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救命啊！野猪啊——”
　　少年声嘶力竭，声音大的震飞了树上的鸟儿。
　　
　　他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还有不到二十米到达战场的雄壮身影。
　　
　　它灰黑色的毛发因为奔跑一震一震，嘴巴里哼哧哼哧喘着气，凶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枯草被它带起飘扬几圈落地，蹄子在林中踩下深深的印记。
　　
　　肥硕的身影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追来，地震……颤抖……
　　
　　被放在笼子里绑着腿的野鸡兔子安静的缩着身子。
　　
　　周燃红着眼，面色惨白，双腿打着摆子。
　　刚那一声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虚弱的再次喊了声“救命”后，咚一声，整个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周大伯眼睁睁看着冒出的庞然大物越来越近，脑子空白了几秒后，一把拽过身边的程芷芷就急速往后退，“跑……快跑……”
　　
　　他颤抖着声音，拉着程芷芷的手腕慌不择路，老鼠夹也被他胡乱丢在了地上。
　　
　　他们狼狈的逃窜，没注意到脚下有几只枯枝，猛然被绊倒，身子向下坠跪在了地上。
　　再睁眼，野猪已经出现在眼前，他们甚至能够闻到它身上的臭味。
　　
　　隔着一棵树，一猪两人对视，周大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什么都听不见，呼吸都是冷的，脑子里尽是爷爷讲过的事儿。
　　村头的阿力爷爷被野猪踩死了，狗蛋的父亲被野猪撞墙上后再也没能站起来，还有……
　　
　　咚！
　　一声巨响，刚还和他们对视的野猪已经闭着眼倒在了地上。
　　嘎吱！
　　又一声响，眼前的树弯了。
　　
　　程芷芷的一只手在颤抖。
　　是被周大伯拽着的那一只。
　　
　　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庞然大物，程芷芷挣脱开了手腕。
　　迈起步子走到了野猪旁边。
　　
　　它紧紧闭着眼睛，身躯一动不动，已经晕死过去。
　　看着被撞死的野猪，又看了眼被撞弯的树，她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她只听过守株待兔，还是第一次见守树待猪呢！
　　
　　这么一个大野猪，估计有不少肉吧。
　　
　　看完了，她又看看那俩人，周大伯心理素质还好点，现在还在呆愣中。
　　
　　而那个弱鸡……程芷芷大步来到他身边，一脚踹了上去！
　　
　　“给老娘起来，叫人过来抬野猪！”
　　
　　*
　　几个壮劳力抬着一大头野猪进村，每经过一个地方，就引起轩然大波。
　　被这么多人睁着眼围观，抬猪的几个人也沾沾自喜。
　　累不累？当然不累了。有猪肉吃，还有啥累的。
　　
　　路上站了一大溜人，眼睛放光地看着一大头猪从眼前走过。
　　灰黑色的、有俩大鼻孔的肥硕野猪被人架着，这在村民眼前都是一坨坨肉啊！
　　
　　有人眼睛都直了。
　　“乖乖的，这从哪弄的野猪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周老汗从后山抓的。”那人神秘的撇撇嘴。
　　
　　旁边又有人说：“哪是周老汗啊，是周燃，别看那小子平时懒，胆子也小，但遇上事还真顶用。”
　　
　　“他没说错，就是村东头周家的大儿子，我亲眼看见还是他去找的队长抬猪呢！”
　　
　　这一番话让周燃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最近正好也没啥事，于是一大伙人围在大队门口看杀猪。
　　有人怕吓着孩子，杀猪时大人把孩子眼睛捂上了。
　　
　　还有人搬着小凳子磕着南瓜子，左一句右一句，但那眼睛紧紧盯着猪肉。
　　小孩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眼巴巴看着，“娘，啥时候能吃到肉啊？”
　　“急啥急，快了。”
　　
　　周燃脸上满是骄傲。
　　看，这是他搞来的野猪。
　　没有他，你们这群人会有肉吃？
　　
　　周小黑站在不远处，看着鲜红的猪血流出，烧水，拔毛，每个人都充满干劲，眼睛晶亮。
　　“哥，这野猪真是你抓的？”
　　他咋不知道自己哥除了整天睡觉还有这能耐？
　　
　　周燃眉目不善，“小黑，你咋能这么问？这野猪不是你哥搞到的，难道是你？要知道我为了捉这头猪，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
　　
　　是啊，一共就仨人上山。
　　大伯年纪大了肯定不行，芷芷姐又太瘦弱，看着就没有力气。
　　唯一有本事的就是哥哥了。
　　
　　周小黑有些愧疚，他挠挠头，腼腆的看着周燃，“对不起哥哥，我误会你了。”
　　“哼！”
　　“哥，你好厉害，那你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把它弄死的么？”
　　他听很多人都说过，野猪很凶，比家里养的猪凶多了。
　　
　　怎么弄死的？周燃手插在裤兜里，眼睛左右乱转，心虚的撇撇嘴，“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有你的肉吃不就行了！”
　　
　　他哪知道咋死的。
　　一脚被死丫头踹醒，转头就是趴在地上的野猪。
　　
　　过了大半天，野猪才收拾好。
　　各家各户都站在广场上，激动地等着分猪肉。
　　
　　生产队长陆建华拎着个大喇叭在简易台子上讲话。
　　看着泱泱群众，他清了清嗓子，“咳，大家安静，先听我说！”
　　
　　大人抱着小孩，老人站在旁边，男男女女乌压压一片，都竖着耳朵听着，但大多眼睛都放在旁边的猪肉上。
　　
　　看着大家的样子，陆建华也知道大家的心已经跑了。
　　“知道大家吃肉心切，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你们也看到了，今天，我们大湾村捉到了一头野猪。现在猪肉已经处理好了，一会儿就给大家分肉。不管是煮着吃，还是腌着吃，总之，希望大家吃得开心。”
　　
　　“正好，过几天田里的草都长出来了，大家都吃好，到时候好好干活，千万别没干几分钟就倒下了。”
　　
　　看着村民，陆建华又瞥了眼旁边的臭小子，“现在开始分猪肉，但在分肉之前，我们先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我们的捉猪英雄——周燃！大家鼓掌。”
　　
　　热烈的掌声从台下传来。
　　“好，做的好！”
　　“周小子，你啥时候再上次山，还抓几头猪呗。”
　　“臭小子，有出息！”
　　
　　村民朴实的紧，一律都是夸赞，“桂花，你儿子啥时候有这本事了？”
　　王桂花抱着手臂，嘴角僵笑着。
　　捉野猪？
　　看见只老鼠都能够一蹦三尺远的人，会有那本事？
　　
　　周燃黑了脸。
　　什么叫捉猪英雄？
　　英雄就罢了，还加个捉猪！
　　偏偏陆建华看不到他的恼怒，吆喝道：“村民们，我们的捉猪英雄棒不棒？”
　　“棒！”
　　“咋能不棒啊，连野猪都能打趴啊！”
　　
　　听着下面的回答，陆建华也很高兴，“所以，我们今天吃的肉都是周燃换来的，大家一定要记住他的好！”
　　
　　“队长，这还用你说？”
　　“队长下去吧，让英雄讲几句话。”
　　“周燃上去讲两句呗！”
　　“让英雄上台！”
　　
　　陆建华见状，无奈地把周燃推上去，喇叭也递给了他，“上去讲两句。”
　　
　　周燃看着一双双殷切的眼睛，原本黑黑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眉飞色舞。
　　
　　“嘿嘿，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当时猛然看到野猪我也吓了一跳，腿都抖了。”
　　村民们哄然大笑。
　　
　　见状，周燃也笑了一下，慢慢的脸色变得严肃，“看着肥硕的野猪，再想想大家枯瘦的身子，对比之下，我整个心都是痛的！”
　　
　　“凭什么野猪浑身都是肉？”
　　
　　“于是我一咬牙，整个人就充满了力量。”
　　
　　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浑身颤抖。
　　
　　“我想让大家吃口肉啊！有了肉，大家干活才会有力气，身体才会好，病痛才会少啊。”
　　
　　说到这，他的眼眶中已经充满了泪水，又被他倔强地憋了回去。
　　
　　话音一落，整个广场都是静的。
　　没有一点声音。
　　
　　突然一个声音从下面冒出来，接着就有无数声音，“周燃好样的！”
　　“好孩子，我早就知道村子里就你最懂事。”
　　
　　有人擦了擦眼泪，“我儿子都没有给老娘买过一块肉，可我没想到，我吃的第一口野猪肉居然是我一直看不起的懒货搞的。”
　　
　　“我也是，我以前都看错他了……这是个好孩子啊！”
　　
　　听着耳边的话，程芷芷撇撇嘴。
　　这个懒货还挺会来事。
　　看来以后村子里再也没人小看他了。
　　
　　“芷丫头，你为啥不说这野猪是你抓的？”
　　周大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他心里明白，这野猪和林生一点关系也没有。
　　
　　程芷芷无所谓，“大伯，野猪是自己撞树上的，和我多大没关系。而且，就我这小身板，说是我抓的也没人信啊！”
　　
　　周大伯倒是又高看了她几眼。
　　按理说谁抓到猪，到最后就能多分几斤肉。
　　但现在看来，这丫头是一点也不在乎啊。
　　果然是个心胸广的。
　　
　　散会完，大家就热火朝天的排着队。
　　哪怕阳光炽热，身上衣服都被汗湿了，他们高兴的心情也没有受到半点低落。
　　
　　大家分肉时，程芷芷就故意站在周燃的旁边。
　　看着眉眼弯弯的少年，她冷笑了一声，“周燃，抢我的功劳好玩么？”
　　
　　虽然对周大伯说不在意，但不经过她允许就把帽子摘走，还真当她是不发威的小老虎么？
　　
　　周燃得意的表情顿时龟裂。
　　瞄了眼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她，顿时打了个哆嗦。
　　“你、你想咋样？”
　　
　　少女动了动嘴，“我想搞、死你，行么？！”
　　搞、死！
　　他喉结动了动，舔了舔唇，眼睛飘忽，“你、你别耍、耍流氓……”
　　
　　“呵！弱鸡。就这样还敢说是你抓的野猪？”
　　
　　看着少女脸上的嘲讽，周燃气得眼睛都红了。
　　
　　但到底因为心虚，声音也有种虚张声势的味道，“我才不是弱鸡……我、我很壮！”
　　
　　他能以一敌十，家里的仆人都打不过他。
　　
　　老妈也说过，他是勇敢的男子汉！