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褪骨换血

　　玄明有些激动，磨了很久才得到玄的首肯。
　　以往常听村中老人说过，世间常有飞天遁地，只手可搬山海，可移五岳的修行者大能。
　　玄明早就心生向往，当他看到陪伴自己从小到大的玄，有如此能力时，心中是激荡不已的。
　　可当提及要学此术，要走这修行之路时，却被玄很明确的拒绝了。
　　其理由竟然是年纪太小不适合……
　　自少时记事起，玄就在他的耳边叮咛，禹帝金榜的神奇之处。
　　可他除却从老村长口中知晓其榜上的二皇三帝一君的功绩以外。玄口中的他们抬手可拈星辰，只手可遮天地的修炼法门，丝毫不知，可谓是一窍不通。
　　而今日，终于可得以实现。
　　玄正了正身形，咂摸了一下嘴正色道：“玄明，请切记我所说的话。”
　　“金榜乃远古神九天玄女偶得，传于轩辕氏以及神农氏二人共同执掌，又通过禅让转赠尧，舜，禹三帝，而我，则由禹帝灵魄所生。”
　　“选中你时乃是你的第一世，金榜择优而选，第一世的你，即轩辕氏的后代，本体孕有神骨，卓资不凡。可当我询问第一世的你是否愿意担当此重任时，你选择了放弃，以凡人之肉身助大秦国皇帝开疆扩土，终战死沙场。”
　　“轩辕血脉难寻，我也未曾放弃，陆续等了你三世，终于等到你心愿了却，回首告知我下一世你要冲击金榜之时，我却……”
　　说着，玄完美的面容上明显凄然，她虽然是金榜之灵，可禹帝塑造她时却注入了人的感情。
　　玄明的三世，活得极其坦荡，潇洒自若，活得侠骨肝胆存，活得极其震撼人心。
　　玄似乎习惯了等待，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玄明的一生，对她这种时间如无物的器灵来说，他的一生，莫不是可歌可叹的。
　　目睹了众多题名之人身死道消，魂飞湮灭，到玄明这里却尤为不舍。
　　玄明粗糙厚实的大手上前紧紧握住了玄的柔夷，眼神充满温情，低语道：“玄，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寻找个寄托吗？虽不知前几世心中如何之想，但他们皆是为了心中抱负所活。而这一世，我心中无愿，冥冥之中告诉我心中唯有你，唯有金榜题名。”
　　玄并没有驳斥他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撒开玄明的手，轻声道：“第一世的根骨我为你所留，这一世的你虽比常人强大，但对于修行者来说，还相差太多。”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第一步，先让你褪去凡胎，过程极其痛苦，你可准备好了。”
　　玄明眼神凝重，玄从来没有诓骗过他，她所言的痛苦，那绝对是必然的。
　　“开始吧。”
　　玄站起身来，挥手之间金榜悬于手上。卷轴展开，一具完整的，璀璨的黄金骨架脱离而出，立于她的身侧。
　　玄明走到骨架前，抬首仰望。看着这一具比自己足足高上一个头的黄金色骨架，心底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亲和感。
　　“衣物都脱了吧，集中精神，一定要坚持住，别让精神涣散。”
　　玄明没有丝毫犹豫，瞬间解下身上不多的衣物，与玄坦诚相见。
　　玄俏脸微微一红，看着他健壮的身体低声道：“现在拿手接触根骨，本来只需要躯干的脊椎骨便可，但这一世的你身体太过于平凡，只能全部都换。”
　　玄明照做不误，抬手抚在骨架的头颅之上。顿时，一股极其强大的吸力牵引着他的身体。
　　血液倒流，血肉开始渐渐剥离，如被刀剐般的痛苦刺激着玄明。
　　一口银牙被咬的咯吱响，身形颤抖不已，望着从手指开始的血肉筋脉慢慢移向黄金骨架之上，极其血腥的场面使得他只能闭上眼睛，鼓起勇气承受这一切。
　　这个过程，正如玄所言，极其痛苦。当一条手臂被完整的剥离，惨白的白骨暴露在空气中时，玄明有些坚持不住了，嘴唇被咬的血肉模糊，眼睛不由得睁大，眼眶欲裂，额头颈脖的青筋暴起，有力的跳动着。
　　玄的心也随之起伏，光是从表面来看便知玄明承受多大的痛苦，抬手一道灵气注入他的身体，维持最基本的气息运作，巩固玄明的精神在莫大的痛苦下不至于崩溃。
　　渐渐的，骨架上已经汇聚了半边身子，此时的玄明早已麻木，无比痛苦之后即是麻木，并不是不再痛苦，而是持续了如此之久，并没有超越如此痛苦的存在，身体自发的适应了。
　　“玄明，坚持住，待完成之后你将陷入短暂的沉睡，灵魂能不能控制这一具强大的身体，那还在于你。”
　　玄明眼瞳缓缓转动，像是在应答着玄的话。头颅血肉汇聚黄金骨架上，完成了换骨这一项残酷的项目。
　　而他的意识，也渐渐昏沉，直到失去了所有意识。
　　“傻家伙，何必呢？”
　　玄轻声呢喃道，明眸之中不乏伤感，心中微痛，像是与玄明感同身受一般。
　　说完，玄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的往自己胸口拍了一掌，一口精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团。
　　“禹帝精血，就送你了。纵使没有血肉之躯，也比你魂飞湮灭好……”
　　精血一脱离玄的身体，她的身形便变得虚幻了，若隐若现，犹如云烟。
　　玄虚弱的挥出一道灵气，将精血渡入玄明的口中，如负释重，浑身虚无的漂浮在金榜之上，眼皮垂耷，轻启朱唇开口道：“玄明，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
　　…………
　　东唐陪都广陵城中，位于最内侧的护国公府上，门户大气磅礴，众多身穿重甲的士卒守卫门口。
　　家丁女佣正匆忙的奔走在院落之中，所为何事？
　　帝国的铁血摄政王，铁帽子护国公即将垂危。
　　这对于东唐来说是极大的悲痛事件，东唐之所以昌盛，全然是因为这位护国公的威慑，征战四方，败退北周一向被誉为最强军队的进攻。
　　可如今，如若这位老人身死，那东唐将再次陷入战火之中，甚至抵挡不了北周来势汹汹的进攻。
　　护国公卧于床榻之上，白发苍苍，身体不复以往的健朗，变得消瘦不堪。
　　他的身侧跪有四人，各个神态各异，有的冷然有的悲拗，纷纷低下眉梢，仿佛是在为护国公送行。
　　果不其然，护国公勃然大怒，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颐指着他们怒骂道：“老夫还没死！还能再活几天！你们这是为何般？”
　　带头的青年男子面容冷峻，无意之中散发的杀气显然是久经沙场留下的，他深深叩首，恭声道：“父亲，还望你收回成命。护国公岂能让给他人执掌？还是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大伯遗腹子？”
　　护国公没再说话，收回手憔悴的说道：“当年是我夺了大哥的家主，今日我之将死，理应将家主之位还给他们那一脉，多说无益，我意已决，待我死后由玄策暂掌家主之权，暗卫寻得玄明之后，再将家主之位交由他吧。”
　　话音一落，身后一名健壮男子还想多言，却被为首的男子拦住了，他面露寒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道：“谨遵父命。”
　　…………
　　…………
　　月光洒落在沙滩之上，海风习习，吹拂在玄明新生的身体之上。
　　换了骨架，玄明犹如重生，身材比以往更加高大，皮肤外表糙实的皮肤脱落，露出犹如婴儿般白皙的嫩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莹光。
　　在新生的肌肤加持下，玄明的外貌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头上竟生出与玄一样的银色长发，垂在后背上，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面部匀称犹如刀削，五官极其端正，在壮硕高大的身材衬托下显得正气凛然，丰神俊朗。
　　这时，玄明眼皮微动，一对明眸突然睁开。精光咋现，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褐色的眼眸闪过缕缕金光，张口吐息间，一股浑浊的气息排除体外。
　　“真的感觉不一样啊。”
　　玄明握了握拳，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轻轻走动，步步生风，紧接着踏腿一跳，近乎飞上天空。
　　脚踏实地，玄明欣喜的奔到玄的身边，上前一拥，并没有熟悉的温存，而是身体直接贯穿而过，犹如触摸空气一般。
　　“玄？你这是怎么了？”
　　玄慢慢地睁开双眼，眼神里尽是疲惫，看着活蹦乱跳的玄明轻轻一笑：“无碍，助你炼化根骨签订金榜本就如此，只不过一具肉身而已。”
　　玄明面露担忧，心中顿生悔恨，若早知如此，他不会过于催促玄答应自己的请求。
　　“玄明，这天地间的修行之法我已印入你的脑中，前世你自创的剑术我也收纳起来一同传授于你。接下来……我可能要沉睡一段时间……你自己多多郑重，勿要荒废了修炼。”
　　玄明闻言一愣，大惊失色，问道：“玄，你勿要瞒我，到底你如何了？难道不会因为如此，此后永远沉睡在我的身体里吧？”
　　玄摇了摇头，上前抬手轻抚他的面庞，虽然触碰不到，如云烟掠过，但她还是依依不舍的轻抚着。
　　“放心，短则三年，长则六七年，我不会有事的，勿念。”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告知过你的身世，若是有愿，不妨回去看看，替你的父母，讨回公道。”
　　说完，玄依依不舍的慢慢消散，化作一团灵气飘入金榜之中。
　　玄明抬手接住那金光璀璨的金榜，眼色凝重，悲伤纠结，玄的话，也是他积压心中多年的痛楚。
　　既然如此，若是踏上了修行之路，以后必定要为父母讨个公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