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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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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月,三冬。
  当鞭一匹快马,大雪满山飞下。
  黑氅黑马,似一道摧城的黑云疾驰在泥泞的山道上。风声甚急,度越快,那身披黑氅的汉子却只管催促着胯下的骏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是谁,无人清楚;他去哪,也无人知晓;可但凡有一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在这个大雪封山的时节,如此恣肆地在山道上纵马驰骋!
  行至一处道口,那马脚下一滑,收势不住,斜棘棘地冲出寻丈远,一头栽下山去。也不见那汉子有半分惊惶,双掌一撑,单臂夹起一匹麻卷,似一道黑云冲天而起,纵身飞掠而去。
  大氅凌空,风声猎猎,那汉子当空虚踢数脚,扭腰卸去身上的力道,便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腾空、转圜、卸力、鹘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轻功之高,世所罕见。
  他这一落,风雪晏息,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这是一张极具突厥色彩的面孔,鼻高唇薄,面色青黄,脸上常带笑意,双眼却是幽邃的黑,连光都吸进去似的,让人分不出是木讷中透着一点灵动,还是灵动中藏着一点木讷。
  他扫了眼四下,沉吟了一会,双眉刚要皱起,却陡然间听到脑后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传来,双眼不禁循着声音望去,只见视线的尽头,在遥遥的远方出现一片黑点,慢慢放大,在突厥汉子好整以暇地等待中,须臾便到了近前。
  来者是十几名骑士,腰间别着长刀,浑身上下都隐藏在黑袍之下,只露出凶戾的双眼,盯着突厥汉子,眼神不善。
  一个冷清的声音倏地从领头的骑士口中传来:“久闻蝎子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原来这突厥汉子,正是河西回鹘族人,绰号“蝎尾针”的黑蝎子张道亭。那“张道亭”乃是他的汉名,本名无人知晓,世人仅知他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在很小的时候被人双双从河西贩卖到中原,从此了无音讯。
  数年前,素有“淮中第一庄”的淮素山庄被灭,淮素山庄庄主海东一惨中八十余针,一身精血尽失,几被扎成筛子。淮河两岸自是人人自危,后经多方探寻,方知惨案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一对兄妹,兄长名叫张道亭,胞妹名叫张婉晴。
  这张道亭武艺高强,更是身怀一对天下罕有的蝎宝,蝎宝一开,可以在一瞬间射出成千上百道的毒针,足以令方圆十丈之内草木不生,竟比那传说中的孔雀翎也不遑多让。
  江湖中不乏垂涎这一对蝎宝的行家里手,但每每结伴而去,却总是非死即伤。再后来,兄妹二人隐姓埋名,“蝎尾针”的风波,才渐渐平息下来。
  张道亭把目光投向领头的骑士,扬起满是稀疏胡子的下巴,反问道:“我妹妹呢?”
  领头的骑士朝背后一挥手,立刻有黑服骑士拍马绕到跟前,双掌一动,从马背上抛下一个捆成一团的“人粽”。
  那“人粽”滚落在地,整个人仿佛被摔散了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像一只爬虫似的从地上爬起,昂起一张憔悴、瘦削的脸颊眼巴巴地望着张道亭,一双桃花似的眼睛潸然泪下,身体不自觉瑟缩颤抖,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猫,低低呜咽两声,膝行到张道亭的面前。
  “呜呜……”她嘴里塞了布,无法言语,只是不停地拿头蹭着张道亭的大腿,豆大的泪珠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小妹!”
  张道亭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泪人,心如刀割,如履神伤。半晌,他闭上眼,眼角洒下一滴老泪:“这是你要的人,拿去吧。”
  他伏下身子,把腋下的麻卷摊开,露出裹在被子里面的“瓤”,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平躺在麻卷上,双眼紧闭,仿若熟睡一般。
  “你做的很好!”那领头的骑士点头道。
  张道亭沉默不语,他转过身去,松开胞妹张婉晴身上的绳子。见他手心手背俱是勒痕,浑身上下淤紫成片,又是心如刀绞,便连忙伏下解下大氅,紧紧套在张婉晴的身上。
  张道亭自问半生蹉跎,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与婉晴一母同胞,性格却迥然不同。在他心里,婉晴乖巧、率真,就像一块洁白无瑕的暖玉,温暖人的心脾,让人忍不住去呵护,去亲近。
  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的武功,足以让他啸聚天下,纵横来去,却唯独放心不下这个令人牵肠挂肚的妹妹。这些年来,他与婉晴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他不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但比很多真正的刽子手杀的人要多得多,因为刽子手怕死,而他不怕。
  当他和婉晴在一起的时候,即便身陷囹圄,也毫无惧色。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但当低头看向婉晴的时候,见她也望着他,嘴里嗫嚅着,未语,两行清泪便渗了下来。
  “小妹!”
  “哥哥--”
  张道亭虎目含泪,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走,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哥带你回家!”
  “慢着!”领头的骑士轻喝道。
  张道亭倏地转头,目光如电:“你要毁约?”
  骑士肃然道:“不敢,只是在下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对张兄你,和令妹,都大有裨益。”
  张道亭死死地盯着骑士,脸绷的紧紧地,他严肃的时候,目光竟出奇的锋利,有种说不出的压迫力:“说吧,张某洗耳恭听。”
  那人点点头,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单手一撑,掠下马背,随行的扈骑也跟着下马,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张婉晴浑身抖个不停,手心的冷汗透过袖子湿漉漉地贴在张道亭的手心,张道亭反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输入一股柔和的内力,示意她无需担心。
  那领头骑士大步走到张道亭的跟前,掀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庞,一脸诚恳地说道:
  “在下乃武道衙衙司卫林高飞,林某希望张兄和舍妹能不计前嫌,加入武道衙成为林某人的扈骑,武道衙为当朝太祖钦定……”
  张道亭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不想沦为朝廷的鹰犬,更不愿替武道衙滥杀无辜,他已经倦了、厌了:“我与婉晴断无可能加入,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高飞的扈骑拔出了长刀,如同一个半月牙形将张道亭兄妹团团围住,张道亭面无惧色,翻掌托出被霞彩笼罩的蝎宝,沉喝道:“怎么,你们都想死吗?”
  林高飞摆了摆手,示意把刀放下,然后呵退左右,让出一条路来。张道亭冷哼一声,正要把婉晴搀下山去,心窝却陡然一疼,他向下看去,只见一截雪白的剑尖倏地从胸前冒了出来,剑尖上还钩着几片鲜红鲜红的碎肉,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的诡异。
  “婉晴!”
  他转过头去,难以置信地望着张婉晴。张婉晴神色木然地望着剑柄,眼中闪过复杂,无奈,还有一丝庆幸。
  “为什么!”一缕缕鲜血从张道亭的嘴角溢出,又苦又涩。他并不惧怕死,死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解脱。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婉晴会刺自己一剑,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吗?
  一滴泪水沿着脸颊滑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张婉晴叹了口气,再一次握住了剑柄,轻轻地说道:“哥哥,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放的风筝吗?”
  张道亭的眼皮越来越沉,他还转头挣扎着去看,下意识想去抹去张婉晴眼角的泪痕,浑浊的泪水却像小溪似的流淌着,模糊了双眼,只能依稀地辨得来人,那道窈窕魅影曾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唯一理由,可如今却是那样陌生、刺眼。
  张婉晴把脸轻轻地靠在张道亭宽阔的背脊上摩擦着,声音细若蚊呐,几不可闻:“我就像那只风筝,当你拽的越紧,风筝就飞的越高,当你抓的越紧,反而失去的越多,对不起了……”
  张婉晴把双手慢慢合紧,然后向前一送,直没剑柄。张道亭情不禁地向前一挺,又软绵绵地佝偻下去,眼中的一点微光渐渐黯淡,唯有嘴唇,哆嗦了两下,破絮般地挤出一句话来:“你…你错怪我了,我……我只想做托起你的那缕清风……”
  然后头一歪,没气了。
  张婉晴浑身剧颤,伸手想拉张道亭一把,又闪电般缩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道亭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她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林高飞和他的扈骑们,像寻求安慰似的,拼命地挤出一个笑容来:“林大哥,你说过会带我一起走的,对吗?”
  “当然。”林高飞点头笑道。他一招手,张婉晴立即乳燕归巢似的投入他的怀抱,露出青涩的微笑,胸口却骤然一疼。
  她低头看去,只见一把短剑扎在心窝上,剑柄一颤一颤的,伤口处殷红一片。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去,和林高飞两眼相交,见他无喜无悲,仿佛只是宰杀了一头牲畜,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丝毫不放在心上。
  张婉晴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一张口,满嘴苦咸的鲜血便像潮水一般涌了出来:“为…为什么!”
  林高飞伸出一只瘦削而柔软的手,轻轻托起张婉晴的下巴,柔声地说道:“风筝失去了风,就仿佛鱼离开了水,只能沦为粘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这个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吗?”
  “你说过,喜欢我的……”张婉晴的双眼忽然睁的大大,回光返照似的,小手紧紧地攥住林高飞的衣角。她反复咀嚼着林高飞的话,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听过,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的心跳,她的目光,都随着一声叹息嘎然而终。林高飞慢慢地起身,将张婉晴的身体放平,把短剑硬生生地拔出,在她美艳的皮囊上拭尽血垢,随后朝身后挥一挥手,扈骑们便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一炷香后,一对蝎宝和一张美人皮被一名扈骑恭敬地呈了上来,林高飞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一个容貌姣好的黑袍女子面前,略一拱手,客气道:“寒姑娘,请看!”
  女子扫了眼那呈上来的东西,只见那蝎宝似一个掌心大小的莲花台子,在台子的中心,趴伏着一只铁锈色的蝎子,有淡淡的霞光在其上升腾、盘旋。
  女子不禁脱口道:“传闻张蝎子与宝树宗关系匪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林高飞点头叹息道:“不错,如此人才竟不能为我所用,可惜,可惜。”
  女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大人倒是好手段,若不是烟媚有要务在身,势必要追随大人。”
  林高飞眯眼瞧着黑袍女子,笑嘻嘻道:“岂敢岂敢,林某可当不起这声‘大人’,在下好奇的是,我该叫你一声寒姑娘呢,还是恭候一声血娘娘?”
  女子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淡淡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烟媚只想问大人一句:您考虑好了吗?”
  林高飞敛去笑容,正色道:“事关重大,一旦失败,后果绝非你我二人可以承受,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有万全的把握?”
  女子扬起眉梢,横眼冷笑道:“大人多虑了,一个小鬼而已,能翻出什么花样?退一万步说,就算出了问题,也查不到大人身上,你说是吗?”
  林高飞深深吸了口气,双眼盯住女子的面孔,一字一顿地道:“你最好不要出问题。”
  女子道:“自然,大人放心就是。”
  林高飞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率先飞掠上马:“我们走!”
  寒风呜咽,大雪漫天,转眼间就把一切痕迹抹的一干二净,仿佛这山麓即如人心,在纯净洁白的外表下,有一颗被泥垢遮盖的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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