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兄弟间的对视

　　夜幕逐渐来临，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住了，只剩下了一片黑色。
　　黑石镇·客栈
　　石天明一个人呆在宽敞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漆黑景色。黑色的眸子可以看清窗外的街道，可惜现在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
　　街道上只有一个打更人，敲着铜锣，提着灯笼，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声音渐渐远去，石天明托着下巴，依靠在窗台上，思绪回到了不久前。
　　半天前
　　石天明的黑色双瞳注视着着面前的两个来历不明的黑袍人，面色冷峻，说道：“你们的要求是什么，只要不让我杀人放火，我都答应。”
　　“其实也很简单，你跟着我回去，做我的弟子。”
　　面前的一个黑袍人将厚实的兜帽揭下，露出苍老的面容，满头的白发。老人的双目闪闪发亮，盯着石天明，眼中露出了难以觉察的兴奋之色。
　　“什么，做……你……的弟子。”
　　石天明忍不住的惊异道，万万没想到是这个要求，他以为是其他的什么要求。
　　白发老人韩山看着石天明的惊讶表情，脸上带着一丝生气的意味，道：“难道你觉得老夫不配当你的师父？”
　　石天明摇了摇头，摆着手道：“并不是，只是感觉有些突然。”
　　石天明当然知道面前这个白发老人实力深不可测，绝对有能力作他的师父，只是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一刻，他真的希望身体里另外一个石天明出现，听听他的想法。可是另外的一个自己似乎陷入了沉睡，不再出现。
　　白发老人韩山看见石天明不再说话，开口道：“那就这样吧，以后你就是老夫的徒弟了。你排行老三，就叫你小三了。老夫的名字叫做韩山，以后可就是你的师父了。”
　　说完，老人蹲下身来，捏着石天明的脸蛋，嘻嘻笑道。
　　石天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韩山大手一挥，散发着强大的灵力压迫，似乎不容改变。石天明的身体难以动弹，嘴巴发不出话语来。
　　“走，天色不早了，先找个歇息的地方，明天准备返回了。”
　　韩山的大手拉着他刚刚收的三弟子——石天明，石天明一只手拉着林巧，一起返回。虽然石天明此刻脸上疑惑，不过内心还是高兴。他终于有了一个依靠，而且还是实力强大的灵术师师父。
　　一行四个人慢慢离开矿场，寻找了两辆宽大的马车，林巧和石天明坐在车厢里，白发老人亲自驾驭着马车，脸上带着兴奋之色。而另外一辆马车，黑袍人韩海驾驭着马车，车厢里放着林杰的冰冷尸体，他的脸色苍白。
　　寂静的黑市矿场中，只剩下了独臂的赵三。他的目光看着远行的马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行四人来到了最近的黑石镇，找了最大的一间客栈歇息，并准备了丰富的美味供他们享用。
　　石天明的思绪慢慢回到现实，他来到了木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闭上双眼，忽然想起了白石村的往事。
　　白石村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浮现在他的面前，那么近又那么远。
　　白石村的居民像如同潮水一般快速涌来，石婆婆、老村长、白村长、石德雅、白小明、白德川……许多熟悉的面容，逐渐模糊，变的陌生起来。
　　“在没有强大的实力之前，复仇只是一个笑话。”
　　这时脑海中突然出现黑袍人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突然震醒了石天明。
　　石天明看着窗外漆黑的夜，面对着穷凶极恶的强盗，他只能懦弱的躲避，根本不敢反抗。
　　向强盗复仇，恐怕那只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这一刻，石天明十分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这些天来，经历如此众多的事情后，石天明突然十分迫切渴望得到强大的力量，完成复仇。
　　客栈外
　　黑袍人韩海来到了马车旁边，仔细观察林杰的尸体，冰冷苍白的尸体在夜晚泛着冷冷的白光，十分吓人。
　　“好奇怪，在看到这个尸体的第一眼就觉得奇怪。”
　　这个少年的尸体明明已经死了，可是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灵力在波动。
　　韩海手掌探在他的脉搏上，发现全无气息，拨开眼睛，发现是眼瞳呈现死灰色。这个人已经完全没有生命气息，韩海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刺啦”
　　韩海在林杰的尸体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赤红的血液往外冒。韩海用玉瓶接住一小瓶血液，眼中的疑惑神色更加浓郁了。
　　长年与尸体打交道的韩海对尸体无比了解，这具尸体死亡至少有了六个时辰以上。可是身体柔软，皮肤苍白，并没有如同其他尸体一般僵硬，皮肤变黑。而且鲜红的血液并没有凝固，反而十分鲜活。
　　“最重要的是，我从血液中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灵力波动，虽然微弱，可是逃不过我敏锐的感应。”
　　韩海冰冷的眸子看着手中的血液，慢慢地合上了玉瓶的盖子，放入了空间袋中，转身离开。韩海没有观察到尸体的伤口慢慢愈合，血液不在外流。
　　这绝对是一个惊骇的事情，尸体的伤口怎么还会有治愈？可惜没有人关注，也没有人能够解答。
　　另一侧，在客栈的房间里。
　　白发老人韩山拿着手中一卷古籍，封面是陈旧黄皮，上面有一个古老的六芒星轮的标志。古籍里面记载了一种强大的灵诀，是古老的家族一直流传的至高灵诀，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即使得到了，也无法修炼。
　　可是古籍上面只能开启第一页，上面是一个人像，双手抱圆，置于头顶。后面的都是模模糊糊的光团，根本看不清晰，似乎需要特殊的灵力才能开启。
　　“这个少年果然是那个古老的家族，可是为什么会没有心呢？师父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个至高灵诀？他怎么会判断我们兄弟二人一定会来追寻？”
　　一连串的疑问提了出来，可是宽敞的房间里，只有老人一个人，他的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郁，思考良久，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根本想不通。
　　他从怀中拿出他视若珍宝的黑色龟甲和三枚黑色钱币，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个物件。
　　面前的黑色龟甲并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可是龟甲上的纹路十分奇异，如同八卦图一般，玄奥无比。这枚龟甲是在遗迹中发现的，同时存在的还有一本笔记——黑鸦手札。
　　这本手札里面记载了一些笔记主人的生平经历，同时还记载了《梅花易》的残篇。
　　《梅花易》是一门极为强大的占卜秘术，传言记载着“天算三绝”之一的天算师梅花老人的占卜秘术。
　　自从得到了《梅花易》的残篇，他的卜算能力突飞猛进，规避了许多危险和灾难。可是妄自探查天机，必然会受到天道的惩罚，他满头的白发就是最好的证明。
　　三枚黑色钱币，边角光滑，显然经常使用，上面刻写着‘重山通宝’。这是开创冰之封寒帝国的冰帝特意铸造的卜算天机的通灵钱币，正面为字，上面写着‘重山通宝’，反面是一层一层的波纹，层层叠叠。
　　韩山探查过许多秘辛，其中‘重山通宝’共有一万枚，铸造通灵钱币的目的就是为了卜算神秘莫测的天机，预测冥冥中的命运。
　　一万枚通灵钱币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灵阵，用来卜算冰之封寒帝国的国运。可是一场大灾难突然出现，强大的冰帝突然暴毙，整个冰之封寒帝国陷入混乱中。
　　用来卜算天机的巨大灵阵也随着这场大灾难毁灭，只剩下了其中的通灵钱币——重山通宝，流落在外。
　　这场影响冰之封寒帝国的大灾难在冰之国的史书只是三言两句的带过，完全没有详细的介绍那场灾难。即使有人想要探寻那场大灾难，也难以探查，无从查起。这段历史似乎像是有人强力的抹除，湮灭在历史长河的河底，难以寻找。
　　韩山将三枚黑色的通灵钱币放入龟甲中，目光紧闭，双手放在龟甲上，慢慢的摇晃手中龟甲，发出哐当哐当之声。
　　隔壁的房间，林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身着合身的白色裙子。凌乱的头发也细心收拾过，垂落双肩，也不再隐藏左侧脸颊上那块巨大丑陋的紫红色胎记。
　　林巧穿上了她所羡慕的白裙子，每次她经过那家店铺都会长时间驻足观望欣赏那件白裙子，总会幻想着，若是自己穿上那条白裙子会怎么样。如今白裙子就在身上，可是林巧已经不再是那个邋遢的小乞丐了，她丝毫没有开心的一丝。
　　往日邋遢的林巧此刻光鲜亮丽，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气质，令人想要接近。
　　昏黄的烛光映照她的容颜，目光如同古井一般平静，不在悲伤和无助。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可是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一夜无事
　　夜降日升，天空中出现了一片火红的朝阳，将万千温暖的光芒散满人间，驱走黑暗与冰冷。
　　黑袍人韩海看着窗外的朝阳，取下了厚厚的兜帽，露出英俊的面容，冰冷的眸子在温暖的阳光下，竟然有了些许融化。
　　冰冷的面容上出现了很久不见的笑容，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往日的时光，双手慢慢举起，细细感受着温热的阳光。
　　那时，也是这个朝阳，他和哥哥两个人早早的起来，一起追逐着朝阳，接受着阳光的照耀。在阳光下追逐打闹，美丽的母亲在一旁织布，父亲早早的打猎回来了。
　　他们兄弟两个人还生活在一个安静和平小村寨里，可是很快战火就蔓延到了这里。和平的村寨被无情的火焰吞噬，比朝阳的光芒更加震撼人心，更加深刻铭记。
　　无情的火焰吞噬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了他的情感。从那以后，他好像再也不会笑了，如同一个木头人，丧失了感情，冰冷彻骨。
　　“吱呀”
　　房间的木门被打开，一个白发老人走了进来，看见弟弟双手举起，正面朝着朝阳的光芒。
　　他的心中似乎某一根弦拨动了，自从那场大火以后，弟弟总是藏身于阴暗的角落，似乎畏惧刺眼的阳光。弟弟的心里也慢慢变得残忍嗜血，喜欢杀戮，无法克制内心的冲动。
　　自从二十年前两个人从遗迹中分别，当韩山再次见到弟弟时，他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剧烈的血腥气味，这是长年在与鲜血打交道留下的气味。同时韩海的双眸愈发无情冰冷，简直就像一个噬人野兽，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他没有想到弟弟内心中也有渴望温暖的一面，暗道：是不是这个当哥哥的太冷漠了？忽略了弟弟的感受。
　　这时，韩海也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一头白发，满脸沧桑。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相隔了二十年，跨越了时间的河流，目光再次相遇。可是他们透过目光，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心灵相通，可以轻易透过对方的眼睛读出内心的感受。
　　这时，两兄弟突然想起来以前常玩的一个游戏。那时，天还是蔚蓝的；阳光还是明媚的。
　　他们想起了幼时常玩的对视游戏，谁先忍不住的眨眼睛，谁就要绕着房子跑十圈。他们两个兄弟经常玩这个游戏，两个人谁也不认输，可以坚持许久。长时间的对视，让两个人慢慢地可以透过目光，了解对方的心思，两兄弟之间的默契程度极高。
　　二十年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眨眼过去，难以挽留。二十年，对于灵术师来说，依然不短。
　　这二十年，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以至于二十年之后再次对视，已经难以透过目光读出对方的心思了。
　　两个人之间距离并不远，就是门外到窗边的距离。可是仿佛隔着遥远的空间，再也回不到当初那种默契的感觉。
　　长久的沉默在两个人中间逐渐扩散，形成一层难以言语的阻碍。
　　白发老人韩山眼睛眨了一下，主动认输，喉咙震动，发出苍老的声音。
　　“小海，下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