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小霏

　　不消一会儿，小姑娘便懵懵懂懂睁开眼睛。林图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顺手拉开窗帘走出房间，去给方小霏准备早餐。
　　“搞什么啊你，天还都黑着呢……”
　　方小霏揉着惺忪睡眼嘟囔道，抬起耷拉着的眼皮瞅了一眼窗外天色，不由得抬高几分音量：
　　“喂，现在几点啦！”
　　端起平底锅将里面热气腾腾的白馍腾到案板上，林图弯腰从架子底下摸出一枚鸡蛋，转过头瞥了一眼闹钟：
　　“快六点了，赶紧起床。”
　　“唔……”
　　方小霏愣愣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给埋了进去。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被子下面传来方小霏不屈不挠的抗议声。
　　待锅里的植物油热得差不多了，林图侧着平底锅将鸡蛋打了进去。顺手抄起放在旁边的锅铲，林图扯开嗓子朝里屋喊道：
　　“那你也得先把早饭吃了，吃完早饭，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被子底下一阵沉默，方小霏再度翻身坐起，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发，这才开始气呼呼地穿衣服叠被子。
　　把新鲜出炉的白馍划成大小不一的两半，林图在煎蛋上撒了些盐粒，随后将其塞进较小的那一份白馍中。当林图忙完手里的活时，方小霏也一脸不情不愿从里屋走出。
　　“快去刷牙洗脸，准备吃饭了。”
　　林图将洗涤剂倒进平底锅中，头也没抬。
　　“烦人……”
　　方小霏睡眼惺忪端起水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即拖动着身体朝房间外的水龙头挪去。
　　“用热水！”
　　屋子里传来那个熟悉到再也不能熟悉的声音。
　　“知道啦！”
　　方小霏嘴里含着牙刷，口齿不清地回道。
　　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林图就着白馍笑呵呵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眼神中充斥着怀念。
　　三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三年前，方小霏带着自己离开孤儿院。摸爬滚打这么长时间，如今终于能算是站稳脚跟了。
　　林图揉了揉眼睛，不知不觉间，好像眼睛里进石头了。
　　林图从小自孤儿院长大，由于父母在本书中没有戏份，故而怒领便当。
　　就算有，这辈子也许他都不会知道是谁。
　　方小霏也是。
　　孤儿院的生活，是林图烙在心底的一块疤，也是他不愿触及的阴暗角落。只是隔得远远的看上那么一眼，都能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要知道，方小霏正是气不过林图成天到晚所受的那些委屈，这才领着他偷偷逃出了孤儿院。
　　当林图思绪飘飞之际，方小霏头上顶着毛巾朝他摊开手。
　　“去，先把护肤霜抹上。”
　　林图鼓鼓囊囊着腮帮子努努嘴道，丝毫不为所动。
　　“矫情，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
　　方小霏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听话地走到桌子旁拿起护肤霜。
　　待方小霏大功告成，扬起脸蛋示意让林图检查之时，后者这才笑眯眯把那一份夹有煎蛋的白馍递给她。
　　“诺，让你尝一口。”
　　方小霏眨巴眨巴眼睛，将白馍递了回去。
　　“我不爱吃鸡蛋。”
　　“我对鸡蛋过敏。”
　　林图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大概是害怕方小霏还要坚持，临了又添上那么一句。
　　方小霏撇撇嘴，懒得搭理他。
　　每当孤儿院的护理人员分发煮鸡蛋时，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冲在最前面，跑得最快也抢得最凶。
　　虽然……那些鸡蛋最后不是进了方小霏的肚子，就是被孤儿院的其他孩子给瓜分了。
　　在方小霏的记忆中，林图好像真没吃过几枚鸡蛋。
　　林图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手里的白馍，拍拍手快步走到自己床边。从被褥下摸出一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二十元钱，林图将其放在方小霏面前的桌子上。
　　“买点胡萝卜土豆什么的，再买点肉，晚上回来了给你做臊子面。”
　　林图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木梳，左手轻轻撩起方小霏的头发。
　　“真哒！嘻嘻，保证完成任务！”
　　方小霏一脸惊喜转过头看着林图，两只眼睛都乐得眯成了月牙状。
　　“等王婶他们闲下来了，让王婶带着你去，那些菜贩子骗起人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林图毫不客气把方小霏的脑袋给扳了回去，嘴里还一直不停念叨着：
　　“买的时候给你王婶说一声，要那种肥瘦都有的肉，最好是七分瘦三分肥。估摸着差不多我快要回来了，就把肉泡在热水里。买多了也无所谓，现在这个天气肉一般不会坏得那么快。走到路上不要跟陌生人打交道，如果有不认识的人主动跑来跟你搭话，就向旁边的行人求助，声音一定要大……”
　　“嗯……”
　　“好……”
　　“行……”
　　“知道了……”
　　方小霏鼓着腮帮子不停点头应承，虚与委蛇的态度溢于言表。
　　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臊子面的诱惑实在太大，方小霏早在林图开口唠叨第一句话时，就以‘婆婆妈妈的，怎么跟个女人一样’怼回去了。
　　扎了个漂亮的马尾辫，林图扫了一眼闹钟，时针此刻已经指向了‘六’与‘七’之间。
　　和往常放假一样，林图拿起洗衣盆里的迷彩服，转身就欲离开这个自己和方小霏一起打拼出来的简陋小窝。
　　“喂，林图，带我去伏羲庙逛逛吧。”
　　方小霏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突然叫住林图。
　　“去那里干嘛，”林图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皱了皱眉头，“赚钱重要还是玩耍重要？没时间。”
　　“啪！”
　　“你以为只是因为我贪玩吗？”
　　方小霏拍了一下大腿，明显有点不乐意了。
　　“这还不是想让伏羲爷爷保佑你明年能考个好大学，保佑咱家以后能风调雨顺的？”
　　默默在心底盘算了下家里还剩多少存款，林图一口回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信这个的。”
　　叹了口气，方小霏没再坚持，只是感觉眼前原本香喷喷的煎蛋夹馍，莫名其妙变得味同嚼蜡起来。
　　“除非……”
　　林图板着脸，眼中却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礼拜的碗归你洗。”
　　“诶——”
　　方小霏瞪大眼睛，活泼单纯的孩提心性一览无遗。
　　“好！你可要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