏派遣的两名仆役死在冰原，风眠饮雪食冰一路爬到极北荒原。如果没有獬豸显身，风眠可能已经倒在雪堆里，冻成冰雕了。
　　雪花大如席，阴风如刀，风劫望着前方北苍大峡口，兀自出神。风家斥候在峡谷带回魔族冻僵尸体，打断风劫的遐想。
　　风劫与几位领头人聚在一起，他们看着魔尸上的剑痕与雷纹，各抒己见。
　　“这雷纹，是玄雷，世间罕见。”
　　风劫冷冷道：“是‘神罚’，这也是风眠唯一能做的。”
　　“神罚，想不到啊，这世上还有人能引下‘神罚’。”
　　“是啊，怪不得大夏……”
　　峡口一片死寂，紧紧盯着语出惊人的修士。
　　风劫清咳打破局面，“我看这剑像澹台手法。”
　　陆元纪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这是我澹台剑法，如果我没看错，是金明灭师祖的剑。”
　　“金明灭！！！”
　　几人倒吸一口冷气，目中神光闪烁，震撼不已。
　　金明灭，又名澹台明灭，是澹台中兴之祖，他凭借一己之力让澹台圣地重回八荒第一派宝座。他清剿与澹台圣地不和的门派，一把剑下亡魂不计其数，惹得东荒怨声载道，其滥杀之名广为传播，引得八荒修士皆侧目而视。澹台圣地圣女澹台璇借风家兵逼迫金明灭退位，夺其姓并囚禁圣地中多年，后来却神秘失踪了，都没想到人却来了北方。
　　风劫目光炯炯，他紧紧盯着陆元纪，望着陆元纪目光闪烁，他心中渐有算计。
　　他沉声说道：“先在谷口休息，明日一鼓作气冲过峡谷。”
　　风劫开口，也没有人反驳。修士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御使金甲神人搭建临时小屋，各种法宝齐出，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众人忙碌之际，却没有发现天上飘来一朵乌云，峡口变得更冷。风劫摩挲食指上的戒指，嘴角扬起。
　　峡口变得安静，人们陷于修炼状态，谷口却响起一阵怪叫，声音魔性，扰人心态。许多境界偏低的修士神魂不稳，被心魔吞噬后走火入魔，双目无神僵硬移动。
　　“杀！”
　　四周出现数不清魔族，它们衣衫褴褛，穿着兽皮，手持破烂石器冲向峡口。它们穿着寒酸，风劫都不会想到，这些都是昔日罗睺部精锐后代，在地下囚禁数劫，在雷电洗礼下繁衍的后代。
　　它们虽然弱小，跑动也很慢，却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封魔的人族修士和蜂拥而上的魔族打乱修士们布局，各自为战难以相抗。
　　远处魔族王者望着风劫摆香案，浣手焚香的行为，大为不解。他们紧握手中法宝，急奔而上。
　　风劫手中出现一张琴，朴实无华。此时谁也不会相信，风劫手中是普通的琴。
　　他摸着琴上“太羲”二字，手指划过琴弦，“噔噔”声音在耳畔响起，音波划破夜空，留下一道剑痕。
　　琴声镇压魔性，带着乱古时代威压，碾向魔族。几个魔王扑向风劫，风劫静坐拨弦，一道曲风将他们拉回原地。
　　“噔噔噔！”
　　风劫仍静坐原地，魔族突然出现几个持剑的幽影，他们都是“风劫”。风劫剑劈魔王，仿若带着千钧力，力道中竟还有魔族功法。
　　魔王用魔语大喊：“打他本人，这些影子可以窃取我们神力。”缠斗间，魔族渐渐力竭，风劫却稳占上风。
　　一道寒光飘过，风劫头皮发麻，影子突然消失，他的身边落花纷纷形成一道气障。那人见一击不成，竟然直接转身离开。
　　风劫持剑去追，身后出现数道残影，影子也学着他的样子劈砍点斩格，在重重魔族中杀出一条血路，那人却已不见踪迹。他怔神时，仅剩三个魔王又向他本来，挥剑成河，斩落头颅。
　　回身望去，战斗平息，跟随而来的修士只余三成。风劫收起太羲琴，家将已清理完战场，斩首万魔，全歼魔族。
　　风劫负手望着冰冻的血迹，叹道：“好大手笔，献祭万人只为自己逃脱。”
　　风劫沉默良久，“向南方报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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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曹植·白马篇（节选）》
　　羽檄北来，捷报频传。有人赋诗歌咏，有人起舞助兴。
　　大大小小城池都知道，风劫大破魔族，斩首万魔。
　　风眠牵着马，走在海城道上，繁华街道远胜中荒。西荒凤鸣境姬家治下，民生和泰，有凤凰落在岐山，彰其德行。
　　风媒市风媒在街上大喊道：“八荒小报：风侯破万魔，西海剑派收徒，风弄登顶八荒胭脂榜。”
　　“不对啊，大哥肯定打不过魔帝，除非……着急回家打榜。”风眠捂脸叹息，心道，“不愧是我姐，跟我一样无聊。哎，当年为我屠榜的小狐狸在哪呢？我还有点想她。哎，我为什么想她？我是渣男吗？想这些事，我精分？”
　　他在街上手舞足蹈，引得路人为观。风眠看着围观人群，整整衣服，帅气一笑扬长而去。寻着记忆中《道藏》旧路，风眠左拐，左拐，左拐，又左拐终于找到海城最大的剑道场——剑炉。
　　适逢西海剑派开门收徒，海城剑炉此时已人满为患。剑炉是尘世间唯一有资格向西海剑派输送弟子的门派，也是尘世间唯一知道西海剑派道场的门派，其地位在尘世间超然，也有些倨傲。
　　从剑炉进入西海剑派，也是风眠唯一的方法，他在海城外晃悠几日只好选择这个更省事的方法。
　　西海剑派几个年轻弟子正在闲聊，几个武师正在检查孩童骨龄，西海剑派要求要求孩童不过舞勺之年，也就是未满十五岁。风眠仔细算过，按照凡人百岁，神人五千岁算，他还是少年。
　　有个衣衫破烂的老乞丐领着一个小乞丐，武师大嚷着：“这孩子十六了，早过了舞勺之年，快滚。”
　　老乞丐拉着武师手臂，哽咽道：“求求你了，留下我的孩子吧，哪怕是给仙师当奴才都行。”
　　风眠看着孩童，天生重瞳，笑道：“你傻吧，重瞳者啊！”
　　武师怒道：“我不知道什么重瞳者，过了十五不要是仙师的规定。”
　　风眠讥笑道：“上古重瞳，南荒九黎烛龙一脉，你确定不要。”
　　武师怒而出拳，风眠也不避，拳头打在他脸上好似蚊子叮了一口。武师心中大异，武道十境添两楼，他是过了五境的宗师，一拳竟没有打爆他的头。武师又羞又怒连出重拳，风眠站在原地也不动，面上还带着笑意。
　　西海剑派年轻弟子终于发现事情有异，一个年轻女弟子瞬间出现在风眠眼前，她上下打量风眠，随后淡淡一笑。她说：“你是何方高人？莫非是我西海剑派云游的师长。”
　　“姐姐，我还是个孩子。”
　　“你怎么认得重瞳？”
　　风眠拍拍脑门，他难以想象西海的弟子会问出这种问题，“一眼双瞳啊，这是数万种体质中最容易分辨的。”
　　“额——”女弟子羞红脸，呆呆站在原地。
　　风眠笑道：“我觉得你们两个名额不用找了，就我和这个小弟吧。”
　　参与选拔的人听到风眠的话，纷纷嚷道：“你以为你是谁？”
　　“就凭你，我儿子三岁背古诗，七岁能写诗，你比得了吗？”
　　“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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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弟子嗫喏，“这个——”
　　“我是先天剑骨，错过你们吃亏。”
　　其他弟子围了过来，隔开聚拢的人群。几个人商量着，风眠看他们嘴型就知道在复习“先天剑骨”，还有人在翻查《道藏》。
　　风眠摸着龙马笑道：“朋友，你知道先天剑骨什么特征吗？”
　　龙马打了个喷嚏，点点头。
　　“对啊，你都知道，先天体蕴神剑，藏于骨，好简单啊。”
　　女弟子小声道：“你是凡人吗？”
　　风眠自言自语，“这破城池气运是差了点，还在西海剑派脚下，平常过路可能都筛两遍，也不至于派几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啊！”
　　几位年轻弟子尴尬却又不敢动，五境武夫把人当沙包锤了半天没事，他们自忖也没有本事打败眼前人。
　　女弟子问道：“您说怎么办？”
　　风眠拍着重瞳者肩膀问道：“你想去哪？”
　　重瞳者看着老乞丐说：“我要去修仙，去当神仙，让爷爷过好日子。”
　　风眠笑道：“会有的。生活就是各凭本事，有天赋肯努力就会实现。”
　　老乞丐跪下朝封面叩头，“谢谢你，谢谢你让这孩子有饭吃，我只求他能有饭吃。”
　　“好的，我保证他能吃饱饭。”风眠坦然受老人一拜，给出一个温暖的承诺。
　　少年扶着老人，有些不舍。老人推着少年，嘴里说着“走吧”。
　　风眠指着女弟子，“前边带路。”一边说一边把少年抱上马，女弟子前面带路，风眠牵着马，少年坐在马上，三人向着西海出发，留下一群瞠目结舌的观众。
　　没人理会战战兢兢武师，风眠甚至没有瞟上一眼。他心里想着得罪仙师，惹了祸又担心报复，心里越想越怕，一蹬脚躺在墙脚闭上了眼，却没有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